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军事雪色青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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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我是好人

一个星期下来,田松基本上搞清楚了自己大概到了什么地方,他们这个部队的大楼是在乱葬岗上建起来的,当年据说死了好多“敌人”,有小鬼子,还有土匪,都埋这了。

巧的是,田松看过一部电视剧《林海雪原》,其中的悍匪头目“座山雕”的老巢就在这儿,让田松不由得发出了“世界真小”的感叹。

这个部队对外称“教导大队”,头儿的职务叫做“大队长”,下面有两个中队长,田松在新兵一营(一中队)二连。

离营房3里多路,才有低矮的民房,每个房子都不大,但是看起来都很敦实,披着厚厚的白棉被一样的雪,一个个长方体的烟囱戳在房屋上面,冒着烟。

白杨树很多,大路两旁的比较整齐,被寒冷的天气冻得光秃秃的,或粗或细的枝干却有力地伸向天空,仿佛在向老天讨要着什么,有些高处的枝丫里,间或有一两个用枯枝垒起来的大鸟巢,远远看去非常的显眼。

天空除了不断地下着像精盐一样的雪外,大多数时候都阴沉着脸,太阳可能胆儿小,偶尔出来一下就不知道躲哪儿去了。

“田松!走,压被子去!”已经开始训练了,吃过午饭到下午正式训练还有个把小时,潘金岩约田松一起到走廊去压被子。

“好!报告班长,我和潘金岩去走廊压被子了。”

“去吧。”

“是!”田松和潘金岩异口同声回答后就抱上被子出了房门。

早在一周休整的时候,因为被子老压不好,里面的棉絮老是压不实,更闹心地是被面上的褶子,让新兵们集体束手无策。于是,有些班长起了同情之心,把压被子的“诀窍”透露给了“勤奋好学”的新同志,即把被子放在水泥地上压,硬硬的地面比床板好受力,而且,被子沾满灰渍后,褶子很快就会消失,被子也容易定型。至于被子脏了,就不要去计较了,睡睡就习惯了。因为成效明显,特别是楼下一连的新兵“先吃了螃蟹”,作了榜样,所以这一做法在二连很快得到了推广。

还有能够“速成”的“绝招”,那就是打一牙缸水,拿嘴当喷雾器,把被子表面均匀地喷上水,迅速压实叠起来,抱到楼下雪地里放一下,然后再抱回来,那么,被子就又硬又方正了,非常好看。不过这个“绝招”不能曝光,一旦被干部发现,会遭到严厉的批评,所以,冒这个险的人不多。本来几个干部考虑到新同志特别是女兵的健康问题,对于将被子放在地上压也是不赞成的,曾一度制止,但由于班长们的阳奉阴违再加上广大新同志们的“密切”配合,最后也就听之任之了。

走廊里已经有好多人跪在地上“呼哧——呼哧”地压被子了,有男兵也有女兵,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湿湿的青春的甚至带点儿乳臭的味道。在有点昏暗的灯光下,走廊两侧的水泥地面除了连部门口、洗漱间以及厕所门口有点儿空外,再就是三班、五班之间,四班、六班之间的交界处,如果腾腾地儿还是有点儿空的。

只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男兵和女兵压被子的地方有了无形的界限,即以三班、五班,四班、六班房间的墙界为分界线,靠外边的走廊两侧是男兵压被子的地方,里边走廊两侧则是女兵的,连部门口是公共的,但没人敢去,再就是洗漱间门口、厕所门口,都是公共的,只是大家嫌脏不想去。虽然房间的地上也是可以放下一床被子的,但是被张由这棵老点的“白菜”一直“霸占”着。

“潘金岩,我们去洗漱间门口吧!”

