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艾兰的信解释了很多疑问，但我们的处境并没有改变。我们还被关在铁箱子里，生
命危在旦夕。不论怎么样，我都不会束手待毙。我继续磨更里面的铁板，罗拉继续练内
功。看起来我这边成功的机会比较大，罗拉练来练去都没有什么进展，她已经吸收了七
八次魔法元素，身体还是没有什么变化。我这边磨得虽然慢，但是进展是实实在在的。
我又磨出一条缝来了。
饼干早就吃光了，现在只好吃布。亚麻布比较好消化，我让了给罗拉吃，我自己吃圣骑
士甲上多余的皮。制过的皮非常难吃，咬来咬去都咬不烂。我只好用刀子把那些皮割成
一条一条的含在嘴里，用口水把它浸软了再一点一点吞下去。皮革上面的油漆有毒，但
也顾不得这么多了。我的披风倒是真丝做的，不但没毒，咬起来还咯吱咯吱得响，好吃
又有噱头。不过披风在以后另有用处，我不舍得吃。罗拉穿着的衣服都是布料，可惜使
用的染料毒性太大，还要留着擦屁股和盖大便，能不吃还是不吃的好。
我的口很干，喉咙里面像要裂开一样，我已经三四天没有分泌唾液了。我每隔十二个小
时喝五滴水，从理论上来说水分是足够维持的，但感觉上并不是这么回事，这些水似乎
根本没到喉咙，在舌尖就被舌头吸收掉了。水不多了，一定要省着喝。这几天我能不说
话就不说话，可是不说话我又觉得很孤单。看来从明天开始要喝一些尿了。
艾兰是谎言之神，连神都经常会被她欺骗，现在我又没有了法术，头脑也不太冷静，我
也不敢担保我现在有没有上艾兰的当。没有了法术，我只能用理性分析。理性分析的基
础是真实的情报，手段是逻辑推理。现在我手头什么情报都没有，推理出来的东西不免
失之毫厘，谬之千里。
比如说教宗，艾兰说他是光之神，我怎么知道这是真的还是假的呢？教宗的寿命很长，
能力很强，智慧很高，但都没有超过人类的极限。马利（二狗子）和塔罗特没有发现教
宗有什么异常，至高神也从来没有和我提过这件事情。教宗每年都作身体检查，我自己
也用法术检查过教宗的身体，从来没有人发现过教宗的身体有什么异常。艾兰可以找出
一千种理由来反驳我，但我没有问过至高神，没有检查过教宗的身体之前，我不能把
‘教宗就是光之神’当作事实。
再比如说艾兰怀着的孩子。人类****一次受孕的机会是五百分之一，那天艾兰并没有使
用任何能够帮助受孕的法术，就那么刚好碰上了？如果艾兰怀着的不是我的孩子，而是
什么魔法的作用或者别人的孩子，那么她说的一切都是假的，她把我关在这里不是为了
什么防止万一和教宗翻脸，教宗和艾兰合作也不是为了那个什么预言。
按照这样推论下来什么都靠不住，马利难道就靠得住吗？塔罗特难道就靠得住吗？我们
人类怎么摸得透他们邪神的心思？至高神也不能完全相信，不会说谎，但是他忙着转生
，做事情不免粗疏，很可能会被其他神欺骗。我的部下也不能完全相信，很多圣骑士认
为教宗比我更正确，他们完全可能和教宗勾结。
在怀疑论者看来，世界一片黑暗，这片黑暗的唯一规律就是没有规律。人类只能在黑暗
中摸索。魔法会失灵，大地会崩塌，太阳可能不再升起。人类社会只不过是海浪上面的
泡沫。这里就是这么一片黑暗，出去以后更加是一片黑暗。这里的黑暗是因为没有光，
外面的黑暗却是因为人心的不可靠。我不由起了和罗拉几天前一样的想法，也许留在这
里比到外面去更好。这里小，黑暗，但每一寸地方都很熟悉。可是来杀我的人随时都会
到，水也快喝光了，还是要尽快出去。
“阿！”罗拉忽然叫道。
“怎么了？”我问道。
“我，我肚子好痛！”罗拉叫道。
“又痛了？”我安心一些了。罗拉这几天总是肚子痛。
“不是，这次不同，这次好痛￣”罗拉呻吟道。
