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很久以前,我就想这样大吃了。嘻……谢谢!”
“喔……”周围的男人一起色眯眯地叫出声来,被年特一瞪,又都把注意力放回自己的食物。
这是家很豪华的餐厅,有整个城市最好的菜肴,但是歌舞却很粗俗,接近于卖弄风情。
“这里商人和士兵居多,虽然富庶,但是没有太高的文化吧?”年特这样想着,暗暗发愁。再过上一天,野蛮人就会犹如昙花一现,带着大量果脯回沙漠,而这个懂人话的野蛮人是万万拷打不得的。想得入神的时候,一块肉突然到了嘴边,米蕾妮娅嘴里塞得满满的,却还记得给年特插上一块。
“你想什么?”米蕾妮娅温柔地看着他,嘴里东西太多,说话含糊不清,但还能听得懂。年特将肉一口吃掉,连同叉子咬住不放。米蕾妮娅哑然失笑,“真是的,像小孩子一样。”
“唔,我在想,野蛮人的话不知道是什么样的。他们说我们的话也一定很有趣,说不定和刚才你嘴里塞满了东西差不多。”
“你讨打啊?讨厌!”米蕾妮娅被他说得脸红,吃东西文静起来。
“啊,我也饿了。”年特招呼着,“伙计,上菜快一些。”然后便甩开腮帮子狼吞虎咽。伙计端上一盘肘子,年特便切下一块,拨给米蕾妮娅,然后用手握着骨头大嚼,吃得满嘴是油。
“真是……慢点儿吃。”米蕾妮娅用毛巾替他擦嘴,年特咽下嘴里的东西:“没关系,这里都没有斯文人的,干脆你也这么吃吧。”
“这可学不来呢。”米蕾妮娅吃得越发斯文了,她的饭量本来不大,刚才嘴馋吃得又猛,很快就吃不下了。年特仍然大嚼特嚼,米蕾妮娅不得不再次帮他擦嘴。
年特嘟囔着:“教会勒索的钱财都哪儿去了,对你这么刻薄的。”
“不可以这么说。”米蕾妮娅习惯成自然,“我们这一切,都要感谢神的恩赐。不可以忘记了。”
“是是……”年特擦了手,摸着米蕾妮娅的手不放,“但是这和小气有什么关系。”
米蕾妮娅还未答腔,突然有个地痞凑了过来:“哦……好温柔,好温馨。姐姐,我也需要擦一擦,嘴角有口水……”
年特用手一托他的下巴,那地痞就飞了起来,几乎碰到屋顶。
“哇……”地痞摔下来,捂着嘴在地上滚了半晌,“我的舌头……大家一起上!”竟然不知悔改。
不知何时屋里来了几十个人一起凶恶地抽出凶器来,嬉皮笑脸地说:“骑士大人,落单了哟,先动手是你不对嘛,法律说……”
“不知死活!”年特想站起来把他们的骨头都撅断,米蕾妮娅却拦住他:“不要!你总是这么暴力的。老是打人我就不理你了。”
“哦,姐姐向着我们哪。”那地痞看着年特咬牙切齿,更加得意,以为怕了他们人多,更加放肆地向米蕾妮娅挤眉弄眼,周围的地痞哄笑着围了过来。
米蕾妮娅掏出教典:“这种时候的礼貌规则……”
“喔……”年特立刻眉开眼笑,安稳地坐了下来,地痞们都觉出很不妙的苗头,相互望了望,突然听见米蕾妮娅说:“找到了!”一阵寒风刮过,“在这里,对待无礼的贱民,应当先……”
年特看着米蕾妮娅欢呼雀跃地把所有的人冻成了人肉冰棒,暗自纳闷教廷的礼仪规范是谁写的。米蕾妮娅:“糟糕,看错了,还应该先进行一次规劝的……”年特越发觉得可怕,米蕾妮娅扭头对他说:“你瞧,按规矩来不是事情很顺利就解决了?”