“到!”潘金岩条件反射地答“到!”后说,“那里太潮了,地上有很多水还很脏,我们还是在五班……哦哦哦,我明白,我明白,嘿嘿嘿。”

“别笑!”田松赶紧紧张而又压低声音说,“快走,别又撞上了郭班长。”

这时在田松和潘金岩站着说话的地方,几位正在压被子的新兵,也抬起了汗津津并有些红红的脸庞,有男兵也有女兵,向田松看过来,脸上还挂着会意的笑容。

田松既尴尬又紧张地和潘金岩一起快速地向洗漱间走去,过了五班门口后,他不由得舒了一口气,提着的心也稍稍放松了下来。结果听到后面一个女新兵说了一番话,让他差点站不稳摔倒在地。

原来,有个女新兵可能来得迟,对大家笑什么还不明就里,所以悄悄的问同班的,刚才大家看见那两个人为什么要笑。

“啊,你来得晚,没赶上。”那个回答的小女兵尽管压低了声音,但还是被田松听得清清楚楚,“就是刚才很紧张地讲话的那个,看见没,靠左边的那个,就是从五班门口经过的时候不敢靠近五班门口的那个,他叫田松,胆儿特大,来了第二天就敢调戏五班长……”

“什么?!”听到这里,田松吓了一跳,忍不住想回去给自己辩护一下,这要是让五班长听到了还得了,那副新扑克牌还剩48张呢,但想了想还是算了,俗话说“三个女人一台戏”,那里可是还有好几个“目击者”没发言呢,现在只有两个小女兵八卦了一下,已经是万幸了,还是别没事找事引火上身了。

“田松!”

“到!”

“这也太脏了,这么多沙土,还有这水渍,那么多上厕所的人都踩过……”看见田松稍一犹豫,就狠狠地把他自己的被子掼到湿漉漉的地上,潘金岩心里一阵恶心。

“指导员不是不让咱往被子上喷水吗?哎,到这里压被子,就解决这个问题了,这叫运用灵活机动的战略战术既安全又隐蔽地使用‘绝招’,嘿,一举几得呀!”说到后面田松不由自主地有点眉飞色舞,原本有点郁闷的心情变得释然起来,那点儿犹豫也荡然无存了。

“……”潘金岩彻底无语了,狠了狠心,然后仰起头把被子用力往地上一摊。

“你们怎么在这里压被子?”

“排长好!”田松和潘金岩的架式刚拉开了一会儿,跪在地上还没压几下,就听见一个女声在背后发问,回头一看是那个姓张的女兵排长,赶紧站起来问好。张排长上身是橙黄色的毛线衣,马裤尼的裤腿将黑皮鞋的半高跟子遮了一半,一条俏皮的马尾辫垂在后面。

“你是三班的那个……哦,对,叫田松!”张排长看到田松后,边想边说到最后居然笑了起来,好看的眼睛有点儿小得意,露出了一口洁白的整齐的牙齿。

“是!”真是怕什么来什么,虽然田松心里十分郁闷,但还是非常干脆地回答到。同时,他心里在暗暗祈祷,排长啊,您可千万别像那个胡说八道的小女兵一样想啊,您可是干部啊,素质一定比她们高得海了去了。

“你看看你俩,这里怎么能压被子呢?”张排长倒没那么无聊,看到田松和潘金岩的样子,很快就收起了笑容,并且眉头微微蹙了起来,“被子都湿了,晚上盖身上不冷吗?再瞅瞅你俩的膝盖,又湿又脏,水都渗进去了吧。在屋里还好,一出去别给冻坏了。”

“谢谢排长关心!”两人有点激动。特别是田松,心里委屈啊,他也不想在这压被子啊,可是那个郭班长那么狠,他是真怕了。

“好了,都这样了,你们继续吧。就是别再跪地上了。”

“是!”待张排长往外走时,两个人弯着腰,腿也弯屈着,屁股朝天,比跪在地上还吃力地压起了被子。耳朵里听着张排长的皮鞋声在众多的“噗噗”的压被子的声音中远去,隐约地还能听到一些窃笑声传来。

“田松。我受不了了。”压了没几分钟,潘金岩像个被扎漏的气球,一下子瘫倒在被子上。

“嗯,这姿势比那天我被郭班长罚的时候还累。”田松深有同感,也是一下子塌在了被子上。

“嘻嘻嘻……”边上几个小女兵忍不住笑出了声。

“同志,大家都是新兵,应该互相帮助,别把自己的欢乐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上好不好?”田松累得两腿发酸,心里有股无名火,但又不好对边上的几个小女兵发作,只好说了这么一句话。

“你这样说就不对了,我们几个想笑就笑,不想笑就不笑,碍你什么事啦?田松同志,你管得也太宽了吧!”

