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岚？”
苏玖这一句“千岚”混合着惊喜与讶异。
她本以为在恢复死神力量之前是不会再见到千岚，为此还伤心了很久，这下一见到他顿时又惊又喜，伸手去扶他起来。却眼睁睁看见自己的手指径直穿过男子半透明的身体，犹如穿过一片薄雾，指尖的凉意直达心里。
“玖大人，千岚此时的力量还不足以完全实体化。”
苏玖不禁骤起眉头，想也没想就跪在千岚对面，直视着那双清清淡淡没什么情绪的双眸，认真地问道：“对不起，因为疏忽大意被夺去死神力量是我的错。我怎样才能帮到你？”
千岚犹如受惊的兔子一般抬起头快速地望了苏玖一眼，然后垂下头来，眼神躲闪，脸颊上染上薄薄的红晕，语气中的清冷也不复存在，倒有点像惶恐不安的孩子：“玖、玖大人不要这么说，千岚没有保护好大人，是千岚的错，怎能麻烦玖大人……”
“喂喂，你不用替我开脱啦。都是我太蠢，还未来得及拔刀便让人捅了个对穿，怎么可能是你的错啊。”苏玖习惯性地想去拍千岚的肩膀，手直接穿了过去，顿时重心不稳朝前倒去。
半透明的青年下意识地张开双臂想去扶，却忘了自己现在无法触碰到苏玖。
另一双有力的臂膀穿过千岚的身体稳稳地将苏玖抱在了怀里。
红莲加重了双手的力度，眼神凶恶却难掩担忧，只不过语气仍旧满横跋扈毫不客气：“你能不能长点脑子啊？”
苏玖翻了个白眼，无言以对。扶着红莲的手臂借着他的力道站起身来，刚刚站稳便一脸见鬼地看着红莲弯腰去掸掉她刚刚跪在地上时衣服上沾的尘土。
那可是第一次见面就差点杀掉她的暴脾气的红莲啊喂！！居然会做这种事？
喂喂喂真是太可怕了。
红莲直起身子的时候看到苏玖瞪着一双漂亮清澈的大眼睛瞪着他，满脸的不可置信，这才反应过来自己条件反射都做了些什么事……诡异的红晕爬上双颊，眼神却愈加的凶恶，吼道：“看什么看！没见过老子大发慈悲么！！”
“啊哈哈哈……”苏玖无言以对，只得干笑几声回应。
“这家伙是谁？”红莲似乎是为了转移话题，又似乎是认真在问。
“千岚是我的斩魄刀……”苏玖转头见千岚仍垂首沉默地跪在那里，眉头微蹙，补充道：“也是我重要的伙伴。所以，千岚你以后不要动不动就跪了。起来。”
千岚心中一震，抬眼朝苏玖往来。视线触碰到苏玖精致的容颜时才意识到自己与主人对视是多么无礼，又立马低下头来，站起了身子，毕恭毕敬道：“千岚不敢逾越。玖大人贵为神女，千岚怎敢与玖大人平起平坐。”
“神女？”苏玖疑惑反问。
“神女！”红莲与白莲对这个名词的反应都十分强烈，白莲甚至冲到千岚面前，伸出双手想揪着他的肩膀问话，半途中意识到千岚不是实体，于是作罢，仍是神情焦急问道：“小玖是神女么？你确定？是异界灵王的女儿？”
一直沉默不语旁观这一切的市丸银此刻也露出了震惊的表情，绷紧了身体，冰蓝色的眸子里晕染着不可置信与淡淡的伤感凝望着苏玖。
千岚冷淡地扫了神情急切的白莲一眼，用没什么情绪起伏的语调回道：“是的。不过你们是什么人？”
白莲呆滞了几秒，然后巨大的喜悦一点点晕染上眼角眉梢，再回头向一头雾水的苏玖望去的时候，竟是泪眼婆娑。
“小玖，真的是你……”
红莲的脸色也几经变化，惊讶过后是羞赧与不甘心，神情恍惚，用只有自己才听得到的音量喃喃道：“没想到还是栽在这个女人手里了……”
“……我？”