“我开始有点儿明白了……”
年特和米蕾妮娅就像是两只快乐的老鼠,在城里东游西逛,年特见到适合的东西就一定要买给米蕾妮娅,而米蕾妮娅见到神像就一定要祈祷。暂时忘记了背负的血泪,应该是很快乐吧。但是命运总是如此,冥思苦想时没有结论,已经忘记时却自己找上头来。
“你真是……从来都不打价的吗?”
“很便宜呀。”在年特眼里,世界上大多数的东西都很便宜,而真正昂贵的东西似乎不用付钱,“想不到,你也知道‘打价’这个词,教会虽然抠门,但是不是都不用钱的吗?”
“小看人。一两个市井词汇算什么?我可是外出修行过两千里的伦巴德?法雷塔?米蕾妮娅小姐。”米蕾妮娅已经被金钱打败了,紧紧挽着年特的胳膊,全身上下焕然一新,只是不肯接受金银首饰一类的粗俗品。但是路过城里最大的珠宝店的时候,仍然免不了向往地看上两眼。
“你姓伦巴德?在哪儿听过……想看就进去啊。外出修行过两千里的伦巴德?法雷塔?米蕾妮娅小姐。”年特拉着她往里走,但是米蕾妮娅死活不肯:“不要啦,那些都是庸俗品,戴那些东西会被神抛弃的。”
“我又没说让你戴。我自己想看大金链子,米蕾妮娅小姐勉为其难陪我进去好不好?”
“好!”米蕾妮娅比年特跑得还快,抢先步入店中,却和一个人撞了满怀。
“好疼!”那人一动不动,十分高大,也不说话,全身都裹在黑色的铠甲当中。
“没事吧?”年特扶住米蕾妮娅看了看,米蕾妮娅松开手,鼻头酸酸的,但是没有受伤。
“对不起……”年特连忙向对方道歉,那人也不搭腔,站在门口。
年特朝他身后望去,看见后面还跟着四个人,个个和费隆那样的巨人差不多,看起来似乎还要强壮,整个人的形状看起来有一些像是方形。奇怪的是不知为何陷入了尴尬,他们就那样堵在门口,也不说话,也不让开。年特以为他们要先出来,虽然这对有女士的一方显得无礼,为了避免争端还是让开了,对方却不出来,愣愣地堵着门。
和米蕾妮娅在一起,遇到色鬼应该是很正常的,但是遇到像这样的还是不免有些奇怪。仔细打量之下,更加诧异。年特处在非常时期,随身带着盾牌和宝剑,也不如那些人裹得严实。年特至少没事的时候面甲不遮着脸,那些人不但遮着脸,连眼睛和鼻子的部分都只有一道十字细线,皮肤也看不清。首饰店的门一般都不宽,那人站在那里堵得严严实实,别人进不来也出不去。
年特和米蕾妮娅想着:“这些家伙是金店的保镖吧?”米蕾妮娅扽了扽年特的胳膊:“怪怪的,也许今天不营业,我们还是走吧。”
这时候,店里传来店主的声音:“怕了你们了,就按照你们说的价钱好了。”那几个人喉咙里“咕噜”一声,转身进去了。
店主赶紧迎出来向米蕾妮娅打着招呼:“小姐,快请进来。骑士大人,实在是抱歉,请进来随意看看。”米蕾妮娅那么漂亮,年特看上去也不是普通的骑士,店主自然知道是不能怠慢的大客人。
年特和米蕾妮娅进了店,那几个人被服务员带领去了店后面的金库。
“哇……好漂亮!”米蕾妮娅被黄金钻石照得花了眼,那尊宝石镶嵌的神像仿佛在向她微笑。
“你不是说是庸俗品吗?”年特和店主聊着天,“刚才那些人怎么回事?”
