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霖似是不愿再议当初,话锋一转,“出门的时候把方青带上,寻常人为难不了你。”
“方叔是您的副将,跟着我岂非大材小用?”
他停下筷箸,“我并非监视你。”
顾轻烟笑逐颜开,慧黠眨眼,“如若我去做坏事,带上您的副将,那您的一世英名怎么办?”
两人对视,郑霖摇头无奈,“早些回来。”
“嗯,是。”
李信之历来讲究速战速决,为防有变,怕是今晚便要动手。展开手中的图纸,将灯烛移近细看,眉角微动,青葱细指点在了图中几处房脊上,“这儿,这儿,还有这儿,引绳可拉远一点,你觉得衬手就行,一击不中,他必往这条路撤退,你只需守在这里,”点了点回廊下的转角,“以你的身手想要不让他惊觉应该不难。”
弥夏点点头,“你让我守着又不让我断他后路,却是为何?”
顾轻烟卷起图纸,“当然是要他活着回来。”
弥夏一头雾水,敢情费这么大的劲要救的竟是这个刺客?
她嫣然一笑,“若然如此,我们如何能腾出手来应付连幸呢?”
呃?什么?
“好了,去吧,得手后切不可逗留,往城郊遛一圈,便可以回来了。”
弥夏深深看她一眼,听她一言一语好似已然算无遗漏,他只需将这些要命的弩箭光明正大的安在林府的屋脊上,待那刺客逃走时伸手一拉便可。
他伏在廊下,手中牵着根引绳,仍旧百思不得其解,凝神听了会周围的动静,廊下的铃铛被风吹出轻响,还有极其微弱的破空声。
眼一眯,来了。
顾轻烟踮着脚尖自高高的书架上抽出一本书来,略略一翻,又放了回去。
“你是如何知道连幸的底?”一侧的长形条案后坐着一人,青色长袍下淡白的底衫,露出绣着琼枝的襟边来,修长的指毫无阻滞的端过就近的茶浅啜了一口。
顾轻烟抽下另外一本,翻了两页,头也不抬的道:“猜的。”
“哦?”
“前去抄家的官员回报连家清廉的很,金银玉器是样样有,不过俱是劣货,太傅一职可是个肥缺,他的钱财去哪了?挖地埋了不成?”
“所以你就怀疑他暗中养兵?”
顾轻烟回眸一睇,“你不是已经肯定了?”
秦王扬唇笑,“何以见得?”
“你将我的红雪藏在那几个月了都,我得想法子救她出苦海。”
凉州地处偏远,甚少有商贩行走,贫瘠可想而知,世人只道凉州荒凉,却不知那群山环绕的方寸之地实在是难得的养兵之地。每年被下放到凉州的官员也不少,却有谁能往那大山深处去寻一遭呢?她只是无意得知,凉州闹过瘟疫,曾经是连幸领着赈灾的物资亲入过凉州。
如今他下放凉州,占尽天时地利人和,杨天瀚养了头猛虎啊。
两人沉默,只余书页翻动的声响,顾轻烟不经意的向他瞟去一眼,不料他似是早有所觉,她的视线刚到,他便轻轻勾着唇角,无限风华的一笑。
叹口气,低下头继续翻。
“顾轻烟。”
“嗯?”
“你想救连韶廷。”
抬头欣喜,“你有办法?”
那人唇边的笑意依旧,薄唇一掀,“当然。”
放下手中的书走过去,“你且说说,如何救?需要我帮忙么?”
秦王悠然起身,负手踱了开去,“到时候你便知道了。”
顾轻烟凝眉站定,他刚刚,是在生气?
林少傅遇刺,京中加强了戒备,杨天瀚怒不可遏,他才提了林玉琛,便有人慌着欲除之后快,这不是明着与他作对么?
御书房里气氛压抑,林玉琛颤颤跪伏在地,明显是余悸在心。
杨天瀚眼神幽幽扫过一旁的顾沧,确实,他是最有理由动手的一个,只是,应当不至于蠢到现在就动手。没有证据,恐惹争议。
“林爱卿不必惊慌,朕即拨京畿卫与你,那贼人纵有三头六臂,还能强过朕的京畿卫不成?”
林玉琛叩头谢恩,这才起身。
顾沧心中嘲讽,将京畿卫调去守宅,这林玉琛还真是居心叵测。“林少傅为官清明,为人随和,怎么会有人行刺?皇上,恐防有诈。”
林玉琛当即不快,“顾丞相的意思是说下官无中生有还是说下官自己找人刺杀自己?”
“皇上,臣的意思是只恐贼人是声东击西之举,贸然调动京畿卫,只恐生变。”
杨天瀚点头,沉吟片刻,“言之有理,天子脚下行刺朝廷命官,藐视皇威,猖狂之极,不知顾卿家有何良策?”
“贼人一击不中,必然会再来,这就需要林少傅的配合了。”
林玉琛冷笑一声,“倒不知顾丞相高见?”
“加强防护是必然的,否则贼人会起疑心,林少傅可多露破绽,给贼人些许可乘之机……”无视林玉琛铁青的脸,顾沧微微一揖,“待他再行刺杀,我们便可来个瓮中捉鳖,届时保管他插翅难逃。”
杨天瀚看向林玉琛,“林爱卿?”
后者面色几变,“臣,无议异,”又朝顾沧拱手:“下官的小命就捏在丞相手里了,还望丞相多担待。”
顾沧回礼一笑,“林少傅纵是信不过我,也该信的过京畿卫才是。”
两人微微一对视,随即不约而同的别了开去。
杨天瀚居高临下,嘴角的笑意加深。
郑霖接到圣旨,需前去林府护林玉琛周全,本也无事,奈何郑大将军听闻调令乃是出自秦王之口,便火冒三丈。
顾轻烟走至中庭,便已听到前院的咆哮声:“……本将军岂能任他随意调遣?可恶……”
一把尖细的嗓音响起:“大将军稍安勿燥,此事虽是秦王建议,可也是皇上下的命令不是?王爷说了,这刺客等闲之人奈何不了,非您去不可……”
铭全?
“放屁!他怎知那刺客不好对付?是他派去的不成?”
顾轻烟跨进厅中,嫣然一笑,“外公息怒,您去林府,林少傅必然好吃好喝的招待着,您何乐不为?”
厅内的人循声转过身来,她一袭淡白优雅的立在厅前,笑容明媚,悠然倾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