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兽的包围圈迅速收拢,星月心中狂叫,我要命绝于此了!
就在此时,星月身边不远处的虚空,闪出一个光点,快速扩大,转眼已成一个直径半米的小光圈,星月感到自己心中升起一阵惊喜,只见光圈中跃出一名中年男子,飞身贴近星月。
星月一见到他,心底由衷升起了一股安全感,更感到可以无限信赖眼前此人,低声道:“父皇!”语气不无委曲,又带有害怕被责骂的味道。
那男子一把将星月搂在怀里,低哼一声,转身就往那光圈处急退回去。(我的身躯怎么变回童年时的样子了?)
慌乱再度袭来,星月忙紧紧抱住此人,心中渐渐平和一片,在他怀里就是这个世界上最安全的地方。
眼前那光圈却突然停止了扩张,猛地转为急速收缩,那男子脸色一变,急声喝道:“哈迪斯,伸直身体!”
星月不敢多想,连忙照做。那男子迅猛地将怀中的星月掷向那光圈,星月感到自己以惊人之极的速度冲往那光圈中,双耳被周围气流压得阵阵发痛。
在光圈收尽的一刹那,星月的身体恰恰好完全穿过。
此时,在星月眼中,极其怪异的事情发生了,他被弹在了光圈外,准确来说,是他的灵觉被弹在了光圈外。他目睹着自己完全穿过了那光圈,但灵觉却依然飘荡在原来的空间中。
星月心中慌乱无比:这是怎么回事,我呢?我哪去了?刚才他叫“哈迪斯”,是在叫我吗?我是谁?我正在干什么?他正处于了一阵迷茫混沌的状态中。
星月感到自己的灵觉惘然飘荡在那中年男子的周围,不禁细细去察看他,他脸色虽稍嫌苍白,但相貌却是英俊得无暇可击,宽广的额头上正飘动着几缕刘海,一对剑眉下是深邃而锐利的双眼,高挺的鼻子与菱角分明的嘴唇,配上那无比乌黑亮泽的长发,修长且健硕的身躯,浑身散发出的皆是说不尽的尊严和骄傲,他冷冷地注视着群兽的逼近,并无丝毫惧色。
突然,他眼中闪过一丝喜讶,星月忙顺着他的眼光看去,那光点又出现了,正在扩大中,他立刻往光圈高速驰去。(好高明的轻功!好惊人的速度!)
异变再起,光圈还没扩展多大,里面掷出一人,高速往那男子投来,男子一看清楚来人,暗叹一声,放弃了继续奔往又正重新关闭的光圈,用一个巧劲接住了来人,那人是一个十来岁的孩子。
当星月看清楚那孩子的样子时,灵魂剧颤,这不是自己吗?童年时的自己!
“哈迪斯,怎么又回来了?到底什么回事?”那男子疑问道。
有一头巨兽率先冲到,那男子已无暇再说,一把抱起了哈迪斯,低喝道:“抱紧了!”
此刻,星月的感觉实在怪异绝伦,眼前那孩子明明是自己却感觉不到自己,灵觉始终环绕在那中年男子的四周,运用的也是那男子的视觉去观察着周围。
那男子低啸一声,笔直倒退往一棵巨木,往上一跃,已到巨木的小半高度,用脚后跟点在凸出的枝丫处,看到奔来那只巨兽暂时无法威胁到他们时,才急转身,再用脚尖轻点一下突出的枝干,已跃到树顶,接着急踏树顶端的枝干,往另一棵树顶跃去,动作只在眨眼间完成。
群兽皆巨大无匹,举起的长臂比这里的参天巨木还要高,巨兽往他们所在的树顶狂拍,被拍断的枝叶满天乱舞。
那男子连续跃过好几棵树,跃进了兽群堆的树顶上,巨木下皆是疯狂追着他们挥击拍打的巨兽,有一两棵树不堪重击,已拦腰折断,慢慢倒下。
半刻后,他已经跃到了这片树林的边缘处,星月一看林外那景象,不禁倒抽一口冷气,一阵惊恐的凉意猛地袭来,暗暗替那男子担忧起来。
只见树林外是一望无际的大草原,数之不尽的巨兽却令平原此时散发着无限的杀机,巨兽虽不如在树林内密密麻麻,只是三五成群围坐着,较远点的还是在歇息中。但在近处的巨兽看到有人,立刻发出狂嚎,似是告知附近同伴的一种作战信号,平原上听到嚎叫声的巨兽也纷纷涌来。
那男子眉头轻皱了一下,将哈迪斯放到背上,哈迪斯非常乖巧,忙紧紧搂住了他的脖子。