“那几个?是很奇怪,他们来卖宝石的原石,但是连嗓音都故意隐藏,用喉咙说话,我都不想做他们的生意,谁知道那些宝石是不是抢来的赃物,而且开价又偏高,我说不想买,他们就堵住门,不让我做生意。”
“这样啊……”年特莞尔,看来店主是不想失去他们这样的客人,才不得不妥协了。
年特并没有对这件事太在意,扭头望去,米蕾妮娅已经完全迷失了。首饰店的小姐成群地服侍她,端着大盘小盘围成一圈。米蕾妮娅的头巾换成了公主的金冠,脖子挂着项链,十指伸开,小姐们轮流把戒指往上戴,有人撑着大镜子。
年特差一点跌倒在地,米蕾妮娅红着脸:“偶尔体会一下嘛。”
“把那些都摘掉。”年特扭头对店主说,“您是老店东了,知道什么样的客人该拿出些什么货色吧?”
“哟,光顾和您聊天了,”店主拍着自己的脑袋,“稍等一下。”店主揭开一幅画,后面藏着一根铜管。
店主对里面喊了一声:“他们完事了吗?”
铜管另一头有人回答:“就好。”
店主吩咐:“贵客临门,赶紧!”随即有人给年特和米蕾妮娅搬了软座,还奉上茶点。
“要干什么?”米蕾妮娅小心地问着年特,年特和她耳语说:“刚才的人还没有走,他们觉得不安全,不敢把好东西拿出来。”
等了几分钟,那几个人出来了,拎了大袋的金币。这可不多见,因为金币很沉,这么多带在身上也是挺危险的。那几个人目不斜视,直盯着门走了过去,仍然是一言不发。伙计等他们离开立刻把店门关了,把“停止营业”的牌子挂了出去,拉上了帘子。
“久等了,实在是失礼。”店主人笑着赔礼,有人小心翼翼地端出了一盘一盘的宝物,叫年特和米蕾妮娅欣赏。米蕾妮娅不好意思动手了,刚才的样子想必蛮丢脸的。
年特丝毫不动心,取过一件玉器看了一眼:“有八百年了,是波旁王朝的东西,但是我不要古董,把更好的东西拿来,要配得起的。”年特把玉器放回去,捡起一个水晶坠在米蕾妮娅耳边比了一下,手指轻轻撩开米蕾妮娅的头发,露出整个白皙的脖颈。
“果然是识家。叫老板娘出来。”店主会意,精神来了,对着伙计使了个眼色,伙计便匆匆地跑进去了,那些端出来的物品米蕾妮娅喜欢就留下玩一会儿,其他的都端回去了。
不一会儿,一个气质高雅的女人走了出来,三十多岁年纪,眼光颇为犀利。伙计们托着新换来的珠宝,非常谨慎地在那女人身后排了一排。
老板娘先看了半天年特,又盯着米蕾妮娅仔细打量,直到米蕾妮娅脸都红了才掏出一把钥匙沉声对伙计说:“把暗柜的首饰匣子拿出来,这些都放回去吧。”半晌,那伙计才带着几只匣子回来。老板娘打开一只,挑了挑,取出一只非常纤细的项链,链端是一颗红宝石。
老板娘又看了看米蕾妮娅,似乎还是不满意,放了回去,最后踌躇着,打开另一只匣子,取出一块菱形的紫色宝石晶体,几乎还是原石,只是末端加工了一道楞,看上去就像是地摊货。老板娘对着灯光看了看,似乎很难割舍的样子,随手拿起一条丝线系好,交给了年特。
“小姐根本不需要首饰,我也只能想到这个了。”
“这是……”年特仔细看着,那色调配上丝带显得很自然,配合米蕾妮娅很协调,既不抢眼又不多余。再迎着灯光一照,年特惊讶了,那紫色越看越是透明,里面有银光闪烁。年特转了转角度,里面映出的光影逐渐变化,正好是月亮的阴晴圆缺。
年特望了望窗户,但是都被帘子挡住了。老板娘道:“大人真是识货,这就是月光水晶,确实应该对着月亮看的,与月亮形状相同的方向永远指着正西,如果是太阳很可能烧瞎眼睛,要小心。”
年特不再多说:“多少钱?”
