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落实10月16日会议精神,农业部副部长齐景发、外交部部长助理武东和于10月21日组织召开了由农业部、外交部、经贸部三部参加的第一次协调组会议,具体研究了代表团赴冈谈判的方案和策略。据我国常驻联合国使团反馈的信息,冈方同意与我方谈判,并且将由冈比亚常驻联合国代表贾恩陪同中国政府代表团赴冈。根据这一情况,协调组确定了代表团组成和出国的日程安排。由农业部副部长齐景发任代表团团长,农业部渔业局局长杨坚任副团长,代表团成员有:中水总经理刘身利,农业部合作司副司长赵龙跃,农业部合作司亚非处处长卢肖平,外交部某处处长史玲,经贸部某处处长王寒香,农业部办公厅秘书孔亮,中水远洋渔业公司办公室副主任王柏治以及工作人员邓荣成等共十人。
鉴于冈方所关心的地质填图是此次谈判的关键所在,经贸部拿出了完整的图纸资料,为最终解决问题提供了重要保障。
搞到进入冈比亚的“门票”,要作为一件大事来办
11月24日,刘身利和吴湘峰抵达塞内加尔首都达喀尔,为代表团赴冈谈判做先期准备工作。他们首先拜访了中水的一位老朋友,此人系迪乌夫总统的亲家,又是社会名流,在塞内加尔具有非同一般的影响。刘身利请他代向中水公司对迪乌夫总统致意,感谢他对扣船事件的关注并曾亲自出面交涉,并借此阐明:中塞渔业公司是在塞内加尔注册的公司,所有渔船均悬挂塞内加尔国旗,属于塞内加尔籍渔船,在塞内加尔海域生产,理应得到贵国政府的保护。希望贵国继续对冈方施加影响,促使这一事件得以早日解决。
由总统亲家介绍,又先后会见了塞内加尔渔业部部长和冈比亚驻塞内加尔大使。
这位大使说,扣船事件是总统亲自过问处理的,但现在总统不在国内,正和外长出访在外,其中的一站是台湾……
一开头就接触到敏感问题,刘身利气不打一处来:“台湾只是中国的一个省,世界上只有一个中国!任何制造和支持‘两个中国’、‘一中一台’的行为,都是我们绝不接受并且坚决反对的!我们这一代人,从小受的教育就是:‘非洲人民是我们的朋友’,我们自己节衣缩食,也要支援非洲人民,几十年来,不知给了你们多少援助,至今还有许多非洲留学生在中国免费读书。请问:你们的同胞当中有一个被我们无理关押吗?”
大使很尴尬,讪讪地说:“扣船的事,是军队干的。我……一定把你的意见向总统汇报。不过,做事情总是需要经费的,如果你们可以出一笔钱,我愿意为阁下效劳,专程回国一趟,斡旋此事。”
刘身利心想,这位倒真是金钱挂帅,一开口就是钱。至于拿了钱办不办事儿,谁知道?想到这里,便说:“谢谢你的好意!我看,还是要通过两国政府之间谈判的途径来解决这一事件!”
11月30日至12月1日,中国政府赴冈比亚谈判代表团成员分别从中国、塞内加尔、德国会集到巴黎。由于我国与冈比亚没有外交关系,因此将第三国法国作为集结地点,等待进人冈比亚的签证。别看只有百十万人口的一个小国,跟我们的一个县差不多,没有“门票”你还进不了,却也令人无可奈何!
