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古代言情别哭我娶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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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商子任就算不是个神,也离仙人的境界差不多了。

一切正如他所料,官兵在围困大风寨八日、始终不得其门而入后,终于认输退了兵。

大风寨逃出生天之日,正是商子任离寨下山时。

他不忘和每一个人告别,告诉他们日后进出寨子的正确方法,还有维持阵式正常运作所须注意的事项;这份叮咛当然也包括了沐紫鸳。

他没有问她要不要一起走,待她一如其他人,不见丝毫特别。

这也无可厚非,他们毕竟还没成为真正的夫妻。

可沐紫鸳却觉得沮丧,经过八日的朝夕相处,她对他的感觉改变很多;但可惜,他似乎并未有相同的感受。

他大概是不喜欢她吧!可那又为何要待她如此温柔?是因为温柔是他的本性?

好烦,人心好难明白,她体内的焦躁感快要满溢成灾了。

寨里的人都不敢问他们小夫妻问究竟发生何事,就怕这口一开,会被她的眼泪给淹死;只有商子任不怕。

他温柔地将她请到一旁。沐姑娘,小生就要告辞了,离去前,须不须要我替你向老寨主求个情,请他允许你与你的心上人双宿双栖?

他的表情很诚恳,诚恳到让她好想宰了他。多谢商公子关心,但不必了。她撇开头,不信他蠢到如此境界,竟完全不怀疑她的谎言。

既然如此,那小生告辞了,沐姑娘保重。长身一揖后,他不再行动,默立她身前,脸温和而有耐心的笑,仿佛在等待什么似的。

可她很生气,刻意地垂眸不看他一眼。

商子任也不在乎,只是站著、等著,像在包容一名无理取闹的小女孩般地容忍她。

她不必看他,就能觉察出他身上正散发出一种柔若春风的气息、十足舒人心肺;但那已不能满足她,如今她想看的是他的热情,专对她而发的炽热感情。

沐姑娘,我要走喽!他轻声说了句。

她体内的焦躁爆发。那就走啊,还杵著干什么?

我只是想告诉你一句,得以结识沐姑娘是商某今生最大的荣幸,告辞了,祝你与你的心上人永结同心。说完,他真的走了。

她瞪著他的背影,浑身发抖。

他居然敢对她说这种话,大白痴,她要有心上人早走了,还会八天来紧跟在他身边、忧心难安吗?

数一数,这八天来她救了他几次?

把他救下木柱、替他运功疗伤、喂他丹药补身、阻止他滥尝百草把命丢掉……没有她,他恐怕死了不只十次啦!

可瞧瞧他是怎么待她的?他根本没有把她放在心里嘛!

算了!他走了也好,我少个麻烦。现在要去闯荡江湖还不晚,终有一天,她会成为武林史上第一位女盟主,走著瞧好了。

对不起,爹,女儿有些不舒服,我先回房了。既已打定主意抛下他,她便不再留恋,索性把全副精神都用来计划成名大业。

女儿,你没事吧?沐英雄忧心地望著她。你的脸色好难看,是舍不得商子任吗?

爹,沐紫鸳温婉低言。自古以来,儿女终身就是听凭爹娘作主。如果爹认为女儿该嫁商公子,女儿断无怨言,若爹觉得商公子不好,女儿便不嫁,留在寨想,侍奉爹爹。

他也不是不好啦!沐英雄一脸为难。只是一桩好好的喜事弄成这样,大夥儿都觉得不吉利。因此商子任开口要走时,所有人都同意了。

女儿可以理解爹的苦衷。转身倒来一杯热茶递给沐英雄,沐紫鸳温言浅笑抚平了他眉间的皱撸爹就别想大多了,女儿不会有事的。

那就好、那就好!沐英雄松下一口气。其实那商子任人不错,可惜有点儿呆头呆脑,做事情瞻前不顾后,爹也不是很喜欢;过些日子,爹再给你找个真正、顶天立地的男子汉喔……

沐紫鸳听不见了,沐英雄的话让她想起商子任的呆头呆脑。他一天到晚出错,弄得自己狼狈不堪,没有人跟著他、保护他,他会不会出事?

还有,他总是为了救人而奋不顾身,标准的滥好人一个;万一哪天碰上一个恶徒,狼心狗肺陷害他,他岂非死无葬身之地?

又或者,跑来个坏女人欺骗他呢?先骗他的人、再骗他的钱,等他一无所有后,便谋财害命……

哦,不——她不敢再想,只觉浑身冷汗直冒。他不能出事,哪怕这天塌了、地陷了,她也不要有见到他死于非命的一天。

可他又不喜欢她,离去前,连求她一句一起走都没有,难道还要她亲自追上?那多丢人!