“让我看看。”我连忙跳下去，走到罗拉身边扶起罗拉。她的身体凉得象冰一样。
“不要看！”罗拉扭来扭去不肯就范。
“都什么时候了别淘气了！”我叫道。
“阿￣”罗拉忽然大叫一声，倒在地下。她的身体现在很重，我一下子没扶好，被她压
在底下。
“阿￣”罗拉在地上滚来滚去。罗拉全身长满了坚硬的鳞片，爪子和尾巴也长了出来，
她的身体又重，骨头又多，把我压得够呛。
我爬起来尽力按住罗拉，但罗拉一个翻身就把我抛出几米远。
“怎么了？魔法元素又失控了吗？”我问道。
罗拉没有回答我，只是大叫着在地上滚来滚去。用来装尿的胸甲也被她踢翻，尿水一下
子冲了出来，把大便冲得到处都是。真是可惜，这些尿要过滤后才能喝了。
不过现在没工夫考虑这种问题，罗拉这么痛苦，看样子真的是魔法元素失控了。她现在
力气太大，我按不住她，想帮她也不行。
“到底怎么了？”我叫道。
“阿￣￣”罗拉一声长叫，不动了。
我马上过去，罗拉翻着白眼（其实是黄眼），躺在地上只是喘气。我摸了摸罗拉的脉搏
，可是罗拉的手上没有脉搏……我只好直接摸罗拉的胸，终于听到了罗拉的心跳。可是
我不知道怎么样的心跳对龙来说才是正常的。
罗拉蜷缩在地上，毫无声息。我愁眉苦脸的看着罗拉，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踢踏’，‘踢踏’，忽然外面传来一阵不紧不慢的脚步声。这是我的儿子来救我呢，
还是艾兰来杀我灭口？还是我的部下，或者龙族那个间谍发现了我被困来救我呢？又或
者是教宗和艾兰翻了脸，这个人是教宗派来的？圣骑士如果来救我，一定不会一个人来
，也不会这么不着急。龙族间谍倒是一个人，走得这么慢可能是他天性谨慎。我仔细听
着那脚步声，据说有些修炼过内功的高人可以从脚步声听出访客的来意，我不是高人，
所以我也听不出。
从走路发出的声音，我只能听到这个人和我差不多重，穿着军靴。从走路的频率和速度
，以及用频率和速度算出的步伐，我只能听出这个人和我差不多高。教廷总部和我差不
多重的人很多，和我差不多高的人可没有多少。和我差不多高又差不多重的人可谓凤毛
麟角。大概这就是我的儿子了。他是来杀我的，还是来放我的？
如果他是来杀我的，我应该怎么办？我把艾兰拖到角落，在钢丝网上垫了布，自己爬上
钢丝网，把披风卷成一个团，在里面存了空气，紧紧地握着骑士杀手。算起来现在是晚
上，如果他进来杀我，在他开门的那一瞬间我就会召唤镜子获得圣光，同时发动突袭，
就算他能够杀了我，至高神也可以了解事情的真相。当然有很大可能他会在外面动手，
如果他用魔法或者法术，只要没有打烂我的头，我就可以把真相告诉至高神。如果他用
雷电，那对我不起作用。如果他用毒气，靠着披风里面的空气我可以多活半个小时。
那人越走越近，忽然，远处出现了另外一个人的脚步声。另一个人的脚步比第一个人急
很多，但从他发出的声音算出来的资料和第一个人一模一样，一样的身高，一样的体重
，一样的军靴。头一个人显然也听到了，他停顿了一下，返回去迎接第二个人。这时候
出现了第三个人的声音，她飞行着喊了一句什么。我没有听见喊话的内容，但我认出了
说话的人。这是艾兰的声音。
艾兰来了，我握紧了骑士杀手，只要有一丝圣光，我就可以让她死无葬身之地。
‘呼￣’上面忽然传来了刀劈破空之声。接着响起了各种声音，念咒的声音，爆炸的声
音，盔甲破裂的声音。接着我听到了圣光矛刺在人体上的声音。有人在用圣光矛。除了
圣骑士，没有人会去练圣光矛。战士不会法术，祭司不屑用锐器。有圣骑士来了，是来
救我的吗？不过也有可能是我儿子。艾兰说会让我的儿子继承我的记忆，这当然包括使
