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在江湖中,建造在雁荡山半山腰处【无剑府】的主人司空剑冠,手握着号令群雄的绝对权威!这种权威并非来自司空剑冠一身幻化诡异神鬼莫测的剑法;也不是由于他那三位徒儿英勇神武,有着傲笑武林的冲天豪气!而是来自三山五岳的英雄豪杰们满怀着敬畏的那一声‘高明’。
司空剑冠之所以能够得到江湖群雄的如此推崇,原因其实很简单------他有着一身能够让人起死回生的精湛医术!
大概在十多年前吧,司空剑冠提着一把青光剑闯荡江湖,博得了【剑冠】的名号。但是前来向他挑战的剑士刀客络绎不绝;五年前,当他施展他那妙手回春的高超医术,治好了雁荡山风雨观静虚道长多年的顽疾‘咯血痨’之后,一举成名天下知------不但向他挑战的江湖人几近绝迹,而且给他带来了滚滚财富,让他很快就成了富甲一方的大富豪,建造了这座威震武林、任何人进来都不可以带刀佩剑的【无剑府】。
司空剑冠自从住进了金碧辉煌的无剑府之后,便开始精心用玄铁打造出一块块的褐色令牌,美名其曰为‘剑牒’。剑牒的正面刻着长剑击日的炫彩图画,背面雕有【医者仁心】四个梅花篆字!之后,他遍告江湖:凡是要找他医伤的武林人,须得有剑牒,否则按私闯无剑府杀无赦!江湖人若想拥有剑牒,不但要出重金购买,还要尊奉司空剑冠为首领,立誓服从无剑府所发出的一切号令。
身处江湖道,整日价的舞刀弄枪搏杀激斗,难免会有一些内痛外伤求医医治,【剑牒】则是求神医司空剑冠的唯一信物,而司空剑冠一向是药到病除起死回生,所以在很多人的眼里,拥有了【剑牒】,就好比拥有了一道护身符、平白多出了一条命一般!隐隐的无形之中,【剑牒】便有了让武林人既敬且畏的神秘魔力!随着拥有剑牒的侠士刀客越来越多,无剑府的势力也越来越大。放眼当今江湖,早已没有人敢明目张胆地与司空剑冠、与无剑府为敌了。
【二】
白云飞的运气却是很差,三个多月来,他已经用了三块剑牒【一块剑牒,只能进一次无剑府,过后收回】,却没能治好捕头蒙横的一身怪病------三个月前,蒙横刚到无剑府时,整日间昏迷不醒心跳微微,现在过了三个月时间仍是如此!白云飞心急如焚却是无计可施,只得大包小包的金银珠宝流水价般源源不断地送进无剑府,只盼在司空剑冠的回春妙手下,出现想象中起死回生般的奇迹。
碧草红花,彩蝶翻飞。
司空剑冠身着紫衣紗冠,端坐在亭廊下,满面的诡秘神色,微微叹息道:“这世间有三种毒,是绝对别人无法化解的剧毒:一种是丰都四恶鬼之中的勾魂鬼自己配制的无色无味剧毒粉【寸寸酥软】,除了他自己有解药,别人根本无药可解;还有一种是蜀山唐门的独门暗器【绝脉毒砂】,这种混合了蜥蜴、蟾蜍、黑蜘蛛、青竹蛇、紫蝙蝠五种剧毒炼制的毒砂,就连唐门自己也是没有解药的!但是在江湖中,比这两种还要厉害的毒药,当属万花流的尊主妩媚素女燕妩媚的【魔露黄花】!现如今蒙捕头身上被拍烂的六根琵琶骨与震断的五脏脉络俱已治好,但是他依然昏迷不醒,看来,他真的是中了妩媚素女那昏昏沉睡赴幽冥的绝世剧毒【魔露黄花】啦??????”
司空剑冠讲到此处,突兀地打住了话题,仁慈祥和的颜面突呈出一种难看的酱紫色!万分惶恐的目光直直的盯向了府门口处------
一时惊愕的白云飞,也顺着司空剑冠的目光,向门口望去,登时间惊惧万分:午后阳光的斜照下,司空剑冠的三弟子清风剑黄永辉、二弟子陈鹤较满身血污,摇摇晃晃地一路蹒跚走了过来,二人口中发出一种非常难听的、近似凄厉般的呜咽,如同夜半鬼哭般的让人哀伤彻骨、汗毛倒竖!!