“三百万金币。”
“不要啊……”米蕾妮娅悄悄推着年特,年特不加理会,随手拿出一张空白金票,签了三百万:“任何连锁钱庄都取得到,但是那边那对法镯也要给我。”眼看店主有怀疑之色,补充了一句:“上峰四座金矿和万源钱庄都是我罗斯门德家的产业。我是玫瑰子爵年特。”
“少爷啊……”店主几乎拜倒在地,罗斯门德家是大陆最有钱的四个贵族世家之一,别的人或许不知道,但是开珠宝店的不认识人也要认识金票的印章,大陆上大多数贵重金属都是从玫瑰郡国流出。
“别丢人。”老板娘似乎在家里是当家的,风姿绰约地站在那里,用很稳重的语气说,“子爵大人近来似乎有些麻烦。”
年特不觉多看了她一样,淡淡地说:“知道了就不要多事。”
老板娘收下金票,突然对年特说:“刚才那几个人卖的是大量的火眼石,是原石。”
年特一惊,腾地站了起来,但是转念一想,又坐了下来,感觉十分颓废。米蕾妮娅见他这副样子,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扶着他的肩膀,轻声细语问道:“你怎么了?有什么事吗?”
年特抱着头,用力地思考着,一面解释道:“火眼石产地是在北方沙漠,那些人有那么多原石,又都裹得严严实实,不肯多说话,其实他们就是野蛮人,为首的矮一些的应该就是西亚夫。”
“啊?那我们……”
“早走了,我们又不是不知道他们住哪里,也没有追的必要。问题是,他干嘛冒险来卖火眼石,似乎是要全部换成容易流通的金币。”年特抬起头来,紧紧盯着老板娘,“您怎么知道我要找西亚夫?把您知道的都说出来。”
老板娘慢慢地说:“那就是米蕾妮娅小姐吧?我其实并不知道什么。您本该被驱逐了,却和小姐一起来到这里,想必不是私奔,而是在追查凶手了。凶手往北跑,不出国境被抓是早晚的事,但是北方就是野蛮人领地了,所以凶手一定和野蛮人有关系,不然出去也是去送死。有三条路,都被军队围得水泄不通。我们这边是一条,要偷越边境有个可能,就是扮作刚才那些人之一。您在这里逗留,绝非偶然,目标显然是西亚夫。”
“不错!”年特心底狂呼,“我竟然没想到,凶手不敢让人知道自己和野蛮人有关,所以不能硬闯,要偷渡,西亚夫的接应实在是太合适了。”年特不禁多看了老板娘几眼,“您真是个厉害的角色。那么,他为什么把宝石换成金币呢?”
“我哪里知道。”老板娘微微一笑,“我是生意人,还是女人,眼光尖些,念头转得快些,大智慧就不如男人们了。”
“哪里话。”年特几乎怕了她,“非常感激,今天的事还请不要外传。”和米蕾妮娅站起来,年特推门告辞。
那老板娘回头走向内室,突然喃喃自语:“用小钱是要买小东西吧?”
