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职场冬天无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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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祸不单行等着你

这天,许碧玉约杨帮通到“好再来”饮食店吃饭。

许碧玉递给杨帮通一张大字,说:“按照上次的约定,洪金龙在那边帮你搞定大字跟工作的事情后,你需要支付给我一万元。”

杨帮通笑着说:“早就知道你今天约我来是这个目的。”杨帮通边说边掏出一叠钱递给许碧玉:“喏,自己数一下。”

许碧玉迅速接过钱,高兴地数了起来,杨帮通边吃着花生米,边不以为然地东瞧西瞧,突然看到上次打过他的周晓乾也在这里,他起身走向周晓乾。

“兄弟,我们又见面了!”杨帮通一脚踩在周晓乾身旁的一条长椅上。

“想打架啊?”周晓乾“霍”地站起来,一拳砸在桌子上。

“兄弟误会了,兄弟误会了!”杨帮通自知不是对手,赶紧放下自己的脚,谄媚地笑道:“消消气,消消气,我是想来问你,你的大字申请下来了没有?”

周晓乾没好气地说道:“刚申请下来了,怎么啦?”

杨帮通笑嘻嘻地说:“我的也刚申请下来了!这下去香港有伴了!”

周晓乾面露鄙夷,转过身去自顾喝酒,没有再理会杨帮通,杨帮通不屑地瞪了他一眼。

晚上,刚潇洒回来的洪金龙吹着口哨,高高兴兴地回到家楼下,瞄了一眼信箱,发现里面有一封信。他若无其事地取出信来,爬上楼去。

亲爱的,杨帮通的一万块我已经收到了,过几天我就过去与你团聚,房子不要买太大,打扫卫生太辛苦了。

爱你的碧玉

1979年5月4号

“******白日做梦!以为老子真的是三头六臂啊?!想买大房子就买大房子!”洪金龙气一气之下,将信撕得粉碎,然后摔门而出,直奔丛伯小赌坊。他想去赢点钱,等妻子来了也好有点交代。

赌坊内一片嘈杂,厮杀声四起,围观的人也很多。洪金龙跟人家玩诈金花,输得是心惊肉跳,面红耳赤,汗水不时从额头上渗出。

洪金龙将手中的牌狠狠地甩在桌子上,大声骂道:“******!全输光了!”

姚老大及时从背后走上来,笑里藏刀地说道:“兄弟,胜败乃兵家常事,有本还怕赢不回来?要多少,这边拿。”

输得头昏脑胀的洪金龙回头看了看姚老大,咬咬牙说道:“好!拿五千块来!”他不知道,自己已经掉入了对方设下的陷阱。

姚老大露出一副奸诈的笑容,伸手示意道:“这边请!”

两人连同两个保镖一起来到柜台边签字之后,姚老大递给洪金龙五千港币。

洪金龙拿着钱回到赌桌上重新展开厮杀,姚老大背后跟着两个彪形大汉,三人一同监视着洪金龙的一举一动。

维多利亚公园中,许佰强与李碧晴正悠闲地散着步。许佰强不时地看着海对面的九龙半岛,万家灯火,明亮辉煌。月光洒满了水面,大大小小的船只穿梭其间,宁静的维多利亚湾仿佛把一切都溶解在乳白色的月光中。

李碧晴问许佰强:“蒋老板有跟你说要去菲律宾参加演出的事情吗?”

许佰强惊讶道:“去菲律宾参加演出?蒋老板没跟我提起过。”

李碧晴笑着说:“蒋老板夸你唱歌全香港无人能敌呢!”

许佰强不好意思地说:“怎么可能,你也知道,蒋老板这个人爱吹牛。”

李碧晴说:“我们老板蔡松江请蒋老板帮忙组织一支南管乐队去菲律宾参加演出,你想去吗?”

许佰强兴奋地说道:“如果能去的话,我当然想去啦,这样就可以顺便去看看我父亲了!”

许佰强转而自嘲道:“不过应该也没有人会邀请我吧。”

李碧晴安慰道:“怎么会!我相信表哥的实力。”

许佰强问道:“那你要去吗?”

