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言。”轮椅上的男子一身天青色的便袍,看着抱剑退立一边的侍卫,屋外剑光闪烁,此间却安谧异常,他淡淡问道,“这是第几次了?”
七言敛了敛眼,面色阴沉,“第七次。”
“真是好啊。”椅上的人赞叹,“我倒不知道,原来父兄如此惦念我。”
七言沉默,思索良久也未找到安慰的话语,纵使只言半语也无。即便安慰,也更像是怜悯,只不过会让人更寒心。
毁在兄弟手上的,何止公子的腿。如今竟连生父都将他的性命视为价码。世上的人情何其鲜薄,安慰难道就能换回这少得可怜的亲情么?若是再去相信这些所谓的血浓于水,恐怕是真的只有被送上不归路的份了。
“七言,你说,当年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丞相陆机,何等的荣耀倾绝,为着皇帝鞠躬尽瘁,最终却得了个凄凉下场,陆家少了个陆机依旧是圣宠眷顾的陆家,这权势,究竟是个什么东西呢?家族的荣耀又算什么呢?”
“公子……”七言欲言又止,却终是无语。当年的慕容家长子何等的踌躇满志,周旋在权势里,立志要为慕容家极致的富贵与繁华登云揽月,可是呢?这样倾尽心力付出的家族又是怎样回报他的呢?
“我现在有些了解,为什么世上会有像陆十三这样的人了。”他转过头看向窗外黑漆漆的夜,驿馆的侍卫已经结束又一场的厮杀,他淡淡的叹气,“她很早以前就已经看透一切了。繁华富贵,不过是一场空。政治的舞台上,执棋的和被充做棋子的,最后都是一场空。”
“可笑我当年自诩聪明,现在回想起来,才知道原来初次她那一笑,原是讽刺。我竟然还试图想要诱惑那个满脸冷眼看破的人,只为将来慕容家更好的前途。真是可笑啊!这世界上人的聪明果然还是分了等级的。到今日这样的局面,我这叫不叫聪明反被聪明误呢?”
七言疑惑,公子只见过陆十三两次,何以这话的感觉像是已认识多年?为什么公子谈到陆十三,表情会这么复杂?
“七言。”恢复宁静的院落里,椅上的公子唤身后从小一起长大的侍卫。
“公子。”七言应声。
感慨的看向有些落寞的人,这是将他从黑暗饥饿以及绝望中捡回身边给他做人尊严的主子。他允诺过忠诚,以及性命。
“不若,我们也找找其他事做吧。”慕容奕玦淡淡的口气,不似商量,只是直接陈述出想法。桃花眼迷离而优雅,泛着毫无在意的冷薄,“以后,就不用回西绥了。”
“是。”七言静静看了一眼椅上人的背影,“公子。”
习砚没有回来。这已是第二日晌午了。
九凌静静站在王府的信道上,道旁芳草泛着幽幽的香气。夕桓洛最近似乎很忙,倒是没怎么看到。
习砚这小子越来越古怪了。
迎面擦过一个急急忙忙的淡黄衣衫的侍女,九凌微微转头,声音不温不淡,“等一下。”
十六七岁的姑娘转过头,待看清身后的人,脸蛋儿微红,声音有些糯软,“公子?”
“有没有看见我的那个侍卫。”
“啊?”侍女有些恍神,突然反应过来这个姐妹们常偷偷看的公子是在问他身边那个冷冰冰的侍卫,慌忙答道,“没……昨晚他和公子出去之后,并没有看到他回来。”
“哦。”九凌若有若无的应了一声,“你去吧。”
“呃……是。”淡黄色衣衫又急急忙忙飘出去。九凌淡笑。这倒十个傻得可爱的女子。
习砚这小子,究竟去处理什么私事?
由来只有自己踢人走的九凌有些不快,往日把这小子挪个地儿,他时不时跑回来,这次还没让他走人,他倒是一声不吭,跑的挺干脆。
什么私事让冰山也有这种情况?不像是老头子那边的。九凌站在原地撑着下巴,对冰山的私事产生了无限好奇。
难不成感情上的私事?
不太可能。她缓缓摇了摇头。平日里对这个面瘫脸虽然了解不多,但起码知道这点是完全不可能。
平日对这小子观察太少了。九凌死心甩了甩头,算了。反正也不怎么上心的人。
沿着信道,大袖飘飘,九凌朝着自己的小院走去。
思绪中却冷不丁的冒出些场景。
“‘神生’是何物?”
“没有什么,只是偶有一次听人提起这东西。”
花灯会那晚上,她与洛嘉的话,并未避忌习砚。
那人赶上她时,脸色虽然一如既往的沉默,却隐隐透出某种决然。她这才忆起,是带了点悲凉的味道。她自认为自己也算心思细腻,倒不曾想,对这么反常的情况忽略至此。
这人,平常看着不怎么聪明,这次倒是难得的靠着几句话就知道了整个因果。
九凌停下脚步,隐隐有了种想要长笑的冲动,拂袖如风般掠过长廊赴向王府的马厩。
已经出发晚了几乎一天,希望能赶得上。
马厩中一匹宝红色的马驹最为神武彪悍,九凌知道,那是夕桓洛的爱马。
她一路奔至马厩,劈手将喂草料的小侍敲晕在地,开了栅栏,一解缰绳掠上马背也顾不了太多了。
时间紧迫,也管不了是不是抢劫行为了。此马日行千里,夕桓洛的坐骑,估计明着来,不太可能借到手。
五天的路程,希望这匹马儿能多争取点时间,至少要在那小子到达凌海阁之前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