年特心中一动,和米蕾妮娅回旅店的路上不断想着老板娘的话。老板娘似乎也想不出关键,但是她的思路敏锐。
“如果是用来付果脯的钱他也不用亲自出来了。人类的钱带回去野蛮人也不能用,肯定是要立刻花掉,但又是不能用宝石支付的交易,应该是廉价物品。”
“还是先请阿伦贝特大人把他们监视起来吧。我们太显眼了。”米蕾妮娅提醒年特,“不知道凶手是不是已经和他在一起。”
“真的难说,搞不好就是刚才的人之一。”年特思忖着,“我们的速度很快了,但是已经耽搁了几天。但是如果那个凶手混在里面,他本人那么瘦弱,就算套上铠甲,塞上棉被,脚步也要轻很多。”
等到从阿伦贝特的府里回来,已经很晚了,两个人不再游荡,抓紧时间回到了旅馆的房间。米蕾尼娅戴着附加要来的法镯,那是一对玉器,米蕾尼娅把两只都戴在左手上,抖手腕的时候偶尔叮当响一声,十分清脆。
年特拿起那块月亮宝石,对着窗外的月亮把玩了一下,小心地挂在米蕾妮娅脖子上:“我把月亮也送给你了。”
“这……不好吧?我不要。”米蕾妮娅这样说着,却还是舍不得摘下来。那种矛盾的表情让年特哑然失笑,但是现在并不是笑的场合。
年特抓紧时机,一下抱住米蕾妮娅,一本正经地说:“对我而言,没有什么能够取代你!”
“怎么突然……但是……”米蕾妮娅轻轻想推开他,“我知道,但是突然花这么大一笔钱……”
“我们这一去,也不知道能不能活着回来,钱再多又有什么意义。”年特直盯着米蕾妮娅的眼睛,感觉到她已经动摇了,轻轻地说了声“我要你!”便硬是吻了下去。感觉到怀中的娇躯渐渐变得柔软,年特心花怒放,休说是三百万,便是倾家荡产也值了。
一燕海上来,
一燕高堂息。
一朝相逢遇,
依然旧相识。
问我来何迟,
山川几纡直。
答言海路长,
风驶飞无力。
米蕾妮娅不知道自己算不算是在堕落,她已经融化了,融化在年特的温柔和坚决的攻势下。
“神哪,原谅我吧。我已经不能再侍奉您了……”米蕾妮娅渐渐回应着年特,她的唇,她的心,都已经被占领,最后一丝矜持的防线也和理智一起融化在月光下。
“毕竟我也只是个平凡的女孩子罢了。”
第二天,是个一如往昔的好日子。一大早,就听见喧闹的锣鼓声了。马车拉着成筐的果脯招摇过市,小孩儿追着伸手抢夺慷慨的礼物,家家户户打开门用茶水糕点招待前来参赛的朋友。
“客人,起床了。您不是要去和大家一起热闹的吗?现在就要起了。”旅店的伙计敲着门,年特一打开门,伙计就递进一小包果脯:“尝个鲜喽!每家都有份呢!”
“谢谢啦。”年特接过果脯,递了些赏钱,那伙计的服务周到,他也多给了一些。望着伙计欢天喜地离去的样子,年特关上门微笑着:“果脯大赛啊,一定很有意思。”
终于,他们赶上了果脯大赛的决赛场面——已经是中午了。至于原因嘛——
米蕾尼娅说:“讨厌……都怪你,铠甲穿这么久。”
“不是这个原因吧?还不是你梳头就用了……”年特不敢继续反驳。
这个时候,已经有结果了,大赛主持人开始宣布:“本次竞赛,产生一等蜜饯十家,一等地瓜干两家,一等梅干三家……”
这时候,人群一阵躁动,主持人念完了,大声宣布:“有请我们的老朋友,本城的特约嘉宾,野蛮人西亚夫!”
随着帘幕拉开,西亚夫出现在众人面前。
欢呼声四起:“西亚夫……再来啊!”
“欢迎……多带一点儿回去!”
“西亚夫!好帅……”
年特和米蕾妮娅几乎要把眼睛瞪出来,不是因为别的,野蛮人西亚夫,犹如一棵金黄色的向日葵,身高和年特差不多,除了发绿的皮肤和剪裁像刷子的红棕色毛发外,身上穿着大花外套,比马戏团的小丑服还花,手上带着大金戒指,耳朵上挂着耳环,宽阔的额头上涂着彩色的油彩,鼻子上挂着鼻环,两颗大牙露在唇外,喉咙蠕动发出了类似吼叫但是又很标准儒雅的语句:“谢谢大家!我爱你们……呜嗷……”
台下的观众和西亚夫一起“呜嗷……”响成一片,场面蔚为壮观,年特和米蕾妮娅也一起“呜嗷……!”
