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初情安稳地睡着,身边睡着的另一个人却在她熟睡后睁开了眼睛。
伊藤夜小心地起身来到书房,打电话给英国的下属,并且下达了一道不能让初情知道的命令。打完电话后他轻声回到房间,坐在床边静凝着初情,心里丝毫无愧。
“我做的一切全是为了和你永远在一起,所以……我不能留下那个威胁!”就算那个威胁永远不再出现在初情面前,他也不会冒险留下。
就在上官萱去过医院的第二天,她正犹豫着要不要怀孕的事告诉上官海,没想到骆万鹏却意外来访。
“你?你来做什么?”上官萱见到他就觉得一阵恶心。
“来告诉你,你父亲的决定!”
“什么决定?你见过我爸爸了?”
“对,我去医院见过他了。他说,想让你有个名分,我也不是个不负责任的人,所以……”
“所以……所以什么?”上官萱感到不安。
“所以,今天我是专程来接你的,接你回骆家,给你个名分。”
“什么鬼名分?我不要!我爸不会这么做的,他不会让我跟你的。”上官萱发疯一般狂叫。
骆万鹏也不理会她的反应,只是淡淡地像下达命令般,“要不要不是由你决定,是由你父亲决定。而且……你也去过医院了对吧?”
上官萱顿时脸色惨白,惊慌地闪避他质问的目光,“你、你说什么?我听不懂。”
“哼!就算我对你没兴趣,但是我也不会让我的儿子成为私生子,所以……我是看在孩子的份上才接纳你。你已经没得选择了,如果你不想你全家因为你而蒙羞,最好马上跟我走。”
“我不走,这个孩子我不会要的,我要打掉他。”
骆万鹏眼神一利,冷言道,“你敢!没人可以打掉我的孩子,你要是敢这么做,我保证你全家在这里待不下去,你是想过着成天被人追赶逼迫的日子,还是想带着孩子回骆家过好日子,你自己考虑考虑吧。我给你一晚上的时间,明天一早我会再来。到时候告诉我你的答案。”
上官萱无力地依着墙倒坐在地,失声痛哭。从医院回来的李云见状,立刻上前,“小萱,你怎么了?”
“妈,我该怎么办啊?我该怎么办?”
“告诉妈,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骆万鹏刚才来过,他、他要我……要我……”
李云心知骆万鹏的话他们是无法反抗的,但是她也不可能让唯一的女儿去跟那样一个男人。而她眼下唯一的希望,就是找一个能和骆万鹏对抗的人。而那个人,自然便是初情!
四天后。
初情没想到她会突然出现,有些讶异,毕竟是她叫人砍了上官海一只手,是她将上官萱推进万劫不复的地步。李云在这个时候出现,会是来怪责她吗?
“你怎么会知道这里?”初情先行开口问道。
“我……我问了我丈夫!”李云依旧是当初那副贤妻良母的模样。
“那么,你也知道他会变成这样,是我造成的!你今天来,是来向我讨回公道吗?”
“不!不是的!”李云急切地辩解,“我承认,当我知道这一切是你造成的时候,我很生气,甚至很恨你。恨你破坏我们的家,恨你伤害我的丈夫和我的女儿。”
初情听着,目光渐黯。
“我不敢说我已经原谅你。但是,我今天来是想求你一件事!”
“什么事?”
“骆万鹏逼小萱进入骆家,说是要给她一个名分,其实是想要她肚里的孩子,如果小萱生下孩子,那之后一定会被骆万鹏给遗弃的。如果小萱不肯生下孩子,那我们全家就……就没法儿在这生活下去了。”李云忍不住地开始低泣。
初情心里开始犹豫,整个计划中,她唯一觉得对不起的,就是李云。纵使她的丈夫和女儿有千般错,但是她身为妻子和母亲,却是没有错的,她根本是无辜的。如今却把她牵连进来,看她仿佛一夕间苍老了许多,初情感到内疚。
“你想我怎么帮你?”或许她也应该对李云做出补偿。
李云恳求道,“我不知道你和骆家有什么仇恨,但是这一切和我们上官家无关啊!所以,我求求你,看在我们曾经照顾过你的份上,看在我曾经把你当成亲生女儿的份上,希望你出面,保住我女儿。我对你的身份来历并不了解,但是我知道,你一定可以阻止骆万鹏的。或许我这个要求对你来说很过分,但是……我现在唯一能够求的人,就只有你了。初情!”