他一声长啸,猛地加速,他要趁巨兽形成包围圈前杀出一条血路,腰间长剑终于出鞘,此剑浑身乌黑通透,比普通的剑要长上三寸许。
他施展开惊世骇俗的身法,从树林最边缘间的一棵树尖跃起,已到了一只巨兽的头顶。那巨兽还没反应过来,长剑已在它双角间的肉瘤上重重一划,灰白、粉红的双色血液喷射而出,在那巨兽临死的狂嚎中,他已闪电般地又跃到另一头巨兽的头顶,以同样的手法,迅速解决了一头。
周围的巨兽越来越多,那男子依然纵容地在群兽的头顶上闪电般跳跃前行着,那黑剑所到处,巨兽立倒。有些巨兽为了拍打他们,挥舞的巨手更是失手拍中同伴的死穴,倒下的巨兽越来越多了,那种古怪恶心的液体溅满那男子和哈迪斯的全身。液体溅在那男子脸上时,星月再次出现了那昏眩的熟悉感。巨兽临死前震耳欲聋的狂嚎声,更是此起彼伏的充斥在耳膜间。
举目四顾,巨兽群如同这片草原般无边无际,看不到尽头。星月心中不禁暗惊,这么多如此巨大的怪物,到底是靠什么来维持它们的生计呢。他一时间反倒忘了,自己的灵觉正身处于一种什么情况,来旁观着这样的旷世奇观。
就这样冲杀了将近一个小时,那男子明显开始气力衰竭,动作已大不如早先的灵敏,后面的巨兽依然阵容浩大,但前方的巨兽群越来越稀疏,这现象证明只要再坚持一会,就可以逃离这个险地。
他又刺倒了一只巨兽,在半空中换气时,惊人的事情发生了。
哈迪斯不知是否力气不足,他突然放开了搂住那男子的双手,往下方跌去,那男子大惊,急忙凌空变向,沉着气往下方高速堕去,及时将哈迪斯拉回怀里。
一只巨臂立刻挥到,那男子顺着那只巨臂挥舞的方向一点,顺着那力度弹到了另一边。男子低头一看哈迪斯,不禁脸色大变,哈迪斯一脸铁青,眉心淤黑,不知生死。
另一只巨臂又已挥到,那男子脚尖再次轻点,顺势轻飘飘地弹到高空中,搂着哈迪斯的手臂同时往他身上输进一股力量。(星月的灵觉大震,圣力!这是更淳厚、刚正的圣力!)
正在那男子全力输送圣力,将身体放到最轻松时,异变再起,哈迪斯猛地睁开了双眼,手里不知何时多了把闪着蓝光的匕首,闪电般插进那男子的心脏处,手法极其高明狠辣!
一切是发生得如此突兀,星月的灵觉无法控制地撕心狂喝:“别!”
那男子看着胸膛闪着蓝光的匕首,惊愕、怀疑、不信、痛心、失落、伤痛等复杂神情,在一瞬间闪过脸上。
看着他从高空往兽群中跌落,星月只觉心如刀割!内心深处狂呼:“父皇,你别死啊!”
星月的精神陷入分裂中,眼前刹那变作漆黑一片,感到自己的身体在无尽的空虚中不断下沉,无始无终地下沉着……
慕容憔悴在书房中,他静静地看着窗外一片狼藉的世界,表情始终没变过,依然是轻轻地皱着眉头,挂着那种难以言喻的神情。
这时,书房门轻敲后走进了一人,脚步沉重,径直来到慕容憔悴对面坐了下来。
慕容憔悴没有转头去看来人,因为敲门后不用经他同意就直接进来的只有两个人,一个是阿迪加,还有一个正躺在床上。
慕容顶了顶他的银色镜框,沉声道:“怎样了?大叔。”
来人正是家族的大管家阿迪加,他表情木讷,双眼布满了血丝,无意识地摇了摇头,道:“星月刚才又一次停止了呼吸,不过这次更短了,大概只有三分钟。唉,五天了,正常人可能五天不吃不喝吗?”
当天,风星月在击杀巨兽那一刻后,就完全停止了呼吸。阿迪加以为星月已死,正伤痛不已时,慕容憔悴刚好闻讯归来,细细观察后,一语断定星月只是处于一种“假死”的状态。
果然三个小时后,星月又重新开始呼吸,却依然处于昏迷中。但此后五天,星月的这种假死状态便与昏迷状态屡屡交替出现。
阿迪加又关切道:“少爷,你刚才从星月处回来不是说要休息一下的吗,怎么又跑到书房了?你已经两天没合过眼了。”
慕容憔悴苦笑道:“大叔,我两天前还小睡过一会,你这五天来却根本没合过眼,真正该休息的,应该是你吧?”