李碧晴笑着说道:“表哥去的话我就去!不过我还在想要不要辞职,实在是跟蔡老板合不来。最讨厌的是那个老板娘,经常在我面前绷着那张臭脸,眼神里不知窝藏着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整天让人心情不愉快,工作也不开心。”

许佰强不解地问道:“到底发生什么事情了,你的工作关老板娘什么事,是不是打破醋缸了,呵?”

李碧晴气愤地说道:“我真是受不了蔡老板了,他就是个伪君子,更可恶的是,他还当着我的面辱骂你跟姨妈呢!”

许佰强疑惑道:“他辱骂我跟姑母?我跟姑母都不认识他,他怎么会辱骂我们呢?”

李碧晴鄙视地说:“说来话长,反正这个人一点素质都没有!”

许佰强从容地说道:“算了,不管他,反正我又听不到。”

李碧晴转过头去问:“表哥,那你支持我辞职吗?”

许佰强想了想,说:“你自己要考虑清楚,我也不太了解你的工作。”

李碧晴自己分析道:“这份工作虽然工资挺高,但是做得并不开心。如果我只是死死地盯住工资,这样反而会将自己束缚住,梦想的翅膀就永远也飞不起来。”

许佰强转身面朝大海,自嘲道:“表妹是个有知识、有梦想的人,而我却还在迷茫中,也不知道能够帮你什么。”

李碧晴深情地望着许佰强的侧脸,说道:“我相信这只是暂时的,表哥在香港一定可以成就一番大事业!”

柔黄的月亮静静地依偎在维多利亚的怀抱中,在李碧晴的心里荡漾成一朵美丽的玫瑰。

洪金龙借的高利贷转眼就输光了,他吓得拔腿就跑,姚老大带着两个保镖追了上来。

许佰强与李碧晴刚好路过,看到两个保镖正把洪金龙死死地按在地上,姚老大踩住洪金龙的头怒斥道:“欠钱不还就想跑?看老子不打死你!”

洪金龙嘴角满是鲜血,语气强硬地骂道:“你们跟庄家合伙出老千诈骗我,要我还钱,做梦!”

许佰强一个箭步冲上去,一把推开姚老大和两个保镖,大声喊道:“住手!你们想干什么?”

姚老大走上前一步,恶狠狠地说道:“臭小子给我滚开,别影响老子讨债!”

许佰强毫不畏惧:“讨债就讨债,干嘛打人?”

李碧晴跟上来厉声斥道:“香港是法治社会,你们这样子打人,是犯法的!”

姚老大不屑地冷笑道:“哼,小姑娘,我姚喜剪讨债,你最好少管闲事!”

洪金龙趁势从地上爬起来骂道:“借五千块钱要还两万五,想都别想!”

姚老大恶狠狠地威胁道:“愿赌服输,不还钱,你今晚就别想离开这里!”

这时候丛伯跑过来,焦急地恳求道:“姚老大,你就放过洪金龙吧,万一把事情给闹大了,我这小赌坊可就开不下去了啊!”

许佰强说:“五千块我来帮他还,另外再赔偿你一千块钱的茶水费,怎么样?”

姚老大怒斥道:“笑话!你当我姚喜剪是什么人?这一点钱就想打发我?!”

李碧晴义正言辞地说:“我要是报警,你一分钱也拿不到!”

丛伯不停地挥手,点头作揖央求道:“别报警别报警!姚老大,你就行行好吧,真报警了,谁都不好过啊!”

姚老大不依不饶:“白纸黑字,你们报警也没用!”他说着,拿出洪金龙亲笔签名的欠条。

丛伯苦苦劝道:“佰强一个月才八百块,一下子就把半年多的薪水全部都给你,你就行行好吧!”

周围的群众纷纷劝道:“算了吧姚老大,多拿一千块可以了!”

“是啊,算了吧,人都被你打成那样了!”

李碧晴义愤填膺地说道:“你以为警察会认可你们这种高利贷欠条吗?”

姚老大环顾四周,发觉形势不利,气焰渐渐弱了下来。他回过头指着许佰强说道:“今天算你走运,六千块拿来!”

