凄冷的宫殿幽影幢幢,光线无声的游移中,似乎与昔日产生了莫大的不同,竟带了点千军万马涌退如水后的寂寂。
侍监瞥了眼殿内的景象,任是麻木的脸也不禁悚然,对昔日风云叱咤的人物不觉的多了畏怖。
如此傲比天高的人物,面对平生第一次的失败,且是如此致命的一次,竟然可以这样坦然的接受,霸气不减,似乎这天地依然他为主宰。
毕竟是一代御统江山的帝王。连死了也记得自己身为帝王的尊严。这人,果然是条汉子。
侍监淡漠麻木的穿过帏帐出了寝宫。
“事情怎么样?”
空旷的园中,穿着紫金王服的男人背身而立,阴郁的声线里藏着说不清的情绪。
侍监麻木的眼突地划过一道精光,依旧是平板的回应,“一切已经妥当。皇上已安心去了,王爷不必担心变故,接下来只要走走形式就行了。”
被称作王爷的人微微点了点头示意知道,忽而又顿了顿,问,“他走的时候怎样?”毕竟是父子,虽然仇恨,然弑父杀亲,一向心狠的人也有震动。
侍监不动声色的闪过一抹嘲讽,然而语声里依旧是平常的敬畏与谨慎,“皇上命人更衣适当,漱洗完后才饮下药汤,之后一直不动声色的站在窗前未曾移动半响,也未说半言只字,少顷奴才上前试探,陛下已经归天了。”
那帝王最后的眼光分明是投向敞窗外万顷的夜空,似是对自己最后归宿的仰望,又似是回望他一生所闯下的天地。缓缓瞑目后的脸上,带着连侍监都不敢置信的平和,无有往日一丝的阴霾和莫测。
竟然就这样无声的死去了。
背身的男人一怔,很快如常,转过身来,斜飞的眉毛下阴鸷的眼睛诡异莫测,嘴唇带着残忍的弧度,俨然是慕王夕桓陵。
“诏书的事情安排好了?”
侍监躬身,畏惧的表情避过慕王的直视缓缓低了头颅,仍旧谨慎的回道,“回禀王爷,已经妥当,只差太子那边……”
“按原计划行事。”慕王冷肆的眼扫了一眼寝殿,忽而嘲讽一笑,“老四倒是沉得住气。他暗地里对这小子寄予厚望,仔细回想起来,这几年他是煞费苦心的很,死的时候估计也等着老四来,只可惜,老四现在自身难保。细心培养了这么久的接班人,不过如此!哼!”
“我倒是要看看这次他怎么逃过本王的手心!”
嗜血般的阴狠爬上夕桓陵的脸,拉扯出肆意的自得,他反身走上信道,颇有些霸气凌然的味道。
“王爷慢走。”侍监诡异的眼抬起,平平无奇的声线依旧麻木。
而被慕王深深记挂的人物,此时正晃晃悠悠的翘着腿躺倒在自家府院里的兰木大椅上,啜着茶水漫不经心的翻着本异志,似乎正在等人。
书房里格外安静,然而府院外却是团团兵围,变质的保卫和戒严,这位王爷到不像自己的兄长一般整日闹腾,格外的乐天安命。
放了书,起身伸了伸展躯体,泽王夕桓洛从散开的窗户看了一眼院墙,挑了挑眉。为了让皇宫禁卫或者墙上来客更方便视察他这个王爷的活动,他一向将窗户开得大大的,好让人看得一清二楚,当然这其中不包括就寝。
“于放。”泽王唤了个名字。
吱呀一声,应声开门进来一人,灰衣沉稳,“王爷有何吩咐?”