苏玖明白过来他们口中的“她”原来就是自己。疑惑不解地歪了外脑袋，指了指自己，再用眼神向千岚询问，再次得到肯定答复后，顿时觉得身处的整个现实都失真了。
如果她是那什么劳什子的神女，那么从小到大在三次元世界的生活经历算什么？难道说，她根本不是真实世界的人，而是也像他们一样属于一本漫画？可是她明明清清楚楚地记得自己在那个世界一点点长大的记忆——这些难道都不是真的？
谈不上什么忧伤、愤怒或者恐惧，苏玖只觉得被巨大的不现实感击中，不知道应该摆出什么样的表情回应这个荒谬的真相。
苏玖还未来得及细问，手臂被市丸银抓住，抬眼见他神情十分严肃地开口道：“你是神女的事千万不要让蓝染知道。”
“……嗯。”蓝染为了创生王键不知道手上沾了多少鲜血，如果让他知道自己是灵王的女儿，还不知道要用什么方法利用自己呢。
“还有，现在就走，立刻，马上！”
“走……？”
市丸银抬手在虚空中一划，一道黑腔伴随着诡异的裂帛声响张牙舞爪地打开，伸手一把将苏玖推了进去。
“蓝染要过来了。”市丸银不再看苏玖，而是转向红莲，冷冷道：“打伤我！”
红莲马上明白了市丸银的计划，也丝毫不手软，果断地拔出剑对着市丸银的胸膛就砍。
刀刃划开了雪白的和服，鲜血喷涌而出，分外刺眼。市丸银捂着伤口处踉跄着退了半步，抬手抹去嘴角涌出的腥味的血，冷笑道：“看来是想直接杀死我啊。你们就是这样恩将仇报的么？”
“再废话一句我还会补刀的。”红莲扬了扬手中火焰一般耀眼炫目通体火红的长剑，脸上的扬扬自得在感受到苏玖那里丢过来的刀子般锋利的眼神之后顿时蔫了。
市丸银拔出腰间的斩魄刀，泛着冷光的刀剑直指红莲，再移到白莲脸上，语气冷冽阴狠：“你们不要得意得太早，小玖……”念到这个名字的时候，市丸银的视线移到苏玖写满担忧的脸上，目光瞬间变得温柔如水，因失血而苍白的脸上浮现出狐狸一般狡猾、明亮的笑，眉眼弯弯，风流倜傥，语气中透着十足的坚定：“——会是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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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黑腔闭合之后，苏玖脑海中市丸银那个微笑的模样仍旧挥之不去，越看越品出了一丝虚无之感。
市丸银这个人，平日里总没个正经，笑嘻嘻的，认真起来的时候也像是在开玩笑。但他其实比谁都要认真。微笑只是假相。笑眯眯的表情之下是亘古不变的忧伤，一种落拓、绝望的气息——那才是他的真实。
刚刚那个明亮得过分的微笑，却让苏玖嗅出了这种真实。
这不太妙。
苏玖神情恍惚单手抚上胸口，觉得心脏跳动的粘滞感有些奇怪。
她在同情他么？
不，大概是敬佩吧。
谁能够仅仅是为了替另一个人报仇就将自己的生命置于摇摇欲坠如履薄冰的状态之下持续这么多年？朝着渺茫的希望，随时准备好迎接突如其来的死亡，向死而生。
像个圣徒一般呢，牺牲者。
想起这副模样的市丸银，苏玖竟是怎么都生不出恨意来了。
嘛。算了。骗就骗吧，也许真有苦衷也说不定呢。
苏玖揉了揉眉心，觉得自己好像越来越没原则了。
一定是睡眠不足的缘故，一定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