还是不要理他好了……但万一他因缺她保护,而给人害死了呢?

可恶,她矛盾又不安,原先的坚持全给打碎了。

怎么办?她想追上他,却又拉不下脸,只是好气、好气,好想接他两拳泄油火。对了,我可以去揍他泄愤啊!何苦在此忧虑难安?哼!她绝不是舍不下他,只是想出气罢了!

离开大风寨后,商子任走得很慢。

不是留恋不绝,而是在等待,他知道沐紫鸳的奇异性格,也晓得她满口谎言,但他不想拆穿她,她的一些想法、作为……非常有趣,他很喜欢。

记得他爹娘临死前说过,他这人要野心没野心、要魄力没魄力,想来是无法将商家产业发扬光大了,因此商家的一切将交由他厉害的妹夫去掌管,而他,不过是个吃闲饭的。

他不在乎,本来嘛!他这个人就是这样,做什么都行,却做什么都不精,他唯一称得上专长的,只有觑透人心一样。不须费太多的精力,只要与人交往片刻,他就可将对方心思捉摸到八成。

但这却不是件好事,看透太多人、心底层的喜怒哀乐后,他变得老成,一颗心如古井不生波。

他没有强烈的情绪波动,总以旁观者的姿态笑看人间无常,任人赞他好心、夸他无私、骂他愚蠢;他都不在乎。

这样的日子很平静,他也很满足,直到碰上沐紫鸳,她同时包含了坚强与软弱、善良与自私的矛盾性子让他开了眼界;这才知他以前真是过得太无趣了。

他承认自己被她吸引了,尤其爱看她变脸的模样儿,那是天底下最有趣的画面,他百看不厌。

他知道她对他亦有感觉,只是那份情感还不够深厚到让她甘愿为他放弃大好梦想。

所以他对她施了一点儿小小的诡计。他假装完全没发觉她的伪装、忽视她对他乍起的情愫,百般激起她心底的焦躁,逼她不得不在他与梦想中做个选择。

啊,他真是恶劣——

他不想强迫她,要她自己想通。倘若在她心底,他的存在是必要的,他希望她主动追来,届时,他会张开双臂,接纳她完完整整的全部。否则,他也愿将思念沈淀,一心只求她过得更好。

其实说到底,他还是冷情无心的,因为他一直是被动地等待,将所有的选择权都丢给她,任由她去烦恼。

她究竟会做何选择呢?他太好奇了,因此才会拖慢离去的脚步,想亲眼看看她的决定。

缓缓地、缓缓地,他像只龟,爬进了栖凤镇里唯一一间客栈。

啊,救命——迎面,一只茶壶飞了过来。

他侧身闪了过去,常有人说他爱管闲事,天晓得根本是闲事老爱招惹他。

唔,哇——才这么想著,一道窈窕的身影从客栈内笔直朝他冲了过来。

公子救命!那是个清秀可爱的小姑娘,手上提著一只花篮,看来是个卖花女。

别跑啊,小美人。紧追在卖花女身后的是名锦衣公子,手持摺扇,本应是风度翩翩,但配上一副****薰心的模样,就变成恶心了。

商子任呆站著,任由卖花女将他往前推向对面的锦衣公子。公子救我。她满脸的泪糊在他后背。

倘若此刻在他身旁的女子是沐紫鸳,她一定会抢在他身前,把那色狼好好恶整一顿。而且紫鸳哭归哭,绝对不会眼泪与鼻涕横流。商子任想著,觉得背后一片黏湿,怪恶一把的。

公子,求求你救救小女子。卖花女又将他往前推了一步。

适时,锦衣公子追了上来。喂,小子,识相的就问边去,别妨碍本公子与小翠姑娘相好。

他也想闪啊!问题是卖花女紧捉著他,他走不了嘛!加上要解释这么一堆很麻烦,他索性张开双臂、成护卫状。不知兄台贵姓大名,追捕这位姑娘意欲为何?

哪儿来的酸书生?锦衣公子狠啐一口。书呆子,本公子贵姓范,我爹正是本县县令,现在我命令你,立刻将小翠姑娘交出来,我还可以放你一条生路,否则,我就告诉我爹,将你关进大牢。

原来是范知县的公子,不知大人近来可好?那件女子失踪案应该已经破了吧?唇角斜勾,商子任漾起了一抹莫测高深的浅笑。

你认识我爹?锦衣公子面色突白,他是天不怕地不怕,唯独拿他爹当克星。

很熟。知县大人是商子任的上司嘛,岂会不识?