许佰强跟李碧晴说:“表妹,你先拿一千块钱借我。”

李碧晴从包里取出一千块交给许佰强,许佰强将自己口袋里的五千块,连这一千块交给姚老大。

“我们走!”姚老大一挥手,两个保镖跟在他后面走进赌坊,众人也渐渐散去。

许佰强跟李碧晴眼看姚老大走进赌坊,这才松了一口气,回过头猛然发现洪金龙不见了。

“洪金龙呢?!”许佰强惊讶地问道。

李碧晴气愤地说:“可恶,让这小子溜走了!”

许佰强无奈地摇摇头说:“算了,以后有的是机会找他要回来。”

走在路上,李碧晴问道:“那个洪金龙是你什么人?”

许佰强静静地说:“一个老乡。”

李碧晴:“你不是说那五千块钱是你半年的薪水,准备留着去菲律宾探亲的时候再用的吗?”

许佰强反问道:“那总不能见死不救吧?探亲的费用,我再另外想想办法。”

李碧晴看着许佰强,眼里充满了敬佩、疼惜与爱慕,说道:“探亲的费用你不用担心,我来帮你出。”

许佰强微笑着说:“谢谢表妹,这些事情到时候再说吧。”

一场本不应该碰到的事情偏偏让许佰强给碰上了,他表现出了闽南男人应有的气魄:坚毅、大度、慷慨。这份舍己救人的精神深深打动了李碧晴,她轻轻地将脑袋靠在许佰强的肩膀上。而许佰强不仅为洪金龙感到惋惜,更为人性的贪婪和无耻感到悲哀。

许佰强回到公司时候,已经是夜里两点多了,此时丁伴水早已经进入梦乡。他蹑手蹑脚地走着,突然电话铃声响起,许佰强怕吵到丁伴水,赶紧跑过去接电话。

“喂,是康道公司吗?现在能不能派两个人过来搬货?”

“一个人不行吗?”许佰强小声问道。

“不行,一定要两个人!”

“好好好,在哪里?”

“屈地街码头!”

对方说完立马挂了电话,口袋空空的许佰强无奈地朝熟睡的丁伴水走了过去。

屈地街码头坐落在坚尔地域的海边,由于码头旁边就是屈地街,故而直接以地名来称呼这个码头。1842年清政府将香港割让给英国之后,大量鸦片就是从这里进口,然后转运到广东虎门、珠海等地。

许佰强与丁伴水各自肩扛着一袋一百公斤的泰国大米,丁伴水满脸痛苦地抱怨道:“强哥,好好的觉不睡,三更半夜拉我来扛什么泰国大米,有没有搞错啊!”

许佰强咬着牙齿说:“你不是一直想多赚点钱嘛,我们这个时间段干私活,可以赚三倍的薪水呢!”

“啊…有命赚钱没命花啊!”丁伴水哭喊着,他哪里会知道,许佰强现在急需一笔探亲费用。

许佰强没有再理会丁伴水,自顾快速前进,目光中充满了坚定。每扛一袋大米就能换一个筹码,完工时,依筹码算工钱。

不知不觉中,海平面渐渐被朝阳染红,两人拿着筹码去结算工钱。

管账人员一边数着许佰强的筹码,一边用诧异的眼神盯着许佰强看,惊讶地问道:“你一个人干两个人的活啊?!”

“嗯!”许佰强挠挠头,憨厚地笑了笑。不远处,几只正要出航的货船缓缓地发动起航了。

早上九点,蒋志滔破天荒第一个来到办公室,却意外发现许佰强跟丁伴水仍在睡觉,顿时勃然大怒:“******,太阳都晒屁股了还在睡觉,昨天晚上去偷鸡了是不是?”

两人从睡梦中惊醒,赶紧爬起来搬办公桌,嘴里一个劲地说“对不起”。

“约定九点出勤,老吴已经在楼下等你们半个小时了!”蒋志滔骂道,“十点要是送不到,看我不扒了你们的皮!”

“是是是,这就下去!”挪好桌椅后,许佰强跟丁伴水低着头匆匆跑下楼。

丁伴水一上车就开始打盹,许佰强则聚精会神地看着前方,他因内疚而感到心急,不时催促道:“老吴你快点,这里又没什么车。”

老吴转过头去破口骂道:“叫你们昨天晚上去偷鸡,睡到九点半才下来!”

