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儿,告诉我,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你—是不是知道其中的原因?”文俊的声音低缓而轻柔。
依蓝抬起她挂满雾气的水眸,撞上文俊黑如玉珠的双眼。心,仿佛在这一刻变得透亮,毫无保留地在文俊的面前呈现。
“我不知道,文俊,我真的不知道。思楠临终前最后说的话,都是她的请求。那是她最后的遗愿,我真的不知该如何抉择。”依蓝的眼神矛盾而纠结。
“你已经知道了凶手,对吗?”
“是的,我看到了那个人,看得一清二楚。而且,我也了解其中的原因,所以我才会这样犹豫。因为,那时思楠唯一挚爱的人。那是她用生命去爱的一个人,文俊。即便是被杀,她的眼里流露出的,也绝对不含半分的幽怨。如果我将那个人说出来,在异世的思楠,一定会怨恨我的。”
“可是,如果你不说,就会因为没有说出真相而内疚自责。你的心里,是不希望那个凶手就这样置身事外的,对吗?”文俊的话一语道破。
“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依蓝使劲地摇晃着自己的头,如一只拨浪鼓般,企图将自己的大脑甩成一片空白。这样,她就不会为此而烦恼。
“蓝儿,把事情告诉我吧。现在,你需要的是一个倾听者。也许说完之后,你的心灯就会为你照亮真正的答案。”文俊伸出手轻抚上依蓝那半边微肿的脸颊,心疼在胸口滋长。尽管不知脸颊变肿的原因,但开车来的时候,他或许应该备一个药箱的。
依蓝看着文俊鼓励的眼神,心里只是犹豫了片刻,便轻叹一口气,突出沉重的心怀,声音缓缓地向他叙述了之前她所知道的一切。
“拍完戏后,我要换上下一场的戏服,却怎样也找寻不到思楠的影子。她是服装师,应该是在片场的。因为需要休息一段时间,所以我便亲自去找她。不知不觉,我已经走到了树林的深处,依稀听到不远处传来声音,于是便自然地向着那个方向走去。
刚走了没有多久,我便看到一个熟悉的影子逐渐清晰地走出,因为一些原因,我并不想与她打招呼。于是便本能地躲在了一棵树的后面,但我仍然能够在树后清晰地看到她的举动。我看到她的脚步凌乱而匆忙,手里握着一根细长的东西,并不清楚是什么。她的另一只手在不停地抹眼泪。没错,文俊,她在哭,哭得那样凄婉。我从未见过她那个样子,即便是在她其它的戏里,也是演不出来的效果。
我的胸口莫名地闷疼起来,那一刻我便似乎隐约预感到了有不详的事情发生。在找寻思楠的时候,我便不自觉地加快了脚下的步伐。那种不安的心跳感一直延续着直到我找到了思楠。在看到思楠的那一刻,我胸口的混乱跳动终于停止,取而代之的,却是心脏里让人窒息的安静。我并不是第一次有过这种感觉,在妈妈和我那尚未出世的孩子在肚里夭折时候,我都曾有过这样的感觉。那一瞬间,我的心里一个声音很清晰地告诉我:有一个朋友,将要永远地离我而去了。
表面上,思楠就像安静地坐在那里一般,她靠在一棵树边。如果不是她抖动的身体和睁开的眼睛,我是无论如何都不会相信她已经是一个将死之人了。抱着最后的希望,我走到了她的面前,我看到了在她身后脖子的位置正源源不断向外流动着鲜红的血液。慌乱中我连忙伸出自己的手企图堵住那个向外流血的小洞,可是没有用,只是让我的手也更多地沾染上罢了。
趁着思楠还有最后几口气,我问她真凶是不是我之前在树林中看到的那个人,思楠却是看着我用尽最后的力气使劲摇着头,就像是要将最后的生命摇尽一般。可是我已经知道了答案,除了那个人,绝对不会是其他人的所为。
思楠紧紧抓着我的手,她请求我放过那个人,那个将她的生命提前消失的人。“依蓝,还记得我曾经给你讲过的两个女孩相爱的故事吗?”思楠的声音很虚弱,但是我却没有任何的办法阻止她,那是她最后要说的话,除了倾听,只有倾听。
我对她说,我记得,而且记得很清楚。这个时候,眼泪已经在我的眼里忍不住地低落下来,它们变成滚烫的液珠,一颗一颗低落在地,灼热无比。连阴凉的大地,也被灼烧一般。