阿迪加叹着气:“唉——”
此时,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打断了两人的对话。
慕容应句“请进”后,一个仆人面带喜色闯了进来,呼吸还没顺畅,便喘着气报告:“老爷,大叔!星月,星月少爷他醒了!”
两人大喜,忙往星月的房间急步奔去。
快到星月的住处时,慕容却放慢了脚步,由得阿迪加先行一步。
慕容憔悴根据后来一些目击者的报告,再综合整个研究室被毁,和巨兽破坏的轨迹,几可断定,巨兽其实就是风星月在研究室里弄出来的杰作。此事,他虽然只对阿迪加提起过,但慕容心中是拿定了主意,等星月醒来,一定要给点脸色他看,让他知道,做错事付出的代价是长久的。
唉,不过,谁能想到他操作的空间实验,真的会成功呢?其实我应该高兴的,不是吗?可是,又因此而死伤了这么多无辜的生命…
他思虑间,已来到星月的院外,阿迪加向他快步地走了过来,皱着眉,急声道:“星月醒后,不吃不喝,一个人跑到了后院,说要静一下,还布了一个结界,不让人接近。那是个很奇怪的结界,我进不去,少爷你快去看看吧?”
慕容忙随着阿迪加往后院走去,心中大奇:星月什么时候会用魔法了,布结界是需要魔力作为前提的。
两人来后院门外,已有几个仆人着急地侍候在一旁,慕容立明白了阿迪加所说“很奇怪的结界”的意思——如果是只能隔音作用的低级结界,外面可以看到里面的景象,却不能阻止人的进出,但后院现在所谓的结界,可以清晰地看到里面的景象,但想走进去,却受到一股无形的力场阻止着。
慕容细细观察了一会,察觉元素根本没变化过,哑然失笑,就这样径直地走进了后院大门。阿迪加以为已找到结界的通道,按着慕容的方位正要跟进去,却又被那股无形的力量弹了回来,不禁一脸迷茫地被挡在了门外。
由穿过后院那一刻开始,慕容的精神立时感到一阵动荡,对于他这种注重精神修炼的人来说,这是一种非常难得的体验。
一路走来,渐渐进入了无限平静的境界,无忧无喜中,又绕过一片姹紫嫣红的花丛时,忽然感到了自己真正地溶入了这个世界,不再是一个孤立的个体,产生出与天地连为一体的曼妙感觉。慕容抬望星空,更似每颗星星都举手可摘,并不是如此的遥不可及。
这种境界平时只有在精神修炼许久,才能偶尔得之,且一闪即逝,像此刻能维持得像呼吸般自然,成为了自己感官一部分,根本是痴人说梦话,慕容的心中终于出现了一丝波动,一份由衷的感动从心底升起。
慕容憔悴这份无尽的恬静感越来越甚,穿过花林后,他看到了这个精神力场的制造者,精神再次强烈动荡。
六角亭内,风星月倚着栏杆侧坐,专注地仰视着夜空中的繁星,一头乌发在夜风中轻柔地摆动着,如雪般的肌肤在夜色中闪烁着圣洁的光芒,雪白的衣着与周围漆黑的夜色本该格格不入,但此刻却无暇地融合在一起。
慕容轻步走近,似怕打破这种宁静美,他在星月身旁坐下,本来准备好训斥的话一句也没有说出来,只是静静地陪着他,抬头凝望着夜空。
良久后,打破沉默的是星月本人,他柔声道:“慕容叔叔,他们走了有两个月了。两个月前,我们还在此举杯畅饮,但现在已天各一方,人生真的很奇妙,对吗?”
慕容憔悴看着天空的满月,轻叹道:“每个人选择的生活方式不会都一样的,并没有最好的生活方式,因为对于每个人来说,适合自己的才是最好的。你的父母选择了一条属于自己喜欢的道路,我们该替他们高兴才对啊!”
“慕容叔叔,我很内疚,因为自己的妄为,累死了这么多人,那晚,我目睹着一个个生命消逝在自己面前,却无能为力,我好恨!”星月话题突转,他转头注视着慕容憔悴,双目蒙上了一层迷雾。
慕容憔悴感到周围的宁静正在迅速打破中,悲痛内疚的负面情绪狂涌上心头,赶紧收摄心神,同时心中大惊,星月的精神力量竟然强大如斯,完全影响到周围人的情绪,连精神修养甚高的自己也不能幸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