在距离白云飞与司空剑冠两人十步之处,这两个血人一样的伤者先后仆倒在地,但见那陈鹤较最后挣扎着扬了扬左手臂,便浑身一阵痉挛抽搐,一命归天。
司空剑冠紧锁着双眉,扬起右手空中打了一个响亮的响指,只在短短一瞬间,两具尸体便被利落的家丁抬了下去,地上的血迹也很快被清洗干净。
司空剑冠轻咳了几声,脸色恢复了一些,他极力掩饰着内心里的恐惧与不安,对白云飞讲道:“昔年秦淮河畔的花花太岁玉官君,身中了万花流的【魔露黄花】剧毒后,曾重金遍寻天下名医,也不过多捱了他五个月的苟延残喘,最终还是在家人的日夜哀泣中,受尽了用语言根本无法描述的痛苦煎熬,全身血脉迸裂而死!在十八九年前的青城山笑剑峰,圣剑徐顶峰一剑飞击将妩媚素女燕妩媚逐出中土武林后,这【魔露黄花】早已经绝迹江湖,却不料现下蒙捕头却是??????”言到此际,司空剑冠再一次打住了话语,他的两眼直勾勾的盯向了大门口处,脸上却满是黯青灰的色泽。
自大门口处,又踉踉跄跄的奔跑过来一个血人!
阳光下,但见那人两眼滴着血,鼻孔淌着血;口中吐着血,喉咙间偌大血洞赫然喷涌着鲜血,竟然把一件白色的长袍染成了一件血衣!
他望着司空剑冠,左手臂猛摇几下,口中“嗬嗬嗬”连着惨嚎数声,血身子却在缓缓地下坠、下坠??????双气猛地跪地,突兀其来的死亡,让血人把身体在最后失去知觉的一瞬间,跪成了一个永恒的姿势!
这位猝死在当地的血人,就是司空剑冠的得意大弟子,武林中赫赫有名的‘麻脸剑猿’快剑客洪广!
这麻脸剑猿洪广一向冷酷无情,出手狠辣,杀人时最喜欢一剑封喉!由于他武功超群十八式断魂剑法毒辣异常,近几年在江湖之中已鲜有对手,却不料今日在自家门口让别人给封了喉!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天神在冥冥之中操纵的因果报应?
司空剑冠神色无比惨淡,勉强在脸上挤出来一丝假笑,对白云飞言道:“今日不巧,府中出了一些杂事,让白公子见笑啦。待老夫亲去处理,再作道理。”也不待白云飞回话,扭转头对着庭院中的家丁猛地一声暴喝:“备剑,决战霞光剑坪!”
【三】
司空剑冠早在建造无剑府之前,就已经建造好了霞光剑坪,专门用来跟那些向剑冠挑战的武林中人斗剑。自从五年前他派发剑牒医治病人之后,江湖上已经很少有人再向他发书挑战了,一年之中,偶尔会有两个不知死活的莽汉前来,也总是仨徒儿出手料理便可。可是今天,三个徒弟竟然在一个时辰之内,先后被人斩杀,死状竟然如此的惨烈,是可忍,孰不可忍?
由着紫衣的剑僮前面双手捧着剑引路前行,司空剑冠穿松林过木桥拾级而上,走过一百零八级石阶,来到了位于山峰顶端的霞光剑坪。
远山外,斜阳正浓。一位腰佩长剑的白衣男子,独立坪中,极目远眺,似在一览众峰小。待听得脚步声响,那男子转过身来,二目似电,俊雅的面容布满浓浓杀气,傲然冷言道:“天山门下弟子江寒,前来拜会剑冠!”‘呛啷’一声响,龙泉血刃已经出鞘,阳光下幻化出一片银光:“可以开始了么?”
司空剑冠自顾自地整理起了衣衫,慢吞吞地说道:“自霞光剑坪落成以来,登剑坪挑战剑冠的人俱都是有死无生!今日少侠既来寻死,又何必急在这一时呢?”他转过身面朝斜阳,对着身旁的剑僮猛地一声暴喝:“提剑上来!”
