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他也随她而来了,与她一样,都抛下了儿子啸啸。
她先他而去,要的就是他能给儿子唯一的爱,用她的死来换他对儿子的重视。可她的死,换来了他的死。
没有了她,他做的那些努力都成空,没法一家三口过简单平淡的生活,白头偕老;没法在清晨醒来,舒畅喊一声‘老婆早安’……
当儿子问起妈妈是怎么死的,他只有心如刀割,被岁月凌迟。
她是含恨而去的,死的时候,唇角还流着血,他怎么给她擦都擦不完,她的心很疼,身体也疼,他一定要追到她,给她止血,缝合她心底的伤,让她不再苦苦的等他。
他该死,每次都让她等。就算下辈子让他等她一世,等她百年,也不够弥补她所受的伤。
如雪看着他头部的血在地面缓缓晕开,如一朵猩红的花,凄凉绽开;他落着泪,缓缓闭上双眼,似解脱,又似绝望。她大叫一声‘宸’,朝他扑过来。
“宸,不要,你要活着照顾啸啸!”
可她是透明的,一扑过来就被狠狠的弹开,眼睁睁看着他闭上了双眼。
她泪如雨下,想去抓他的手却抓不到,被一股力量带到了高空中。看到叶细细被老管事的人秘密带到了沙巴岛上,先是去见了已经脑瘫的敖奕,吓得半傻,这才惊觉儿子被自己一手给害了;然后被老管事性侵犯,不从,两巴掌扇过来。
之后古中傲古副官出现了,把他们抓个现形,以老管事‘违背少爷之命,私通叶细细,带其上岛’的罪名,直接将那老管事给绑了,关到大牢里面壁思过。
原来叶细细不是被敖宸接去的,而是老管事趁黑盟岛沉岛,冷军全军覆没,私下接走她,打算与她们母子在岛上逍遥快活,做岛主古副官则把叶细细赶出了岛,遵照敖宸的旨意,严令任何人上岛,让敖奕就以这种脑瘫的状态过完他的余生。
如雪看到了叶细细行乞的样子,看到了这个以小三为职业的女人双腿大开,躺在桥洞下接客;也看到了安安蹲在牢房里的样子,gina与其母戴着手铐受审,敖老太太临终时的死不瞑目……然后眼前一黑,她陡然睁开了眼睛。
眼前还是一片漆黑,但有只大手握着她,是宗正勒宸的手,他们双双躺着,相依相偎。
那只大掌温热而厚实,一直紧紧握着她,与她十指相扣。她感受到了他掌心的层层厚茧,那是他在战场上留下的痕迹,艰辛而困苦,藏满不为人知的辛酸;在岁月的长河里,他孤寂了三十四年,才遇到她。
而她,直到及笄之年,才知道身边有一个他存在。他们擦肩了很多年,没有回眸过,却终是见面了。
他到底生的怎副模样?
她睁着眼睛微微扭头,想去看他的脸,却看不到。
“小姐,你醒了!”从门外进来的墨舞发出一声惊叫,连忙喊御医过来,高兴得差点跳起来。
御医给她看了看,说王妃娘娘的血液已经适应了,在造新血,好好调养,祛病断根指日可待,但王爷苏醒还需要一段时日。
“他怎么了?”
“回王妃娘娘,王爷是失血过多,体力不济所致。在微臣为王爷取血前,王爷病体未愈,用银针强行为自己逼出余毒,以保持血液不被毒素侵蚀。现在王爷的内力至少毁了三层,身子骨大为受损。”
“小姐,王爷这次确实心甘情愿为你以血换血了,他为你输血的时候,墨舞一直在旁边看着,看着他的脸由白到青,血液流失得好快。”墨舞在一旁小声道,稍稍转变了一点对王爷的态度,“半个月前,墨舞差点以为王爷会血尽而亡,幸亏活过来了。”
漓夕静静听着,眨动了下双眸,又轻轻闭上。
原来她的身体里,流的是他的血,与他交融了,而他们就这样躺了半个月,十指相扣,相依相偎。
几天后,她能下床微微走动了,他却还没有醒过来。
她踩在一片片粉色的紫薇花瓣上,让墨舞掺着,在阵阵轻风中,感受这个王府的气息。
墨舞在旁边嘟着嘴,想了想,还是把自己听到的一些事说出来了:“小姐,这里很美对不对?到处是花瓣,花瓣中间是个供王府舞姬跳舞的圆台,美景胜过天上瑶池。可惜这里被那玉妥洳雪给霸占了,小姐你没嫁过来前,玉妥洳雪就经常在这片紫薇花下给王爷跳舞,而且在深夜,衣不蔽体专为王爷一个人跳,扭腰摆臀勾引王爷……小姐你可能不知道她的舞姿有多风骚,上身都不穿衣服的……”
漓夕听得娥眉一挑,冷笑道:“那勾引到了没有?”
“小姐,她与王爷这么亲近,还被封为玉妥夫人,王爷不碰她是不可能的。王爷把她接进府的第一晚,甚至在北疆第一次见她的时候,估计就让她成为他的人了……”墨舞嘟哝起来,“听说王爷在没与小姐成亲前,很疼她。”
漓夕这次不出声了,缓缓往前走,等走出那片紫薇林,她对墨舞道:“既然玉妥洳雪已被送走,那传我之命,砍掉这片紫薇林,我对紫薇花过敏。”
“小姐,墨舞这就去找南监军大人!”
于是几个时辰后,南瑾风领王妃之命,让人砍掉了这片紫薇林,漓夕则在旁边的凉亭里静坐着,目光眺望向很遥远的地方,心思飞远。
须臾,她突然道:“墨舞,如果我有一双没有失明的眼睛,该有多好。”那样,她就可以看看玉妥洳雪到底长的有多么像如雪,竟能让宗正勒宸如此痴迷。
“小姐。”墨舞心里一酸,不知如何安慰自家小姐。她与小姐一起长大,在一起生活了十几年,从没听过小姐讲这种话。小姐一直很淡定,从不以失明而矮人一截,心明如镜。
今日,竟说出如此让人心酸的话来,让她想抱着小姐哭。
解决掉那碍眼的紫薇林后,漓夕回了宗正勒宸的寝殿,驻足在那副女子画像前,负手而立,静静看着。她看不到,但她可以想象宗正勒宸站在这里注视女子的目光,一定很深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