停停赶赶的这已不知是第几天。九凌依旧缩在马车里闭目养神,眉眼间染上一种懒倦。
“玥,不下去透透气么?”趁着稍作休息的片刻,湖蓝色的公子俯身进了马车,斜靠在榻上的女子面色苍白,全身是一种介乎沉睡时的迷醉气息,隐隐有着倦怠。
她缓缓掀起眼帘,眼中却奇异的没有半丝朦胧,珠玉一般冷冽清华。
“到哪里了?”
“马上就到潼关了。”慕容奕玦坐下,皱了皱眉,“恐怕会有人拦截……”
“那就避开。”她淡淡开口没有什么情绪道。
“此处关口狭隘,四周峭壁耸立,若要离开西绥,必定从潼关口行出,我们避无可避。”桃花般的眼睛认真的对上女子平淡无波的黑目。
“那便只有乔装取巧了。”九凌依旧是不咸不淡的开口,并未有什么紧张肃正的颜色。不过出个关口,对于她来说,只是个不值一提的问题。若有人挡,再大不了,直接武力行事。况,她一直不屑偷偷摸摸,光明正大,正合她意。
似看出她的想法,慕容奕玦淡淡一笑温良柔和,“能不动手总是最好的。”
微吊的眼一抬,她随意的一问,“你有办法?”
“其实避开就好。”桃花公子笑的别有深意,内敛含蓄的点头。
黑衣的女子继续默不作声,凝下目光,微敛了眼,淡淡道,“随意。”便不再言语,又闭目养起神来。
九凌喜洁,向来吃好喝好舒适无比,对眼下的条件有极大的排斥度,虽极力克制隐忍仍是不免心情恶劣周身不适,她话很少,安静的面容下有着难查的不耐和压抑。
对于这点一直无法将就,在将来的日子里,更是吃足了苦头。
见黑衣的女子闭上了眼,慕容奕玦也不再说话。一时间,马车内只听见两人的呼吸浅浅。
良久,车外郁离唤回同来的十几号人,“继续赶路!”
几声催马驾车,朴素无华却较宽敞的马车行了起来。
车里仍是一片静默。郁离扶帘而入,讶异于车内的沉闷,咳了一声打破静默。
“主上。”
九凌抬起眼皮,淡淡扫了来人一眼,“何事?”
“是关于出关一事。我们一行人实在显眼,西绥侯恐怕早已布下拦截。郁离斗胆请问主上的安排。”
黑衣的九凌暗沉的眼似陨落完了所有的星子,有些压抑的气氛在马车里升起,顿了顿,郁离终于等到她开口,“离关口十里处,弃掉马车,可听慕容公子高见。”
说完,便面色不佳的闭眼。
郁离看了看她有些差的脸色,忽而有些了然,这人很不舒适,因而连带心情也差起来。
了然的点了点头,郁离看向主上身侧的男子,桃花一般的公子温雅的点头,两人一前一后出了马车。
日头越来越低,兼程在落暮后过潼关关口是最好的打算。
马车行了将近又有一个多时辰,郁离叫醒了主子。
黑衣的女子缓缓坐起,脸色有些苍白,几日休息未见精神恢复,反倒越见难看。她脸上依旧是冰雪玉雕一般的颜色,眼目漆黑如夜,抿着唇站在马车车门外直起身。
有些冷酷的味道。
“牵马来。”她淡淡吩咐。
一路备着马匹交替,郁离牵过一匹黑肥发亮的马儿过来。
黑衣的女子在十几人默默地注视中不动声色的下了马车,翻身一跃灵活的坐在马上,执着缰绳在众人微微担忧的目光中说了最后一句话。
“希望将来西绥侯不会落在我手上。”
一策马,黑衣的女子容颜犯冷,低叱一声便卷起沙土漫漫去得远了。
慕容奕玦失笑。郁离丢脸的哀号一声。
这个人,锱铢必较,记仇了。
到潼关关口的时候果然天色深沉。
狭挤的谷口一出,是有些荒凉的广漠,视野开阔,在夜色下恍恍惚惚只分出天地间一道界限。关口筑着高台守防,驻着把关的军卫,由于陆光与西绥的对峙,近日驻关的军马增多,格外严密注视外间平漠上的动静。前次凭着慕王莫克与西绥的暗中的丝丝缕缕混了过来,只可惜向来不肯委屈自己的九凌救人救得实在高调,这一行人出去恐怕再难光明正大。
慕容奕玦勒马静立,转头看向郁离。郁离点了点头,一众人下了马。黑衣的九凌未待其余人赶上,下了马径直缓缓朝前走。
计划往往赶不上变化。
十几人悄悄穿梭过驻扎,正准备沿着谷口陡峭的岩壁避开,忽而听得台外一声马鸣,一人领着兵卫大大呼呼而进。
九凌眯了眯眼,忽而站立不动,隐在暗处看那人低头对戍守吩咐什么。凝炬的眼细细看了那人身后几个人,有些疑惑的挑了眉。
几个兵士正拖着一个缚住双手的人,停在刚进高台的那个首领模样的身后。
原本以她平常的处事,决计会不以为意的走开。只是心情恶劣的九凌这次做下了一件十分意外的举动。
负了双手,黑衣的女子如纸鹤一般落下,躲过哨卫,无声的立在搭起的高台下一角阴暗里,看了一眼那个俘虏一样的人。
长发耷拉覆住了脸,那人一身狼狈衣衫褴褛,似是被拖在地上活生生拽进来的,俨然吃了不少苦头。有些眼熟的身形。
什么人有作俘虏的价值?那个小头领俨然一副十分得意的样子。
黑衣的女子顿了顿,一拂衣袖如进无人之境,身形一闪快的让人以为恍若错觉。
郁离顿在岩下,头痛的抚额。慕容奕玦隐在暗色里的脸微微讶异。
要不要跟上去?慕容公子打了个手势。
自然。郁离无奈的点头叹气,怀疑自家主上是想借机实行报复,干点什么惊天动地的事。俯身朝着最近的戚穆吩咐几句,他转头对身后的扶桑一行人打了个手势。
扶桑点了点头,一挥手,领着剩下的十几号人继续潜着往外飞跃。
走吧,慕容公子。郁离无声的张了张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