沈放不理玉璃调笑之语,却是抬头看向前方,只见那条小道曲埏盘绕,直通远处。也不知那尽头是何地方。便缓步走在那青石小道之上,走了数里,仍是望不见头。
细细看去,沈放才注意到这些坟墓,依着小路的两旁,左首乃是仙道修士的陵墓,右首却是魔道中人的陵墓。只是这墓碑之上,以仙门陵墓上居多,而右首那陵墓,立有墓碑的坟墓却是稀稀松松,细细一看,无一不是名号响亮,想来都是来头颇大的魔门巨头。
走着走着,沈放却是猛然想到什么,脱口说道:“这些墓碑上的字迹,我怎的看着如此眼熟,好像是曾在哪里见到过。”
脑中一闪,沈放却是猛然想到了在仙魔谷口那尊参天石碑。
原来……这些石碑都是太清子祖师一人所刻,那如此说来,这些坟墓,也都是太清子一人所埋了。
这上万个陵墓,就算是太清子法力通天,想要一个一个细心的埋藏,只怕也要花上几年时间。可想而知,在埋藏这些修士的时候,太清子是有着如何之大的毅力。
这些仙门修士,无论地位高低,太清子竟然可以每一位都熟记此人名号,可见太清子此此人是如何的心细。而且,他竟然能将魔门中人的尸骨也一并埋藏,虽然没有仙道陵墓这般的细心,但也足见这位前辈的仁厚慈悲。
越想之下,沈放越是对这位千年之前的仙道领袖产生了兴趣。
能凭一人之力,力挽群澜,率没落之师,痛击当时已在中土大陆根深地固的魔门。甚至将魔门在中土的势力连根拔除,此等魄力,却是那些整日潜心修道,不问人间世事的练级狂人远不能相比。
人可以没有气力,但却不可没有魄力。只是此等英雄,在这修真世界之中,却如凤毛鳞角一般。
心中念着,沈放心中却是万分澎湃。对这千年之前的大英雄,却是心生敬仰之情。
沈放心中一荡,再次仔细看去,却见那把重剑竟与自己背上所背的那把重剑形状完全相同。
只不过画中那把重剑剑身之上通体精白,却如白如赤阳,剑身之上,刻着无数古朴花纹。那花纹犹如青龙盘旋,应该是剑身之上印着一个超强大阵。
相比之下,他背上这把重剑却是黯然无光,乌黑如墨,哪里有画上那把重剑那般的威武雄美。
沈放心中便是有些羡慕嫉妒恨了。
再看那道士面容,长须剑眉,头顶一叶青叶冠,身罩一件粗布道衣。神情之中,却不像别的道士那般的仙风道骨,却偏偏有些豪迈洒脱之感。
“难道……这就是太清子的真容?”沈放喃喃说着。却见玉璃那纤却是抬起,将那画面上的尘土轻轻抚去。
“七尺天魂剑、傲然天地间……”玉璃忽的口中轻轻默念了一句诗,目光之中,却是透出一丝温暖之意,“太清子……太清子……你纵然天地之间又能如何。你创下太清宫万年伟业又如何。你也不过是一介凡人,终究……你也逃不过天地轮回。自然法则。”
话语之中,却是透出一丝凄凉之意,只听得沈放犹如掉进了冰窟窿里一般,不由咳了一声,说道:“玉璃,你到底在说什么?”
玉璃微微一颤,却是如同自梦中惊醒一般,愣然说道:“我……说什么了?”