初情沉默了片刻,道,“好!我答应你!我会想办法阻止骆万鹏,不过……我希望你也能答应我,尽快离开这个地方,永远不要再回来了。只要你们出了国,骆万鹏也拿你们没办法。我会给你一笔钱,足够你们全家以后的生活。这是我最大的让步,你说得没错,你们全家是无辜的,我不该因为自己的私怨而把你们牵扯进来。但是事情已经发生了,我唯一能做的,就是尽量补偿你们。你丈夫的后续治疗,在你们出国之后,我会为你们找到更好的医院,这点不用担心。只要你们不再回来,我们就不再有任何关系,我也不会再对你们做任何事。”
李云显得很激动,泪流满面地不停点头,“谢谢你!谢谢你!”
看着李云拖着疲惫的身体离开,初情的脑海里又再度浮现出自己母亲临死前的模样。
既然她承诺要保住上官一家,那么她就一定会做到。是她先对不起上官家的,虽然她也有后悔,但是后悔也改变不了已经发生的事实。她能做的就是尽可能弥补他们。
“你放弃上官萱这颗棋子,不要紧吗?”伊藤夜从二楼走下来。
“算了!这根本和她没关系。我也不想再伤害无辜的人了。我真的不希望妈妈在天上看到我做这些事。而且……”
“而且这个李云算是对你有恩,是不是?你不想她难过,所以答应她的要求。”
初情转身,带着一脸哀愁,“你说,如果我真的杀了自己的亲生父亲,我妈妈会开心吗?”她已经越来越没有自信了。
“我只能说,想要亲手弑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你确定你能做到吗?毕竟血浓于水,纵使你再恨他,如果真到了不是你死就是他亡的地步,你真的可以狠下心来杀了他吗?就算你真杀了他,那么骆家其他人呢?那个害死你母亲的女人呢?你确定你真的想杀了他们全家?一个不留吗?”
是啊,她可以吗?这些问题她也不止一遍地在心里问自己,可是从没得到过答案。或许,连她自己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一直以来,她只想报仇,却从没想到过真到了那一天,她要怎么报这个仇?!手刃亲父,需要莫大的勇气,她真的有这么大的勇气吗?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我能不能狠下心杀了骆万鹏,但是,那个女人我是绝对不会放过的。这一点,我很肯定!就算到最后我真的下不了手,我也要骆家一蹶不振。骆万鹏身体里的毒素应该已经开始发作了,就算我不杀他,他也一样活不久。至于那个女人,我要她跪在我母亲坟前忏悔!”
伊藤夜叹口气上前轻拥住她,“如果可以,我真希望你失忆。至少这样你就不用再活在痛苦里。”
“失忆!呵,我也想忘记一切从新开始,可惜,老天爷不肯给我这个机会。”
“你要怎么处理那个女人?现在的她可以说是和骆万鹏翻了脸,如果骆鹏的毒性发作,怕是也救不了她了。你唯一要先解决的,就是骆天昊。”
“骆天昊不是傻瓜,他一定也很清楚我的计划,所以他会想尽一切办法阻止我。但是现在,骆氏面临资金周转的问题,骆家又有一堆麻烦事等着他,他就算再有能耐,也不可能两边兼顾。今天晚上我想去找他!”
“找他?做什么?”
初情带笑睨着他略沉的脸,“怎么?你紧张啊?”
“他虽然已经知道你和骆家的关系,但是……他看你的眼神却根本没变。我怎么可能不紧张?而且,要见他要用不着晚上。”
“因为很多事情……晚上做更好!”初情的笑容里透着一丝诡异。
“总之我不许你单独见他!天晓得他是怎么想的,在他眼里,你不是妹妹而是一个女人,这样太危险了!”