“故事中的那两个女孩,就是我和她,那是我自己真实的故事。从小,我就一直和她相互依偎着长大,如果不是她的细心照料,恐怕从小体弱多病的我根本就无法正常延续自己的生命。我的命,本来就是属于她的。所以依蓝,虽然当初是我离开了她,但是我的心里,却从来没有容得下第二个人。可是我也知道,两个人是一定要分开的,为了她的幸福,也是要分开的,我们的恋情,从一开始,就根本是无果的情感。如果一旦公开,她辛苦得到的一切,就会全部毁掉。她是那样一个优秀的女人,应该得到幸福的。虽然我要死了,可是依蓝你知道吗?其实我的心里很幸福,至少在最后的一刻,我知道了她的在乎,我知道了她的心里仍然有我的存在,这就够了。依蓝,答应我,不要揭发她,不要毁了她,答应我。”思楠的呼吸越来越急促,她将生命里最后的力气,全部集中到了自己的手上,紧紧地抓着我的手,要我答应她的要求。
我问她究竟何苦,对于一个夺走了她生命的人为何要轻易地就原谅了。但是思楠没有再给我答案,她闭上的双眼告诉我她已经离开的消息。连句告别的声音都没有,她就离开了。原来生命的开始与陨落,不过只是一瞬间的事情。”
依蓝用手捂住自己的脸,眼泪再次从指缝之间溢出,她无法控制它们。那是情感最直接的发泄,也是当下她最需要的。
文俊看着依蓝伤心的样子,心里感到了无能为力的挫败感。即便是陪着依蓝走过很长的一段岁月又是如何,每一次依蓝最伤心的经历,他都不会在她的身边陪伴她,安慰她。现在,虽然他就在她的身边,却只能默默地保持静然。依蓝从来都是一个有着自己主见的人,现在恐怕她的心里,已经给出了答案。这一点,文俊心里很清楚,也正是因为这样,他才会无比心疼依蓝。尽管依蓝会在他的怀里述说自己的感伤与难过,但是那却是早已发生过了的事情。他根本,就无法能够在第一时间舒慰依蓝的心情。
窗外暮色将至,湛蓝的天空与火红的太阳已经逐渐夜的暗帘与月亮替代。此刻,依蓝已经疲惫地睡了过去,她真的太累了。再对文俊说出了那些事情,就等于又是亲身经历了白天发生的那一幕。昨夜本就无眠的身体在一天之内同时遭受到了心灵与身体的双重打击,就是铁打的人,也是难以承受的。文俊将被子盖在了依蓝的身上,依蓝将自己的身体蜷缩成一团,沉沉地睡去。她秀气的眉毛,始终紧蹙着不曾放松。文俊便伸出手一遍一遍地试图将它抚平,不想让它扰了依蓝的安眠。过了很久,依蓝的眉头才终于舒展了一些。
尽管一直处于睡眠的状态,但是她一直紧紧抓着文俊的手不曾放开,仿佛只有这样自己才能够安心地睡觉。文俊的脸上挂上宠溺的笑容,自己也并没有要将手抽出来的意思。
看着她安静的睡姿,仿若一只乖巧的猫般,让人忍不住想要伸手怜惜。文俊一直都觉得,依蓝像一只猫般,乖巧而独立。从前是,现在更是。虽然了解,却仍然永远无法预测到依蓝心里真正的想法。
也正是因为这样,他才会感到恐慌,害怕有天依蓝会毫不留恋地离开自己。就像自己的后背长上能够飞入湛蓝天空的翅膀,一旦展开,便再也不会有折回的一天。
“蓝儿,我究竟该拿你怎么办。有的时候,我真的想将你软禁家中,身边只有我一个人。这样,你就不会经历到那么多痛苦的事情,也不会为此而憔悴。可是,那样你一定会恨我的,对吧。”文俊轻轻起身,将他微薄而性感的唇,柔缓地吻向依蓝的额头,小巧的鼻尖,最后,静静地停留在依蓝樱红的双唇上久久没有离开。
她的肌肤带着一股淡淡的清香,并不属于任何一种花朵的味道,却像是混合了这个世界上最美好的香味,有着让人迷醉的味道。
一声软侬的嘤咛,依蓝自然地翻了个身,文俊的唇离开了她。看着依蓝微撅的小唇,文俊的眼睛变成了月牙般的弧度。看来,刚刚自己打扰到了她香沉的睡眠。文俊的手,始终没有被依蓝放开。
脱掉鞋子,文俊合衣上了床,将依蓝搂在了自己的怀里。许是找到了温暖的依靠,依蓝的头便自然地扎进文俊的宽厚的胸膛。如果每天都能够这样该有多好,文俊在心里轻轻说着。
随着,他便合上了双眼,只留下长而密的睫毛在黑夜里暗自舞动着,如同夜的精灵,进行着最后的狂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