你到底是谁?锦衣公子怕他是县令之友,若将今日之事告诉县令,他可有得苦头吃了。

商子任还没想到要怎么应付这****薰心的坏胚子,耳畔就先接收到一阵细细的抽气声,很耳熟,像极了沐紫鸳每回发现他在冒险时发出的惊呼;他不禁微微一笑。

她一直以为他是个愚蠢的滥好人,随便哪个阿猫、阿狗都可以引出他满腹同情心,让他为对方卖力兼卖命。

殊不知他其实是很懂得明哲保身的,否则同样被捉进大风寨、参加选婿大会,怎么许仲言就得到一个大肿包,他却赢了一个美娇娘?

不是每一个人都值得他卖命去维护的,至今,他管的恁多闲事里,真正让他豁出命去拼,并且惹来一身伤的只有她。

唔!想起被吊在寨子口那五天,说实话,他的手到现在还有些痛。不过看在她为了他不辞辛苦下山追来,总算有价值了。

既然她来了,就让她表现吧!他非常想享受被她维护的那种快感,幸福得像要飞上天。

终于有些了解为什么姑娘们喜欢大英雄、大豪杰了,因为被保护的滋味太美妙,像他,一尝就上瘾。

飞快抹去脸上的精明,他状似天真地长身一揖。回公子,小生商子任,忝为大人副手,现任县丞一职。

一阵晕眩狠狠击中沐紫鸳。这个傻瓜,连撒谎都不会,居然老实招认自己身分比对方低,那混蛋还不乘机好好教训他一顿?

果然,她求爹爹让她下山来寻他是对的!否则凭他一介文弱书生,独身行走世间,不被坑死,也要被欺负死。

一个小小县丞也敢管本公子闲事!看吧!锦衣公子一知商子任身分低微,随即不客气地抡起拳头要揍他。

商哥哥……怕自己再不出面,商子任将有一顿痛揍好挨,沐紫鸳娇喊了声,无限柔媚,惑人心神。

锦衣公子的拳头乍停在商子任鼻前一寸处,两眼直勾勾盯著正款步走进客栈的沐紫鸳。哇哇哇,今儿个是什么日子?竟让我碰见这样一个天仙绝色!

沐紫鸳怯怯地步进大厅,一步一颤正欲行到商子任身边。蔼—

突然,锦衣公子快一步捉住她的手,强搂她进怀里。

放开沐姑娘,你想对她做什么?商子任试著将人抢回来。

我想做什么,你管得著吗?锦衣公子一脸色淫地对著怀中人上下其手。好香啊!大美人,你姓沐吗?叫什么名字?

不要,商哥哥救我……她啜泣,眼泪如断线的珍珠滚落不停!娇柔媚态令锦衣公子一身骨头都要化了。

美人儿,别哭了,你的泪让我的心都快碎了。他捧著她的脸,眼看就要轻薄上她的唇。

住手!商子任怒吼,即便是知县之子,也无权亲他娘子吧!

滚一边去吧!臭小子。锦衣公子抡著拳头威吓道。你再多事,本公子就禀明父亲,将你下狱查办。

哇!商子任不怕,卖花女倒是吓得紧捉住他的衣衫不放。呜,公子……

放开!眼看著沐紫鸳的清白就要毁在锦衣公子手上,商子任哪还冷静得下来,使劲儿甩开卖花女,大踏步上前。范少爷,我说咱们若越过县太爷,上告知府大人,说你当众强抢民女,这客栈里的人都瞧见了,你说谁会被下狱查办?

我这就宰了你,看你还怎么去告知府大人?恶向胆边生,锦衣公子竟妄想杀人灭口。

凭你也想杀他,自不量力。一抹邪光自沐紫鸳眼底一闪而逝,趁著场面混乱之际,她伸出两指点向锦衣公子胸膛要穴。

哇!锦衣公子突然手捧胸口、整个人往地面栽去。好痛、好痛,痛死我了……他不停地在地上滚著,还拿头去撞墙壁,像疯了也似的。

你没事吧?商子任乘机将沐紫鸳救出。

我很好。她对他盈盈一笑,纤弱娇媚,瞬间又攫住了客栈中所有的注意力。

那就好。他松下一口气后,才有心情关心还在地上滚个不停的锦衣公子。他是怎么了?

生了急病吧!她说,一派的娇柔无邪。

商子任深深地望了她一眼。也许吧!我去请大夫。

什么?她嗓音倏然拔尖,娇柔的面具出现裂缝。

他罪不致死。商子任说著,就想跑出客栈。

你……她紧拉住他的手,灿灿水瞳里写满不赞同。

他好歹是县令之子,死在这里,大夥儿都会很麻烦。他拍拍她的手。乖,让我去请大夫救他。说著,他摆脱她,转身跑了出去。

若非大庭广众之下,不宜惊世骇俗,沐紫鸳真想追出去,骂他一声大白痴。那家伙调戏他的妻子耶!这样的恶徒,死一个少一个,有啥儿好救的?