初情的双手主动攀上他的颈项,笑道,“你就这么不放心啊?你应该知道,我有足够的能力保护自己。”
“是吗?如果你真有那个能力,又怎么会几次都落在我手里?”伊藤夜霸道地紧搂住她。
“那是因为你太奸诈了,那一次……是你把我弄晕才……同样的当我不会上两次。”
“这全怪你。都是因为你总是诱惑我,我是逼不得已才那么做的。”他说得无辜且理所应当。
初情失笑,“好!反正总是我理亏。其实我刚才说晚上想要见的,不是骆天昊,而是骆万鹏。我想看一看他躺在床上叫天不应,叫地不灵的痛苦模样,至于骆天昊,就由你招呼了。”
“要我招呼他?你希望我怎么招呼?是斯文一点还是野蛮一点?嗯?”
“我只希望……”她凑到他耳边,“你正经一点!”
伊藤夜笑着抱住她,心里对自己的那个决定更加坚定了。他要初情,不止要她的人,更要她的心、她的笑。他要将那些破坏这一切的绊脚石全部毁灭,没有人可以妨碍他和初情的将来。
晚上九点整,骆天昊和伊藤夜两人坐在一家安静的咖啡厅的包厢里。两人只是静看着对方,谁也没开口。
直到墙上的时钟指向九点十分,伊藤夜才轻松地一笑,道,“尝尝看,这家的咖啡味道不错!”
“你约我出来,不是只为了喝咖啡吧?”
“是啊!找你出来,是想以男人的立场和你谈一谈。我想你应该知道我要和你谈什么。”
“我想不出我有什么可跟你谈的。”对他,骆天昊没有半点好感。
“呵!看起来你很不耐烦。不过无所谓,我只想是想知道,你对初情,也就是你同父异母的妹妹,有什么感觉?你千万别说是兄妹之情,这种一说就会被拆穿的谎话,实在是没有说的必要。”
骆天昊心生不悦,却仍维持着最后一丝冷静,“我跟她怎么样,与你无关。”
“与我无关?怎么会?难道你不知道,她是我的人!站在男人的立场,我可不希望有其他的男人多看我的女人一眼,包括你!”
“初情说过,她不会爱上任何人!”
“你不知道女人很善变吗?她不爱任何人,那是以前。现在的她,唯一爱的人是我!看你的样子,你好像很生气。其实你又何必自欺欺人呢?你很清楚初情非但不会爱你,更加不会把你当成哥哥,她对你,只有恨!”
骆天昊的心因他的话而感到撕裂般地疼,他一直不想面对的事实,伊藤夜却清清楚楚地将它们说了出来。逼着他必须面对。
伊藤夜泛起一丝冷笑,接着道,“那天你到别墅,不是已经全看到了吗?你认为,以初情的性格,她会和她不爱的男人发生关系吗?”
“不要再说了!我没兴趣听你们的事!初情是我的妹妹,我只想弥补她所受的伤害,我承认,我是爱上她了。爱上一个人很难,放弃一份爱更加难,我不可能马上改变对她的感情。但是,我会尽我的能力来保护她,如果你伤害她,我不会放过你。”
像听了什么好笑的笑话般,伊藤夜轻笑出声,浅尝一口咖啡后,低问道,“保护她?可惜你没这个资格!你还是先担心你自己吧!恐怕最先需要被保护的,不是初情,而是你们骆家的人!”
“你这话什么意思?”
“意思很简单。你们骆家人造的孽,要由你们自己来偿还。现在才说什么弥补的话,不觉得太可笑了吗?有些伤害一旦造成,是无法再治愈的!让我心爱的女人痛苦的人,我也一样……不会让他好过!”
“话别说得太满,骆家没你想得那么脆弱。”
“呵呵!你们骆家在我眼里,根本谈不上脆弱不脆弱的问题,想要毁掉骆家,再容易不过了。如果你不相信,我们就试试看。不出一个星期,我就要骆氏瓦解,从此在商场消失。”
骆天昊气愤地站起身,怒道,“随你的便,你要是有这个能耐尽管试试看。不过,你一定会后悔你今天说的话。”
再看了一眼墙上的钟,已经九点四十七分了。初情那边应该也“玩”得差不多了!