“本王要就寝了,去把月姬唤来侍寝。”
泽王回答的平平淡淡,似乎极为寻常。
于放深邃的五官闪过一抹计量,主子的示意下,了然的点了点头,“属下派人唤月姬过王爷寝房。”
点着灯笼的廊道上花枝招展的美人行若扶柳,趴在暗处的人不以为然。这是每日夜里上演的戏码,连这批谨慎无比的刺探者都习以为常了。贵族家的的子弟生活尚且迷乱,何况这王爷皇子,每日夜里必定是无女不欢。
话虽如此,黑衣隐匿的人仍是密切关注着这位泽王的动静。
厢房里灯光一灭,耳力极佳的人放尖了耳朵仔细听去,很快的一声声软语娇哝传来,充斥着yin乱靡靡,恁的让人有些脸红心跳,血脉喷张。暗暗监视的人注意力渐渐散乱,有些尴尬的避开不听,有些被女子过于靡靡的啼声完全吸引了注意,暗咒这泽王的艳福。
女子呼声宛若莺啼,间或交杂着颤颤之声。
然而房内却是另一种景象。
美艳不可方物的女子躺在榻上,衣衫半退,身旁无一人,兀自一人卖力的惊颤哦啼不止。而原本该在床上的泽王却不知去向。
另一处密闭的空间里,却是在进行着无人得知的谈话。
“沈阔,宫中如何情况?”泽王狭长的眼闪烁着幽幽冷光。
“属下被调离禁卫军,未曾得入皇上寝宫半步。”沈阔摇头,脸色也是十分慎重,继而又道,“不过,今晚属下曾避开眼线前去试探,发现……”
年轻男子有些难以启齿。
“无妨。沈阔,该来的躲不了,本王现在束手束脚鞭长莫及,已料到有糟糕的事会发生。”
“是。”沈阔闭了闭眼睛,沉重道,“慕王今日在陛下宫门外站了良久,直到侍监奉完汤药出来,聊了片刻,看慕王神色,似乎已对皇上……”
“王爷,请节哀。”男子闭了闭眼,低头垂眼。
泽王冷笑起来,“成者为王败者为寇,向来是这世间生存法则。沈阔,这皇宫里向来不缺亲情,只要有用处,他们可以随时奉上所谓的照拂关爱,这皇宫里也最缺亲情,因为这是世上唯一一个不会有眼泪的地方。”
他转了身,最后有些怅然,“父皇有安排过什么,我一清二楚,也明白他目的何在。他这一生,最重视的不外乎是这万里河山,活着的时候要大刀阔斧的征伐开辟,死了自然也要一个看得上眼的人继续为他千古流传。他求得不外乎是另一种帝业的永恒罢了。之所以对本王特殊,不过是因为本王恰好合乎他的标准罢了。”
“只不过因着这一点特殊,本王多多少少有些怅然。但却不至伤心。帝王家的子女,素来没有真情。天家的情分,向来浅薄。而本王,恰恰是一个只在乎野心的人。”
闻言,沈阔沉稳深邃的脸静静看了泽王,未发一语。
“看起来最迟明日,他们便要开始动手了。”泽王莫测的一笑,微微眯了眯狭长的眼,缝中流出阴冷的光彩,似冰渣子泼了一地,“本王也等着那刻呢。看究竟是鹿死谁手!”
沈阔微微迟疑一下,试探道,“凌海阁那边似乎最近遇上了麻烦……”
“棋子未派上任何用场便已被毁,如此不争气的东西,本王要来何用,由它自生自灭……”微微沉吟,泽王缓缓坐下,忽而道,“倒是西绥那边何以会那么巧的与骊山之事凑在一起,恰好将陆光引开,令莫克百无忌惮?”
“以慕王的头脑手段,尚还做不到如此高明,这背后必定有人暗中推动。”泽王阴冷的一笑,细细推敲,“要么就是慕王身后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个了不起的人物,要么就是这局势之外的别有用心的人。若是后者的话,这黄雀在后,倒是玩的深沉……此人无论如何不可小视!”
沈阔皱眉,理不出半点头绪,审慎道,“属下会派人仔细打探慕王身边的人。”
“此时也不必太过费心,无论如何,到最后自然自动浮现人前。”突然似是想到什么,泽王幽深的眼闪过一道亮光,“本王且问你,西绥的慕容奕玦现在何处?”
沈阔一惊,突然醒悟,“慕容公子已离京近月。怪不得!”慕容千钧为人多疑谨慎无比,野心虽大但若非十足把握,自是不会动一分。这在背后推动的人想是也知道这点,让慕容千钧相信****趁势而起敢动手一搏,这信息必须是他十足相信的人带去。似是一点连通所有关节,沈阔眼中豁然一亮,“属下知道应该怎样查探了!”
“去吧。”泽王点头,沈阔应声一礼推开墙角一堵石门踏入消失。等那石门合上,泽王覆手灭了烛火,旋手一扭桌上灯台,面前墙壁忽而闪开,露出黑黑的通道,他负了手,秘道里走的极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