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老师又问马路:“你喜欢电台这份工作么?”
“喜欢!”马路回答得很干脆。
“说说,怎么个喜欢?”
“就是如鱼得水,游刃有余。”
“周一一呢?”
“我啊?我也喜欢,做电台节目很上瘾。我刚做那会儿,觉得两小时特别长,现在觉得两小时眼一眨就过去了。”
钱老师点点头:“我很高兴听到你们这么说,电台工作在外人看来很风光,但是对我们自己来说,也许外面的世界更精彩。从实际方面,电台主持人的收入也就相当于一个白领,我相信你们肯定有过其他选择,但你们选择了电台,并留在这里脚踏实地地工作,我觉得很欣慰。”
周一一斗胆问钱老师:“钱老师……您……为什么这么说呀?是不是我们有什么地方做的不好?”
“不,你们非常好。”钱老师顿了顿,“我只是,觉得今天晚上特别难熬,想找人说说话。”
周一一和马路又对视了一眼,不知道钱老师这是怎么了,两人都没敢接茬。
钱老师站起来,走到窗边,看着远方的万家灯火:“我以前加班的时候,累了就喜欢站在这儿看看夜景,从这个角度望出去,上海的晚上特别好看。以后,不知道还有没有机会站起13楼看风景了。”钱老师的语气感伤,他自己可能也意识到了,调整了一下情绪,转过身对两人说,“马路啊,周一一啊,你们两个都是做广播的好苗子,你知道你们身上最难能可贵的是什么?”
两人摇摇头。
“是热情。对电台,对生活的热情。我活了五十多岁了,相信我的眼睛,我看得出来。但是,我想对你们说,生活有时候不能尽如人意,会有一些困难,挫折,如果遇上了,你们不要怕,要往前走。保持心里的那份热情,那是你们最宝贵的东西。有了这份热情,你们无论在哪里,做什么,都会闪闪发光的。记住我的话。好了,不早了,你们回去吧!”钱老师说完,又转过身去,望着夜景出神,不再说话了。
马路和周一一两人听到这里,已经明白了。钱老师指的应该是电台合并的事,虽然他没有明说,但意思已经相当清楚了。两人默不作声地站起来,退出了钱老师办公室,轻轻为他带上了门。
两人去办公室拿了自己的东西回家。
走出广播大厦,马路说:“我送你。”
“不用了,我想自己走走。”
“这么晚,你一个女人在马路上乱走,当心被人劫财,请注意,只是劫财,因为以你嘛……劫色的可能性不大。”
周一一哭笑不得,马路是什么时候都能说笑话的人。不过马路的好心情也是假象,他收起笑脸,感慨了一句:“还是让我送送你吧,反正我听钱老师的意思,估计我们做同事也做不了几天了。我宣布,从今天开始你不用求雨了,我最后送你一程吧。”
“我还健在呢,不需要你送最后一程。”
到了这个时候,这对搭档还没忘了唇枪舌剑。
“拉倒吧,我能大发善心这样对你说,你还不赶紧顺水推舟?省得我后悔啊。”
“谢谢你,马大善人,不过我……”周一一还要推辞,马路坚决把气口抢走:“好了,你就别啰嗦了,我知道你内心狂喜的。”
“是的,我岂止狂喜,我已经癫狂了。”周一一苦笑道。
“没事啦,赛拉卫,赛拉卫。”赛拉卫是法语“这就是人生”的普通话版本,马路嚷嚷着给自己安慰。
当马路的小车离开电台的时候,13楼的钱老师并未看到他们的身影。他维持刚才的定格画面,在窗前沉思着。今天,他收到了集团领导对他呈交的那份人员去留安排的报告批示,一切都已尘埃落定。明天,是时候告诉大家了。
第二天一早,999全部人员被通知开一个紧急会议。由于这紧急会议来得突然,大家都在下面小声议论纷纷。只有马路和周一一觉得淡然,本来罗阳就已经提前跟他们打了招呼,而昨天晚上钱老师的表现更加说明了一切。罗阳和娃娃也大体保持平静,激动的都是那些台里的元老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