司空剑冠长剑在手,持剑斜指夕阳,左手猛抬手打落头上紫冠,一任满头长发下垂披肩,口中模糊不清地念念有词:“苍天在上,天日可鉴:非我嗜杀,他自寻死;纵然不忍,徒唤奈何???????”一遍又一遍地喃喃念叨,活脱脱一副街头坊间那装神弄鬼的巫师神汉的猥琐嘴脸,哪里还有一丝威震武林的剑冠威仪?
江寒却笑不出声来!他急匆匆用双袖遮住了自己的双眼------就在此刻,司空剑冠的身后突然冒出了一排镶嵌着几十面铜镜的大屏风!
几十面铜镜同时折射阳光,因为角度的不同而把焦度射成了一点,这一点正映射在江寒护眼的双臂上,登时感到一种犹如遭烈火烧炙般的剧痛!
江寒在惊诧间急忙转身避闪时,蓦地发觉脚下的青石竟然会旋转,而且越转越快!只在短短的一瞬间,江寒已经被脚下的大青石,载着他快速旋转得头昏脑涨,分不清东南西北!就在此刻,只听得‘嗤嗤嗤’的细微响声四下里响起,无数只的羽箭,已经从地下射出!阳光下支支羽箭通体皆泛幽光,竟是淬有剧毒。
江寒心中丝毫不乱,只闭紧了双眼,狂舞手中龙泉血刃剑护住全身,叮叮当当的一片响声中,羽箭已被尽数打落在地。
忽听得司空剑冠‘噫’的一声惊叫,手举长剑用力劈向身后那一排巨大的钳镶了铜镜的屏风,‘哐’的一声巨响,那屏风忽地隐地消失。几乎在同一时刻,一团团腥臭无比的浓烟自江寒脚底石缝处冒出,四下弥漫,刹那间已把整个剑坪笼罩。江寒闭气提身,施展起天山派绝顶神功【凌云步】纵身上跃,快捷绝伦,‘嗖’旳一下,身子已然高跃两丈有余,登时跳脱了毒烟的熏染。
霞光剑坪地处山峰高巅,此时已近黄昏,山风猎猎,卷起了毒烟,吹入了群峰山峦内,消弭在了悬崖深谷中。不一刻,霞光剑坪已是烟消云散,气清腥除。
江寒在空中深深嘘口气,提真气凝劲力四肢舒展,欲使身体缓缓下坠落地,待得眼光横扫司空剑冠时,但见那紫衣剑僮双手急挥,瞬息间,数不清的细细毒银针,飞蝗般朝着身在半空中的自己激射而来!
说时迟,那时快!江寒舌绽春雷暴一声清啸,身在半空中提龙泉血刃剑直直垂下,趁长长剑鞘滑落地将倒未倒之际,他右足踩踏剑鞘巧借力,又是一个中天飞跃,身悬半空白袍荡荡,在阳光照映中,直如乘风仙人般飘逸凌风。
千千万万支纤细银针,皆从江寒的脚下飞过,坠落在了尘埃里。
剑光飞泻,寒气森森!夕阳下,龙泉血刃剑卷起万点光华,炫辉似虹,迅捷如电般朝着江寒狂扫而来!剑势中挟带着雷霆般万钧杀气,一时间,仿佛连西天的斜阳也为之凄迷!
江寒更不迟疑,在空中急折身,龙泉血刃挽无数朵绚丽剑花,绽放在半空中,团团拥簇朵朵环扣,排成层层叠叠的剑影波光,堪堪把狂袭暴扫过来的汹涌剑气,破为竹简般层层碎,化为清风消无踪!
江寒落地吸气纵身,臂腕翻抖龙泉血刃振出一片银光暴闪!但听得傲啸之声振空,他的整个身子已如猿跳鹰扑般腾空,宝剑已如霹雳掠空,寒光烁烁击舞天际,脱弦利箭般凌空飞击了过去!
夕阳下,惨叫声碎!司空剑冠身旁的捧剑紫衣剑僮仰面倒地,喉间血洞赫然,鲜血突突冒出!那剑童人虽已死,二目犹自圆睁,满含了无比的惊恐!浑似不相信这一切都是真的,这世间竟会有如此不可思议的剑法一般!
天地间充满了萧索,冰冷的杀气,恐怖的血腥;血色残阳好似糅合了此间浓浓的死亡气息,染得群峰也格外凄艳。
又一声清啸响起,无边剑光闪耀之下,司空剑冠惨叫连连,倒在了当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