骆宅。
漆黑的大房子里,感觉不到半点人气。初情站在客厅,顺着童年残缺的记忆走上二楼,站在那个她亲眼目睹自己父亲和别的女人亲热的房间。
仅是站在门外,就让初情觉得一阵恶心,当年的画面,一幕幕呈现在眼前,像火一般灼烧着她的心。
推开门,房间里只有台灯微弱地亮着,但是足以看清床上躺着的那个男人了。
走到床边站着,初情冷眼凝着床上睡着的男人。几天不见,他已经瘦弱不少,脸色也明显变得苍白,放在被上的双手已经呈现干裂的现象。眼睑处也有很清楚的阴影,乍看之下,像是长期营养不良造成的。事实上,是他身体里的毒素正在一点点地侵蚀他的身体。
似乎感到有人在注视自己,骆万鹏从睡梦中缓缓睁开眼睛。待他看清来人后,双眼蓦地瞠大,眼中带着惊慌和一丝恐惧。现在的他有口不能言,有手不能动,根本没有半点抵抗能力。
初情坐在床边,拿起床头柜上的苹果和小刀,动作熟练地削了起来。
“你知道吗?曾经教导我的人告诉过我,想要熟练地运用这把小小的刀,就要多练习,那个时候,我能拿来练习的,就只有苹果而已,要把苹果的皮削得整齐而且不可以断开,真的不容易!不过到了后来,我就不再用苹果练习了,因为练得太多,我觉得很烦,所以我就改用活人来当作练习的对象。那个时候,但凡是我看不顺眼的人,最后都会成为我练习的对象。我把他们绑在木板床上,然后就用这么一把小小的刀,将他们的皮像削苹果一样一点点地割下来。他们不停地哭喊着向我求饶,身上的血不停地滴下来,染红了整块木板,可是他们却死不了。当时我就在想,如果那个躺在木板床上的人是你……那该有多好?!”
初情拿着刀,一点点地靠近骆万鹏的脸,欣赏着他脸上的惊恐表情。
冰凉的刀贴在骆万鹏的脸上,凉进他心里,凉进他的骨子里,他张大嘴巴想要叫喊,出喊不出声。
“本来我想把你带到妈妈坟前,让你像苹果一样被削得体无完肤,可是我不想你肮脏的血污染了妈妈的坟地。所以……我选择让你躺在这里,看着自己步向死亡。感受每一分每一秒接近死亡的恐惧和痛苦。你是不是很害怕?原来你也会怕死!当年,妈妈因为你而自杀,我因为你失去一切,十几年来,我每天活在痛苦里,每天忍受残酷的训练就是为了这一刻。我发誓我要用你的命来补偿我所受的一切痛苦。对了,还有那个女人!那个令你神魂颠倒,不惜抛妻弃女的女人!呵,其实想想,你根本不爱她吧?像你这样冷血的人,怎么会爱别人呢?十年前,当我在这间房间外,看到你和她亲热的时候,我真想冲进来杀了你们。”初情用刀子抬起他的下巴,口气阴沉,“你还记得吗?那天,是妈妈出殡的日子!客厅里,还摆着她的遗像,而你,就在这个房间里,和另一个女人在一起。你还记得你说了些什么吗?你说妈妈会死,是她自己想不开,你说你没有错!就因为你这句话,我痛苦了十年。不过你放心,我今天来不是为了杀你,只是……想好心地告诉你,你最多……只能活半个月了。哼!不久前还自鸣得意的骆氏总裁,如今,却像废物一样躺在这里。怎么样?看着自己的身体一点点地坏死腐烂,是不是很可怕?你是不是很想死?我不会让你这么容易死的,至少……在那个女人死之前,我不会让你死!”
初情起身,将刀子随手扔在一旁。转身离开了房间,走到房门外,背对着骆万鹏冷冷地道,“我现在,就去找你最爱的妻子叙叙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