“哎呀,我们也不想的!”许佰强眉头紧锁。

“小心!”许佰强突然看到前方有一辆大型货车迎面而来,老吴躲闪不及,两车迎头相撞,现场一片狼藉,事故车上的人没来得及呼救,就昏迷过去了。

十几分钟后,交警、消防队员及医护人员紧急赶到现场,将昏迷不醒的三个人从车厢内救出来,火速送往玛嘉烈医院。

中午十二点,无线电视台播放着车祸新闻:今天早上九点五十分,青山公路发生一起严重的交通事故,两部大货车迎头相撞,其中一部货车是康道运输公司的,几名受伤人员已经被紧急送往医院,目前情况稳定。电视画面上,许佰强、丁伴水和老吴大腿上,手臂上都是鲜血,被抬上担架。

正在吃饭的苏小姐突然呕吐一声,捂着大肚子快步走进卫生间。

谢志远看到电视后大吃一惊,失声喊道:“佰强他们出事了!”

蒋志滔把筷子往桌子上用力一拍,怒道道:“这两个狗崽子,早上睡到九点还不起来,出门无精打采,不出车祸都是他家祖宗显灵了!”

谢志远愤怒地瞪着蒋志滔说道:“有你这么对待员工的吗?”

“关我什么事了?”蒋志滔反驳道,“这是他们自己活该!”

谢志远义正言辞地斥道:“你不就是心疼你那辆货车吗?为了几个破钱,对员工的生命安全就不理不睬!”

蒋志滔正要开口,苏小姐从卫生间走出来说道:“你们能不能不要吵了?会吓到我肚子里的胎儿的!”

两人这才停止争吵,但仍愤怒地瞪着对方。

香港新界警署交通事故办公室内,消防队员和交通警察等救援人员把现场的所有资料交给督察。

警察认真察看电脑上触目惊心的车祸画面,然后拿出电话打给康道公司:“是康道公司吗?早上你们公司的货车在青山公路出了车祸,三个伤员正在接受治疗,我们不便打扰。所以现在你们公司必须立即派人过来新界警署,协助调查车祸原因。”

蒋志滔放下电话,高兴地对谢志远说:“哈哈!老谢,你去警署一趟,责任是对方货车,事发前没有发出警号,先冲线撞到我们的车,他们必须赔偿我们的损失。”

谢志远拒绝道:“我不去,要去你自己去!”

蒋志滔怒道:“你是我公司的职员,我让你去你就得去!”

谢志远冷笑道:“三十年来,我就像一根鱼刺卡在你的喉咙里,让你怎么样都不舒服。所以我决定辞职,从现在起,我不再是康道的员工了!”谢志远说完,脱下身上的康道制服,重重地摔在地上。

此时,菲联公司内,李碧晴正热心接待旅菲客人的报名,突然一位客人尖叫了一声:“哎呀,青山公路又出车祸了!”

李碧晴一抬头,刚好看到电视上,血流满面的许佰强被抬上担架的恐怖画面,她露出一副难以置信的表情,眼泪刷一下就流出来了。

晚上六点多的时候,许佰强终于醒了过来,他慢慢地睁开眼睛,第一眼就看到李碧晴跟许丽佩。

“表哥,你终于醒了!”李碧晴的眼睛已经哭肿了,但是眼泪仍哗啦啦流个不停。

“阿强,感觉怎么样?”许丽佩也是眼眶湿润,满目疼惜。

许佰强伸手拭去李碧晴脸上的泪水,声音虚弱,微笑着说道:“姑母,表妹,让你们担心了,我没事。”

李碧晴看着许佰强被绷带缠绕得很厚实的脑袋,心疼地埋怨道:“都包成这个样子了,还说没事!”

许佰强坚强地微笑着,问道:“对了表妹,你工作的事情怎么决定?”

李碧晴说:“我做到这个冬天再辞职。”

“为什么是到这个冬天呢?”许佰强不解问道。

“香港的冬天又不下雪,我想我应该不会被冻死吧。”李碧晴自嘲道。

“傻丫头!”许佰强伸手摸了一下李碧晴的头,忽然看到桌子上的一大束玫瑰花,是如此的火红,如此的热烈。

许丽佩站在一旁静静地看着两个年轻人,脸上露出一丝欣慰的笑容。

窗外一阵大风刮过,绿叶在枝头摇曳,但始终不肯脱离,像在诉说着生命的顽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