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晃许多年过去了,玉竹轩成了一个荒僻的所在,埋葬了母妃埋葬了我的幼年。
不过,我对竹子的喜爱从来不曾改变,只是常常不敢独自走进。鬼使神差的,我方才突然想进去坐坐,就听见了你的脚步声。”起先,他寻找着层层竹林下难得的一缕光线,后来却是炯炯地看着黛玉,那么热切那么渴求。那样的往事那样的喜好,他从来没有在任何一人面前说起过,却独独愿意在她面前不设防。
未知的茫然渐渐变得清晰,有些话不用说,黛玉也明白了,她从来不笨不傻,一旦给她一点点的暗示她就能领悟。脚步声,不用看到人,不用听到说话声,只需要脚步声就能辨别出一个人,这必须极为熟悉或者印象深刻。
黛玉的脸悄悄爬上了红晕,眉目低低的,不敢看,她从来不会应付这样的场合。何况她本就无意,小手扭着帕子,咬着唇角,迸出一句:“含湘有事先走一步。王爷再见。”
说完,她就急急转过了身,欲要逃出去。
可是脚下太急,身子不稳,青苔又滑,绣鞋打了滑,人向前滑去。不料突现这样的变故,黛玉惊得花容失色,两手拼命想要抓住雪雁。
刘瑄还没来得及失望,就发现了她的异样,不及多想人已经掠了过去,轻轻捞了她的细腰在手,两人打了一个转方才站稳。
“姑娘。”雪雁与碧香的声音都带了哭音,姑娘与王爷说话,她们作奴婢的不敢靠得太近,离了三步远听候,没想到黛玉会突然受滑。
黛玉的胸口犹自一起一伏,死死抓着刘瑄的胳膊,面容煞白,良久才慢慢镇定。发现自己的失态,赶紧松了手,退出了刘瑄的怀抱,低低说了一句:“含湘多谢王爷出手。”就欲扶了丫鬟的手离开。这里,太过暧昧,她不喜欢。
才走了没几步,林子外不远处响起墨涵焦急的呼唤:“妹妹,妹妹,你在哪里?雪雁,妹妹?”
宝钗半裸的雪白身躯,含羞带怯的娇态,霎时填满了黛玉的脑海。她知道,这一切都与哥哥无关,可是她就是不高兴就是不开心,一想到宝钗本来可能成为哥哥的人,她的心就闷得难受,抽痛得她无以自拔。
即便没有宝钗,日后也会有别人,日夜照顾哥哥守护哥哥,哥哥的地方属于了其他女人,不再是她可以随意走动的地方。甚至连哥哥这个人,都是别人的人,她只能得到他分给别的女人后剩下的对她那一点点宠爱。她不要,她不许,她一定会很痛很痛的,她真的希望哥哥是属于她的,可是她却不能。
墨涵的声音一会儿远一会儿近,陆陆续续的,满是焦急惶恐。
黛玉真的很想出去,很想不顾一切的扑到哥哥怀里,却不能。那个人从来都不是她的,是属于别人的。他对她的好,他对她的宠,都只是暂时的,就像父亲母亲,都是暂时的,终有一日会离她远去。
早知今日,你又何必对我那么好,让我以为可以永远依靠你?黛玉一遍遍的在心里质问墨涵,质问自己。
刘瑄本要答应的,恰巧发现黛玉似乎有些不对,顿了下来。雪雁碧香跟了黛玉许多年,主子的想法常能猜到几分,这次定是在生大爷的气了。
好一会,墨涵的声音消失了,黛玉只觉得空落落的,无处安放,后悔自己刚才置气,这回人都走了。
怏怏地,四人相跟着出了竹林。黛玉偷偷向四处张望,果然没有哥哥的身影,难道他就不再找自己了,还是他真的不要自己了。
刺目的阳光耀得他们睁不开眼来,热气扑面而来,本就虚弱疲累的黛玉经这一晒,人有点发晕,绵绵的软软的。
刘瑄注目而视,黛玉的面色在烈日照射下显得苍白孱弱,心疼不已,柔声问道:“林姑娘,我来送你回去吧,你这样怕是不行?”
黛玉微微摇头,苦笑着道:“没事,多谢王爷费心。”身子侧了开去,躲避刘瑄迎上来的双手。
“刘瑄,你这个混蛋。”平地一声惊雷,怒气滔天而来。
自己找遍了大半个避暑山庄都不见妹妹,原来是被刘瑄这个混账东西藏在了竹林里,想干什么,欺负妹妹门都没有。即便我林墨涵平日有求你帮忙的地方,也绝不容许你欺辱我妹妹。
墨涵柳眉倒竖,额头青筋直冒,双拳握得死紧,几步冲过来一手揪住刘瑄衣襟,一手抡了一拳,接着又是直接招呼面门的重拳。
突如其来的变故使刘瑄根本没有反应的时候,整个人被打得有点蒙,没几下鼻子就冒出了血,才看清楚是墨涵。不知自己哪里得罪了他,但他好歹一个亲王,从来没有被人这样揪着衣服揍过,也气起来,躲闪开去,不肯让墨涵白白打了。
不过一瞬间,两人就滚到了地上去,你一拳我一记的。
黛玉和雪雁两个惊得目瞪口呆,这一切实在太过突然,她们根本不明白出了什么事。眼看两人打得越来越严重,惊慌不已,黛玉高声叫道:“哥哥,别打了。王爷,你们起来再说啊。”
墨涵此刻哪里听得进去,满心里都是有人动了自己最心爱东西的受伤,只想好好打一顿出出气再说。
刘瑄见黛玉阻止,不好再还手,喝道:“林墨涵,你疯什么?有话好好说不成啊?”
“有什么好说的,你欺负我妹妹。”
二人重又滚做了一团。黛玉急得想哭,偏偏她们三个弱女子,不敢上前硬拉,只得继续喊道:“哥哥,你快放了王爷吧。你再这样,我可是要生气了?”
黛玉原只想先止住了墨涵,不料这句话却触动了墨涵的心神,妹妹在帮着刘瑄,难道刚才不是刘瑄藏了妹妹,而是妹妹自愿的,妹妹喜欢上他了?
痛心、委屈,使得墨涵有点口不择言起来,停了手冷冷看着黛玉问道:“你是不是喜欢上他了?”这一刻的他,只是个受伤的男人,恢复了本性,完全忘了这里的规矩,忘了黛玉是闺阁千金何曾听过这样混账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