偏他好心,非救人不可,还急巴巴地跑出去为色狼找大夫。滥好人、滥好人、滥好人……真是气死她了,找个时间,她非教会他人不为己天诛地灭这句话不可。

让沐紫鸳更加深刻体会到人不为己天诛地灭这句话的人是小翠,那个卖花女。

自商子任偶然救了她后,她无时无刻不缠著商子任,嘴里说著是要报恩,其实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

小翠根本是看中商子任,想拐了他做相公。

好几次,沐紫鸳暗示他,小翠对他别有居心,他却不信,说什么人性本善,要她别随便怀疑人。

结果可好了,人家请他吃饭,说要谢他救命之恩,他就真的去了,却被两杯烈酒灌得神智不清,若非她赶得急,他就被人霸王硬上弓了。

大白痴,你爹娘到底是怎么教你的,让你活到二十几岁,还如此天真?拖著他疲软的身子走在漆黑无人的街道上,她忍不住叨叨骂道。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你懂不懂?

嗯!他呻吟了声,听似十分难受。

你活该。她嘴里骂著,小手却不舍地在他背后频频拍抚。每次跟你说道理,你就跟我辩一堆子日、孟子说的,那些家伙是圣人,根本不知民间疾苦;哪像我,自幼生在强盗窝,几乎是挨白眼长大的,我知道的人情义理绝对比他们多上百倍,你就是不听我的才会吃苦头。

咳咳咳……为压抑喷上喉头的笑意,他不得不努力挤出两声呛咳。

喂,你怎么样?看他好像很难过似的,她衡量著要不要冒底细被拆穿的危险,施展轻功送他回客栈。

他摇头不语,实在是因为要忍住不笑,已经用尽他所有力气了。

但她却以为他病了,顾不得其他,藕臂立刻环住他的腰、提著他的腰带,快速往客栈方向奔去。

唔!他翻起白眼,不是因为烈酒作怪,而是……有失常理的飞行,快要把他的五脏六腑给颠出来了。

他头晕目眩,唯一的感觉是晚膳在他腹里滚动出来的恶心感。天哪,再继续下去,他要吐了。

沐……沐姑娘……他痛苦地唤了声。

忍著点儿,就快到客栈了。她以为他难过得受不了,遂好心地加快飞掠的速度。

停下来他嘶喊。

就快到了……哇!来不及了!他吐了,还吐在她身上。商子任。她既忧又急,索性把他整个人扛上肩膀,轻功施展到极限,抱著他,化成流星一抹,流泄过大地、直奔客栈。

幸亏天色已晚,多数人早已入眠,否则她的行为非吓死所有人不可。

再忍耐一下喔!轻言慰哄,她扶他进房,再侍候他躺下。你在这里休息一下,我去打水来清理这一切。她不敢叫醒小二,怕丢脸,因此只好亲力亲为。

他颔首不语,所有的力气早被这场奔波给耗光了。

沐紫鸳跑出去,半晌后,打来两桶清水。

水来了,你是要自己洗,还是我帮你?她换了套新衣服,长发湿润地披在肩上,显然已先梳洗过。

商子任大口大口地深吸了几口气,才勉强坐起身来。我自己来吧!

沐紫鸳见他脸色惨白,心微抽痛。你很难过吗?她的声音哑哑的,似掺杂著浓浓的不舍。

他努力勾起唇角,给她一抹安抚的笑。我没事,多谢沐姑娘关心。

用那种虚弱到不行的脸说没事,谁相信?沐紫鸳水亮的眸底又自漾满名为忧心的雾气。

他心一窒,虽知她本性爽朗热情,但或许是扮纤弱久了,偶尔她不说话,只以那双明媚水眸娣人时,无限娇柔自现,总会引得人心荡神遥

他总是看著她,不知不觉便痴了。

也许我远比自己以为的更加喜欢她……他越想,就越难满足于目前停滞不前的现况,他要她完完全全属于他,究竟有什么办法呢?

商子任!他一直不说话,她好担心。

他看著她,一向温和的目光难得兴起了剧烈的波动;好在她对他是有好感的,因此他要赢得她的心应该不会太难。

她望见那样的改变,心不禁慌了起来。你……你到底要不要去清洗这一身肮脏?承认吧!她是胆小鬼,因为她竟不敢直视他的眼,尽管那份热情是她早盼望许久的。

当然要。顶著一身呕吐物诉情衷未免有失礼仪,所以他决定洗乾净后,再来问她,为什么要追来?为什么要救他?为什么如此关心他?

他们之间这种暖味不明的关系也该有个决断了,走过这一程后,才能往更长远的未来迈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