用法术的记忆。会用不一定能用，只有至高神信徒才能用法术，我的儿子如果选择了杀
我，那很明显和至高神的信念不符，在清洗记忆之前都不能用至高神法术。但如果我的
儿子选择了放我，那基本上符合了至高神的信念，应该能够用法术。
我的儿子来放我了吗？
不知道过了多久，外面沉寂下来。箱顶上裂开一道缝隙。
“快走！”有人叫道，十足十就是我自己的声音。
我看了一眼罗拉，鼓足勇气从缝隙中一跳而出，同时召唤镜子反射阳光过来。一个穿着
圣骑士甲的人正堵着地下室的大门。他背对着我，右手拿着长剑，浑身是血，盔甲已经
碎裂了大半。
“父亲！”那人转过头来，他长得和我一模一样。看着和自己一模一样的人是一种十分
奇怪的体验，好像在照镜子一样。
就他这么一回头的功夫，大门忽然碎裂，艾兰飞了进来。她穿着一件宽大的白色袍子，
****着脚，漂浮在空中，散发着妖异的性感。艾兰后面跟着另一个穿着圣骑士甲，和我
长得一模一样的人。
“还是迟了一步。”艾兰落寞地说道。
“不要紧，妈妈，还可以挽救。”艾兰身边的那人说道。我明白了，双胞胎。
“来不及了。”我说道。虽然微弱，我已经获得了月亮发射过来的圣光，再过三十秒，
我就能控制镜子反射大量圣光过来，那时候我就可以和至高神取得联络。再过三十秒，
那是就算罗拉把我杀了，她也注定失败。她要怎么样在三十秒内杀了我呢？
“还有三十秒？”艾兰像是看穿了我的心事一样。她也能读心吗？
魔法元素在艾兰手中聚集。很快地她手中出现一个人头大小的五彩光球。艾兰把关求向
我们扔了过来，光球刚刚离开艾兰的手就分裂成两个，然后分裂成四个，八个，十六个
，三十二个……每分裂一次，球就变小一些。我体内的圣光不多，不能用圣光盾硬挡，
只好快速移动，做战术性撤退。
放我出来的儿子支起了圣光盾，举起长剑就向艾兰冲了过去。艾兰把手一张，那些彩球
绕过了他，拐了个弯继续向我飞来。艾兰身边的儿子也拿出长剑迎了上去，两人顿时打
在一起。彩球越飞越快，越分越多，我连跑带跳加上翻滚避过了一批又一批。没打中的
彩球碰在墙壁上反弹过来，变得更多更小。这彩球到底是干什么用的？我糊涂了。
我还没有想明白，彩球已经分裂成非常小，飞行速度更是快的不可思议，我再也避不开
了。彩球钻进我的身体里面，我的身体马上变得僵硬起来。我动不了了。艾兰向我飞了
过来，我看见她手里已经聚集了一个火球，她马上就可以用这个简单的魔法把我的头烧
掉。
我的儿子大叫一声，转身向艾兰扑了过去。他的背现在完全没有防护，看样子他是想牺
牲自己来救我了。他的兄弟没有给他自我牺牲的机会，一剑砍在他的脚踵上，把他两只
脚板砍了下来。他失去了平衡，倒了下地。艾兰继续向我飞过来，我把体内残存的圣光
编成信息发向镜子的方向，如果运气好，镜子会把这些信息送给至高神。
至于我自己，我只能等死了。
艾兰飞到了我面前，她举起手，火球朝我飞来。这次是死定。
“破！”罗拉的声音从箱子里面传来。火球刚刚离开艾兰的手就爆炸了。罗拉怎么可以
在箱子里面用魔法？
铁箱子变形，跟着破裂，一头巨大的黑龙从铁箱子里面飞出。是罗拉，她变回了龙身。
她是那么的巨大，这小小的地下室根本不能容纳她的身躯。
“坏！”罗拉说道。
艾兰体内的魔法元素马上混乱，身体多处发生爆炸，她倒下了。
我感到浑身充满了力量，圣光已经到了。大部分阳光被地面挡住了，但圣光可以穿破这
几十米深的土壤。至高神已经知道了一切。我的世界回到了它的轨道上。
我聚集起圣光盾，准备好了几十个法术。
“我认输了。”艾兰说道，“还不快去救你儿子。”艾兰指着来救我，被砍掉双脚的那
个圣骑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