扭开笼头放洗澡水,坐在一边看着那哗啦啦的水柱发愣,而后脱掉衣服躺进去,将脸一股脑儿沉下去。
这一刻她多么渴望解脱。
憋了一会,伸出头,一张冷峻的脸陡然映在眼前。
敖宸不知何时上了来,站在浴缸旁冷冷看着她,说道:“我明天要去趟法国,你照顾好自己。”
“去多久?”她抹了抹眉眼间的水珠。
“一个月左右。”他在浴缸边坐下,大掌探进水里,攀上她柔软的身子,“你若有事,给我打电话,我让秘书给你办了卡。”
旋即捞起她,用浴巾直接裹住她,放到卧室的大床上。
这一晚,他没有碰她,只是紧紧拥着她睡觉。翌日一早,他甚至没有让她帮他整理行李箱,天未大亮就出了门。
基隆港。
如雪下了客巴,拎着简单的行李,沿着公路静静走。路边的大树被放倒了,栽上新的梧桐,一棵棵如合掌僧人静立两旁。举目望去,可以看到远处整片被开发出来的村庄,七星级大酒店、桑拿房、娱乐城、温泉洗浴、一排全海景独立屋、停车场、沙滩。
这里又哪是原先的村庄,而是奢华之地!
“小姐,要坐车吗?”一辆人力敞篷三轮停在她面前,想要拉客,“我可以带你转一圈,50元,很便宜的哟。如果你坐的进去,至少200块,还不包括门票。我可以带你从另一个门进去,不用票的。”
门票?她停住脚步,看向这个皮肤黝黑的老伯:“这里已经开始收费了?”
“当然,这里已经开发成景区了,全海景,可以坐船钓鱼、冲浪……呀,你不是韩老家的孙女吗?”老伯一拍大腿。
“你是周伯伯!”她这才认出爷爷生前的这个老友来。
“是啊,我们的土地被征收后,我也只能拉人力车来养家糊口,过过日子……在乡下待了一辈子的人,进了城也找不到落脚地。那个韩孙女啊,周伯伯拉你进去,你去看看我们的村子,听说你家的房子还没拆……”
“谢谢周伯伯。”她坐上车,看了四周一眼,果然发现这些车夫都是本村的熟面孔。而且他们对她也很好奇,交头接耳起来,似笑非笑的样子。
宽敞平整的水泥路很长,周伯伯在前面踩的很吃力,一边用毛巾擦脸,一边用家乡话说道:“政府拨下来的二十万拆迁费,在城里连块瓦片都买不到,伯伯老了,婶婶身体有病,需要治疗,就在镇里偏远的地方买了个小瓦屋,将就过着。”
“那其他人呢?”
“他们啊,有的地大,分的钱多,就去城里买房了。你的朋友,叫什么黛丽的,他们家早在拆迁前就在城里买房了,日子过的还不错……”说话间,将车拐下水泥路,进入一条小巷,“从这里进去,就不需要缴费。”
只见巷子两旁皆是新建的旅馆酒店,白墙黑瓦,形成一道天然屏障,将海边围了起来。
等走进去,她给周伯伯塞了一些钱,拎着包往自家小院走。康菲大酒店没有拆,楼前搭着架子在翻新,与海边的七星级酒店遥遥相望。
山道下,民宅不见了,换上一排排崭新的临海独立别墅,别墅旁有咖啡厅、娱乐厅、游泳池、大酒店、停车场,华丽程度不是平民百姓消费得起的。
她看到她家那套天蓝色房子还在,破破旧旧的样子,在那片别墅中很是格格不入。她走过去,掏出钥匙开门。
屋内还是她走前的模样,一桌一椅都不曾动,落下一层薄薄的灰。
“如雪,你现在是不是在基隆港?”韩湘雅适时打来了电话,声音不高不低,不喜不怒传来,“前些日子我回来过一次,为拆迁的事做登记,料理后事。拆迁费已经打入我的账户,我在A市给你买了套单身公寓……”
“为什么要选择在A市?”
“难道你不想?”韩湘雅反问她一句,在那边叹了口气,接着说道:“妈知道你不想待在敖家,也不想看到我这个妈,妈这样做是顺你的意……对了,听说敖宸陪那裴家大小姐去了法国,这事是真的吗?”
“敖宸陪裴云姿去法国?为什么事?”她的眉轻轻蹙起。
“你这个老婆都不知道,我这个岳母娘怎么知道!妈不得不提醒你一句啊,心里有其他女人的男人可不是好丈夫,你要是能断,就早些跟他断了!妈在这边也会劝劝老爷!”
“妈,在您心中,您自己的幸福真的比女儿的幸福重要吗?”她冷冷问一句。
“如雪,妈这样做不也是为你好吗?不管妈跟老爷之间有没有事,妈的名声已经在这里了,你难道想看郑淑贞一辈子的脸色?你现在还年轻,有很多选择,何苦要在这里受气……不是妈骂你,你当初就不应该赌气嫁进来!”
啪的怒气冲冲挂了电话。
为她好?
她坐到沙发上,无力仰靠着。不久后她会离开敖家,但不是为了母亲。
傍晚,她将屋子里所有的家具都清理了一遍,并打电话给周伯伯,让他帮忙处置这些家具,能用的就送给伯伯,不能用的就处理掉。
几个小时整理下来,她能带走的东西竟然没有一件。
这里的每一样东西,都有峻熙的痕迹,他的床、书桌、坐过的沙发椅、水杯、衣服、帆布鞋、剃须刀,皆完整无缺的放在楼顶小房。而但凡沾有他气息的东西,她都不会带走。
她能带走的,只有记忆。然而所有的记忆,在他结婚以后,变得模糊起来。他娶了,她嫁了,两条平行线不会再有交集。
关掉照明电筒,坐在黑暗里,静静感受这小屋的气息。
十四岁之前,她和峻熙是挤一张床的,喜欢窝在他怀里睡觉,睡熟了也不肯放开。他会无奈的摸摸她的头,“再抱这样紧,大灰狼要吃掉小白兔了!”大掌拍拍她的屁股,却将她搂紧。
第一次来月经她被吓哭了,拽着他不肯放,说要死了要死了,流了好多血。他脸上闪过尴尬,背着她大步跑到卫生所,让女医生帮忙安慰,不过之后给她洗内裤,细心煲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