“就是,就是,林玲说得对,你自己不也对着五班长笑吗?”一个胆大一点儿的叫林玲的女兵说完,另外几个女兵立即七嘴八舌地声援,话语直刺田松的痛处。

“你……你们……”田松用手指着她们说不出话来,同时,心里不断地暗骂自己嘴贱,干嘛没事去招惹她们呀。

回头看看潘金岩,一副乖宝宝的样子坐着,脸上强憋着笑,要是想让他帮一把,恐怕是妄想。

再看看其他的人,明显地有几道关注的看样子准备声援的目光投了过来,女兵还是蛮团结的嘛。

动武?威吓?嗯?行不通,行不通,风度,还是要保持风度啊!田松用眼睛的余光迅速的扫了一遍周围的情况后快速地平静下来。

对了!嘴上事嘴上了!田松想,凭他当兵前的疯狂历史经历所积攒下来的丰富的经验,如果被这几个小丫头片子几句话给吃定了,那可真是辱没了当年在学校混出来的威风了。陌生的环境容易让人头脑短路啊,还有那个郭班长,差点让她把自己收拾成了个“好学生”,惭愧啊惭愧。想到这里,田松陡然底气万丈。

“林玲,是吧。”

“怎么了,我说错了?”

“名字好听,人也长得好,嗯,你的几个姐妹都长得挺好看,但是——”在田松说前面几句话的时候,这几名小女兵虽然一脸狐疑,不过心里还是有点小高兴的,女孩谁不喜欢被人夸自己长得漂亮呢。说到“但是”的时候,田松却故意拉长了声音。

“但是什么,说呀!”林玲急急地先开口了。

“是啊,是啊,但是什么?”其他的几个小女兵也被吊起了胃口。

果然啊,田松有点悔不当初的感觉,一说到她们的样貌,她们就不攻自破了,恽然忘记了刚才还在群起讨伐自己呢。

“但是啊——”田松还在“但是”,把他边上的潘金岩的胃口都吊了起来,看见田松“但”了半天还在“但是”,他都想替那几个女兵打抱不平了,打他两耳光,看看还“但不但是”!其实他误会田松了,因为田松自己也在拼命地想,到底要“但是”些什么呢?

“但是什么呀,田松你倒是快说呀,怎么这么讨厌!”林玲真有点急了,无意中竟说出了既焦急又撒娇的话,还好大家都没怎么注意到。林玲感觉她现在像是看连载的悬疑小说,那个该死的作者提出个大家都感兴趣的疑问后就七拉八扯的就是不给答案,急死个人了,而现在的田松,在林玲的眼里,就是那个该死的作者!

“嘟——嘟——嘟——,起床——”当田松看到包括潘金岩在内的一众目光焦急的看着自己,弄得他自己都觉得要是不把这个“但是”后面的内容“但是”出来,那真是很对不起这一群“虔诚”的观众了。然而,越急头脑越空白,就在田松自己都在为自己这个“但是”发愁的时候,值班排长孙排长的一声“起床”哨音,虽然每天中午都要吹的,但这时候对于田松来说,那真是太美妙啦。

“各位,欲知‘但是’,请听下回分解!潘金岩,撤!”趁着大家一愣神的工夫,田松这时不再拖拉和犹豫,招呼潘金岩一声后抱起被子就跑。在边跑边让着走廊里其他抱被子回班的小女兵时,田松还在想,这个现场出题现场回答还真不容易啊,把自己都难住了。

“啊?田松,等等我。”反应过来的潘金岩也是抱起被子马上跑路。

“一个大坏蛋!”林玲和她的战友们抱被子站起来的时候异口同声地对着田松和潘金岩的方向骂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