沈放像是见鬼一般,上下打量了一番玉璃,却觉得这玉璃自进入这仙魔中之后,神情却极是反常,难道……那位仙人的记忆,还留在了这玉璃识海之中了不成。
这可是大大的妙……我沈放还是喜欢眼前的那个爱说笑,动不动就想吃我一下豆腐的玉璃,若是成了那仙人,指不定那仙人是个杀人如麻的家伙,到时自己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这个……你没说什么……”沈放搔搔头,笑声说道,“这小楼看起来比昨晚那山洞不知要好多少倍,我这便去将莫师姐接到这边来。眼下,你可否施点法术,将这小屋打扫一下。也好让我们住得舒服。”
玉璃又回复到往日那妩媚轻笑之色,嘻声说道:“昨日打败那颜长春,已是快要耗尽了灵珠内的灵气,若是再强行施法,我这灵妖,就连自己的灵体,恐怕都要散形了。所以……还是你自己打扫吧。”
“不会吧,你让你主人我亲自打扫,你太没职业精神了!”沈放不由大声抱怨起来。
不过抱怨归抱怨,沈放还是没有再说什么。
对于沈放来讲,玉璃与他却完全不像主仆那样的关系,有时候,沈放觉得玉璃就如同他的老师、他的朋友,甚至是他的知己。
白师姐与莫师姐,对他恩重如山,灵儿则是自小便照顾与他,虽为妹子,但却一直在做着娘亲所做之事。但他们却没有一个人比得上玉璃。
他们二人心境相连相通,沈放在想什么,玉璃都会知道,同样,玉璃脑海中残存的那持珠仙人的记忆,沈放也能探到一二。如此一来,玉璃与沈放,已是超出了朋友或是知己的概念,倒像是同一个人一般。
所以沈放与玉璃平日里斗嘴耍乐,也从来未将她真的当做自己的仆人。
沈放马不停蹄,又奔回了谷口的那山洞之中,将那小楼告之了几女,又辟了几颗树来,做成一个简易的担架,将莫贞抬上担架,又向着那瀑布之处走去。
只是走到这仙墓群之前,几女面容均是变色,楚嫣早对这仙魔谷中的传闻有所耳闻,今日见到千年之前,曾经为各自的阵营,而惨烈战死的修士们,纵然孤傲冷然,也不免心起肃穆之情。
灵儿天性胆小,见到这许多的坟墓,那面容都变得有些惨白,只是萧珑,却如同发现了什么好玩似的。在那陵墓之中上下乱窜,专挑魔道陵墓这边转悠。
“哇!这里有修罗宗人的墓碑……混天王欧阳云、战王雷鹏……这可都是叔叔们口中不世出的强者高人,我一定要拜拜……咦?这里怎么还有幽冥宗的人,呸呸呸……我一定要踩踩,踩得他们永世不得翻身……”
在萧珑的喧闹声中,却是来到了瀑布之前。
沈放身为一位壮男,这收拾屋子之事,自然是责无旁贷,捋起袖子便加入了战斗。
灵儿对修道毫无兴趣,这半年来只挑医书来瞧,对这草药都也是略有精通,便也在这山谷之中搜寻了起来,搜了半日,还真是找来了几株与莫贞伤势并无冲突,且有对烧伤极是有用的草药来。
将草药捣烂压碎,涂与莫贞被烧伤的伤口之上,再用寻来退烧的草药用山泉为莫贞服下,到了第二日,那莫贞高烧果然退下,那烧伤的伤口之上,也已有些退红,似有结疤之兆。
只是玉璃却是告之沈放,灵儿这些草药,虽是用的极妙,但那颜长春轰出的炸雷威力极大,莫贞体内五脏已是损伤严重,这些草药,却不能治其内脏。最终,莫贞仍是要魂飞西天。
说罢,玉璃又是轻叹一声,说道:“你眼下之计,只有勤练功法,等到你功力比那颜长春更高之时,便为你那莫师姐报仇。”
这一句,却是让沈放心头如堵了一块大石一般。
在太清宫中,除过白师姐,便只有莫师姐对他最是关爱。她并无白师姐那般严厉,却更多的是如同朋友一般。在沈放心目之中,这莫师姐,与白师姐一样,都是他至亲至爱之人。
但眼下,他却什么都是做不了,就这样眼睁睁看着莫师姐慢慢的灯飞烟灭,这种感受,纵然是他沈放两世为人,都是无法承受。
他本是那天性豁达之人,但此时,他心中却是被人狠狠揪了一下似的,说不出的悲愤难当。
对于那颜长春,沈放却是发誓,他定要取了他的狗命,来为莫师姐报仇。
“啊!”
一声暴喝声中,沈放的身形,却是跃进了水潭之中,在一片水花之中,沈放双拳猛挥,却是搅起数丈之高的大浪。
在那小楼之外,楚嫣却是坐在小楼之前的木栏之处,看着在水中狂泄着自己怒火的沈放,心头却是有些异样之情。
原本在她心目之中,沈放不过就是个油嘴滑舌的混小子,与那街头的痞子混混并无两样,但如今,她却是看到了沈放重情重义的一面。
似乎……沈放并不像自己所想的那般可恶。
那颜长春实在可恶,日后回到太清宫,一定要将那颜长春碎尸万断。
咦……
楚嫣心中一跳,我与莫师姐虽是同门,但相处不长,沈放与莫师姐甚是熟悉,为她愤恨难平,自有道理,我这又是为何。难道……我这是为沈放所怒不成。
呸呸呸……我又为何要替这混小子动怒,这小子又与我何干。
思来想去,楚嫣却是心头杂乱,心思也不知飘到了哪里。
转眼之间,又是过了三月。
这三月里,灵儿每日为莫贞换药,再加上每日夜里玉璃暗地里为莫贞灌入灵气,勉强为莫贞保住了性命。
沈放这三个月里却无了往日嘻皮笑脸的神情,除过守在莫贞身边之外,便是独自一人,在水潭之中发狠练功,似乎将这满腔怒火,发泄在这一汪水潭之中。
这日,沈放亲手为莫贞换了药,又是独自一人来到潭边。
此时正值清晨,朝阳映在那水潭之中,将那瀑布映得如同一条银链一般光彩照人,山间晨风袭过,却是生起一股微微寒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