“是吧?”米蕾尼娅高兴地说,“果脯果然是好东西呢。”
“开酒!我们把食物都吃光……”主持人一挥手,农夫们把带来的果脯成车堆起来,摆在场中,广场四周堆满了大坛的米酒,人们开始随意享用,商人们一边品尝一边和农夫们商谈着交易,其中自然也包括万人瞩目的西亚夫。
“怎么样?妒忌吧?”年特对米蕾妮娅开着玩笑,“从来没有人比你更引人注目呢。”
“你去抱他好了!”米蕾妮娅抛下一句狠话,转身离开。
“你也懂耍大牌呀。乖……”年特没想到她这么大反应,连忙一把将她搂结实,不住讨好,米蕾妮娅才转怒为喜,和年特一起开始仔细地观察西亚夫的一举一动。
西亚夫身后跟着四个巨型的野蛮人,似乎和西亚夫同族,外部特征一样,只是打扮不同。相比之下,西亚夫在族里大概属于矮子一型。从体形判断,年特认为他们就是昨天在首饰店里碰到的人。
“既然人数相等,只要没有多余的人出现,就不会有凶手在内吧。”年特这样认为,但是看着那些打扮得和花瓜一样的发型就怀疑自己是不是搞错了。
“阁下。”一个有点儿眼熟的骑士来找他们,“阿伦贝特大人在那边。”
“知道了。”年特和米蕾妮娅离开的时候不经意地望了一眼西亚夫,而西亚夫也正好扭头望着他们。他们就那样对视了两秒钟,然后又各顾各的事情了。
“好厉害的家伙。”年特对西亚夫的敏感吃惊,那家伙的行为像一个对色彩狂热的人类,但是却又不失野兽的直觉。阿伦贝特正在一个当地官员组成的野席聚会,由于他并没有把关于年特和米蕾妮娅的布告张贴出去,当地的官吏和富绅都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
“各位,失陪一下,我有事和朋友谈。”阿伦贝特举杯深邃地一笑,移开了几步,对年特说,“昨天倒是没有什么异常,不过有迹象表明他们外出购物很频繁,确实和往年不同。我打算安排你们护送他北上,可以吗?”
“如此最好不过。”年特答应了,“如果发现他们外出请告诉我。”
“喔,对了,我带了礼物给小姐。”阿伦贝特一拍手,有人搬了一个箱子过来,“是一套适合小姐的轻铠甲,我那位年轻的时候也是很骁勇善战的。”
“真是惭愧,劈坏了大人的屋子还没有赔偿。”年特知道阿伦贝特的意思,米蕾妮娅的美貌实在是太显眼了,用头盔遮起来可以省很多事。这样的礼物不是贵不贵重的问题,年特只能收下了。阿伦贝特叫人把东西直接送到旅馆房间去,招呼他们一起去玩乐。很多人立刻围了过来,争相和他们攀谈。
“他们是我在南方认识的朋友,喜欢冒险,特地来帮我做事的。”阿伦贝特这样介绍,年特和米蕾妮娅便笑笑。
一位爵爷举着酒杯:“我敢担保这位小姐的美貌比起米蕾妮娅也不逊色!”
“哪里的话,”有人装腔作势,“我去以诺圣城见过米蕾妮娅,还不如这位小姐的一半动人!”
众人点头称是,不到片刻已经有好几个人保证以诺的米蕾妮娅简直一无是处,米蕾妮娅跟着大家一起笑,自觉很滑稽。
这时候,人群向这边涌动,西亚夫带着他的兄弟们过来了,用类似咆哮的声音向阿伦贝特敬酒:“感谢您多年来的照顾。今年还要麻烦您了。”
“不客气!”阿伦贝特正中下怀,深沉地说,“给你介绍你一下,今年由他们一起护送你。”
西亚夫愕然:“其它的兄弟们呢?怎么这两天都见不到他们?还有勃朗,他不护送我吗?”
