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法兰点点头,脸上突然显现出疲劳之色,“那么就先散了吧,朕有些累了。”
诸将皆躬身行礼,随后纷纷散去。皇帝法兰站起身来从另一扇侧门离开,然而当他回到寝宫后没多久却又听到了敲门声。
“贤卿还有什么事么?”
皇帝法兰仅从敲门声就听出外面站的是谁,因为他与夫利斯互相扶持这么多年,早已彼此熟悉无比。
果然,宰相夫利斯小心翼翼地推门进来,“刚才请恕微臣僭越,微臣原以为让大家知道皇太子殿下的成就有助于鼓舞人心。”
皇帝法兰不耐烦地挥挥手,“罢了,这确实可以让他们高兴。”
看到皇帝的态度似乎有所缓和,夫利斯大着胆子问道:“陛下,似乎陛下对于儿女亲情不似一般人那么看重?”
帝国皇帝像被戳到了痛处一般跳起来,“谁说的!朕也像天下所有的父亲一样疼爱子女!”
“那么陛下为何听到奥利佛殿下有可能回来的消息,反而不似臣下等那么高兴呢?”夫利斯进一步试探道。
但他这一次操之过急了,皇帝的脸色渐渐变化,手掌也不动声色地放在了腰间的剑柄上,“朕的所有私事,是否都必须让贤卿知道?”
夫利斯惊恐地后退一步,“不,请恕微臣僭越。”
皇帝法兰沉默许久,慢慢将手掌放松,手掌上一排淋漓的血洞清晰可见,他有些疲惫地挥挥手,“贤卿若没有其他事情,就回去吧,朕确实很累了。”
夫利斯突然感到有些愧疚,他也许不该这么逼迫皇帝,不过,他此次来还有另一个目的,“很抱歉,陛下,还要打搅片刻,微臣前来,实际是为了另一件事情。”
“刚才军议会上为何不说?”皇帝法兰有点不太高兴,刚才他问夫利斯还有什么事,夫利斯回答没有,而现在又跑来唠叨,严格说起来这可以算是欺君之罪的,不过考虑到宰相一贯的小心谨慎,帝国皇帝还是决定不予追究。
“那么到底是什么事呢?”
夫利斯从怀中取出一幅帛画,放在皇帝的面前。法兰将之摊开看了几眼,皱了皱眉,“这不是西奥苔丝的画像么?好像还是小时候的?”
“是,确实是西奥苔丝公主殿下当年容貌的画像,所以微臣刚才在军议会上不能展示出来。”
皇帝法兰有一子一女,皇太子奥利佛大公被送往托契亚,公主西奥苔丝却从小被送到圣山科奥林斯上去修行,不过这位公主殿下顽皮活泼,对于教义和经文全无兴趣,反而从小就特别喜欢打斗。皇帝法兰虽然对子女都十分严峻,却也终究拗不过女儿的顽皮而将她送到老将军安特亚斯门下学习剑术,此后一晃数年,西奥苔丝的剑术和美貌都越发出众,如今已是帝国有名的美人,甚至被称为卡奥斯帝国最为出众的“美慧三女神”之一。而且她还特别好事,趁着师傅安特亚斯年老,西奥苔丝如今俨然以皇家剑士军团的军团长自居,军团中的事务几乎全被她一手把持,刚才的军议会上,西奥苔丝就硬是以副军团长的身份出席,虽然碍于父亲的威严不敢胡乱开口说话,却也不时威风十足地四处张望,所以夫利斯刚才不敢拿出这幅画像,倘若被西奥苔丝看到自己的容貌被人画下来,而且还画得不怎么样,以她的娇纵性格必定不会轻易罢休,就算在父亲主持的军议会上不敢多嗦,事后宰相夫利斯势必免不了一场大麻烦。
而且将帝国公主的事情拿到军议会上去让众人七嘴八舌地讨论,终究也不是一件好事,所以夫利斯宁愿冒着欺君的罪名私下找皇帝商议。
了解到宰相的苦心,皇帝点点头,又看了看那画像,“这幅画的笔力风格……似乎有点眼熟?”
夫利斯点头说道:“陛下明鉴,数年前陛下曾经烧掉过这样一幅。”
皇帝顿时恍然大悟,“哦,是那个兽人族使者拿来的!”
夫利斯点点头,“正是,事后那兽人族王子比斯诺曾经专门派人来索要那幅画像,态度很是急切,不过被微臣以言辞劝走了……”
皇帝法兰的脸上泛出一丝笑容,以夫利斯的言辞,兽人族的使者想要和他辩论简直是痴人说梦。可以想像当时那兽人族使者有理说不出来的瞠目结舌的样子。
“不过那位比斯诺王子倒还挺有耐心的,他居然又设法重新弄到了一幅。”
如果夫利斯知道这幅画是比斯诺花费了无数心血与数年时间重画的,他恐怕就不会仅仅用“挺有耐心”这几个字来形容了。
“就是这一幅?”
皇帝指了指桌上的那幅帛画,与当年那幅一样,画得非常耐心仔细,但限于画者的水准,对整幅画的评论也只能用“拙劣”来表达,不过非常难得的是那画像上对于西奥苔丝的容貌特征却刻画得非常细致,显然这肖像留在画者心目中的印象非常深刻。
“这幅画像被兽人族张贴在玛尔斯堡的城门入口处,如果有人能知道这画上人物的消息,兽人族王子比斯诺将有重赏……”夫利斯淡淡说道。
皇帝法兰冷冷地哼了一声,“竟敢将帝国公主的容貌这样公示于众,那些野兽真是大胆!”
夫利斯笑了笑,“陛下不必生气,毕竟那只是些野兽而已,不懂得我们的礼仪。不过,兽人族急欲知道有关公主殿下的消息,倒也是显而易见的,数年来居然并未放弃,以那些野兽的耐性来说,倒也难得。”
“他们这是想干什么?”皇帝法兰声音低沉,显然有些不高兴。
夫利斯却没听出来,微笑道:“这么坚持,恐怕不能用仇恨来形容了,呵呵,以微臣之见,是不是那个兽人族王子在什么时候见过公主殿下一面,以至于……”
皇帝很不高兴地哼了一声,打断了宰相的笑谈,“朕的女儿居然对野兽也有吸引力!贤卿认为这很有趣么?”
夫利斯这才注意到皇帝的态度,连忙收起笑容,“不,不,微臣只是觉得此事以后或许会对我们有所帮助……”
皇帝法兰顿时大怒,“难道连朕的家人都要被纳入卿的军略么?玛尔斯堡那边还挂了多少这种画像?”
发现皇帝对此抱持反对态度,夫利斯连忙摇头,“只此一幅,而且是被重兵把守的,微臣雇请一批偷盗好手费了不少工夫才将之盗出来。”
“很好!”
皇帝法兰抓起那幅帛画,将之撕得粉碎,只可怜了比斯诺数年的心血。
“从今而后,不准再提这件事情,更不准让西奥苔丝知道!”
“是,微臣遵旨。”夫利斯低头应命,缓缓退了出去。
皇帝法兰慢慢地躺在床上,“朕的子女……朕缺乏对待子女的亲情么?”
他的眼睛不由自主地落到了那些帛画碎片上,虽然被撕成许多片,但仍然隐约可见公主西奥苔丝嘴角边顽皮的笑容。
“唉,倒是越来越像她的母亲了呢,但愿性格不要像她母亲那么倔强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