“勃朗也一起,至于其他人,近来边关事物繁杂啊。这两位正好到那里冒险,十分合适。你们认识一下,日后有机会再慢慢了解。”
年特知道这是因为那些人都在哀痛中,难保不会露出马脚。西亚夫直盯着年特和米蕾妮娅看了半天,似乎很疑惑,但是不好说出来,只是对阿伦贝特说:“大人,我想多带些东西回去,希望您多派几个人手。”
“这样啊。”阿伦贝特倒是很高兴,人手多更容易将凶手拿下,西亚夫主动要求,真是求之不得,当下允诺,“我给你派一支骑兵小队,你想带多少果脯都可以。”
西亚夫谢过,就带着人走掉了。阿伦贝特吩咐手下安排路仪,民间聚会开始出现酩酊大醉的下流现象,年特和米蕾妮娅不喜欢,也告辞了。
“你说他会不会把凶手藏在货物里?”米蕾妮娅突然这样说。
年特拎着一壶米酒,想了想,回答:“那就要看他到底买什么了。反正我们一定有机会知道。不过,他竟然直接提出要增派人手呢。”
“嗯,说起来,我们也只是猜测嘛。”
两个人回到旅馆,店主就赶紧来迎接了,满面堆笑:“两位客人,刚才阿伦贝特大人送礼物来了,我已经放进您的房间里。”
“知道了。”年特很干脆地拉着米蕾妮娅上楼,那副阿伦贝特送的铠甲出乎意料地合适,做工精致,想来他的夫人真的是个女骑士吧,说不定还很有名。米蕾妮娅管不了太多,这种时候,穿起来躲进铁壳里去才是最主要的。
年特欣赏着她穿铠甲的样子,问道:“感觉怎么样?”
米蕾尼娅稍微活动了一下,回答说:“很薄,很轻。不知道是什么金属。”
年特对轻薄的东西向来都很不信任:“但是这种东西一碰就会散架吧?”
“没关系!可以遮住面孔就好了。”米蕾妮娅非常喜欢上面的花纹,活动也很自如,只是头盔带不惯。
两个人一觉又睡到半夜,米蕾尼娅洗过澡钻进被窝,年特在墙角面壁盘坐,相处倒也十分自然。因为前几天一直处于睡眠不足的状态,年特一直没有机会好好地调整一下。这时按照养生之学打坐修炼了几个钟头,才觉得气血充盈起来。睁开眼,就看见米蕾妮娅笑吟吟地看着他,“你在干什么啊?”
“我在修身养性。也是一种冥思状态。”年特想尽量用米蕾妮娅能明白的方式解释,当然米蕾妮娅还是不明白。
“我一直以为你不懂魔法的,直到那一回……”米蕾妮娅想起比武大会,嗤嗤地笑了,“你跟谁学的?幼狮学院不是没有魔法系吗?”
“这个……我懂魔法吗?不懂啊!”年特突然觉得蔻蔻的故事万万不可让她知道,正不知如何扯谎的时候,大半夜有人敲门。
“阁下。醒着呢吗?”阿伦贝特的手下给他们带来了消息,西亚夫出门去了郊外,四个保镖也一起去了,行迹有些可疑。
“他们都带着武器,而且急匆匆地去了。郊外有很茂密的树林,我们的人一路已经留下了记号。”报信的人上气不接下气,不过还是表达得很清楚。
“知道了。”年特打发了报信的人,大概有人舌头很长,对方的眼睛总是忍不住往屋里瞟。年特用门板碾断了残留的视线,米蕾妮娅急匆匆地爬起来穿好外套。
年特和她对视了一眼,“走!”两个人穿好铠甲,骑上马匹朝着所指的方向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