12月1日下午,代表团全体开会,将各项工作做了分工:团长齐景发主持全面工作,副团长杨坚为谈判作准备,赵龙跃负责代表团的活动安排,史玲负责联系尼日利亚驻冈比亚使馆的高级专员——中、冈两国断交之后,中国在冈比亚的一些事务委托尼日利亚驻冈使馆代管,王寒香负责地质填图,翻译卢肖平,后勤保障由刘身利负责。关于地质填图的处理,代表团在出国前已经有了比较成熟的方案:把图存放在我驻法国使馆,待谈判达成协议之后,在巴黎交图,以防发生意外变故。
当日晚8时30分,齐景发率代表团成员前往我国驻法国大使馆,拜访刚刚到任的大使吴健民,研究赴冈对策,力促冈方允许我代表团入境。公使兼参赞孔泉也参加了会见。这两位外交家经多见广,却还是第一次接触关于水产公司和渔船的事儿,刘身利对他们侃侃而谈,像讲故事一样,给两位外交家说起了中水的“家史”,从当年张延喜、吕洪涛拼凑十三艘渔船勇闯大西洋到今天的亿万资产,从艰苦卓绝的海上捕捞到冒着枪林弹雨抢救我驻外使馆人员……
吴大使被感动了:“我早就听说过也门战争、几内亚比绍战争、塞拉利昂战争,外交部不少人都是坐着渔船冲出战火的,原来那就是你们的船!谢谢,我替我的同事谢谢你们!说吧,需要为你们做什么?”
刘身利直截了当:“一是去冈比亚的签证,二是利用您的国际影响,对冈比亚施加压力。”
“好。”吴大使答应得非常爽快,“孔泉,签证的事就交给你了,要作为一件大事来办!我找冈比亚驻法国大使,跟他谈谈!”
“谢谢,我代表中水六万名职工谢谢您!”刘身利紧握着吴大使的手,“您炽烈的情感和雷厉风行的作风,令我们非常感动!”
“自己人,不必客气!”吴大使真诚地说,“我是曾在总理身边工作过的人,作风是总理带出来的!”
他所说的“总理”,不是一个职位,而是一个人,那就是周恩来。在中国凡是中年以上的人,只要一说到“总理”这个词,就一定是指周恩来。吴健民当年曾任周恩来的翻译,至今仍保持着总理带出来的作风,如此深情的一句话,把人和人的心贴近了。
就在吴大使为此斡旋的同时,外交部也电示我国驻美、英、尼日利亚使馆和常驻日内瓦代表团、常驻联合国代表团,要求他们紧急约见所在国外交部官员和人权高专办以及冈比亚常驻联合国的代表,从不同渠道向冈方施加压力。外交部一直与我常驻联合国秦华孙大使保持联系,并多次致电冈比亚政府,通报代表团在巴黎等待的最后期限,要求尽快给予答复。
代表团在使馆频繁地进进出出,引起了为他们开车的司机的好奇:“平时国内来了人,大使也就见一面,请吃一顿饭,不像你们这样差不多天天来,你们到底是个什么代表团?”
对此,代表团副团长杨坚只是笑而不答。如果他实话实说,这是个农业部的代表团,是为几条渔船和一些渔民而来,还怕人家不信呢!而实际上,这就是代表此行的全部“机密”,为了救船、救人,连部长都出动了。
签证的事迟迟没有消息。
吴大使火了,打电话催问冈比亚驻法国大使,严厉指责冈方言而无信,出尔反尔,既然同意和我们的政府代表团谈判,却又不给签证,是何道理?
对方哼哼哈哈,并没有一个明确的答复。
“渔头儿”刘身利焦躁不安,度日如年。他知道,组成这个副部级的政府代表团是多么不容易,这些人物都身负重任,怎么可能在这里矿日持久地等下去?而一旦解散,再拢起来可就难了。想到在冈比亚等待祖国亲人望眼欲穿的那些船员,他心如刀绞!
就在代表团将要无功而返时,12月3日中午得到我驻法国使馆的消息,冈比亚外交部同意立即给中国政府代表团办理签证。当日下午,签证办妥。这又是一个突破,进人冈比亚的门,终于打开了。
戏就要开场
12月5日星期六,中国政府代表团一行十人乘坐SABENA航空公司的航班,清晨从巴黎起飞,经比利时首都布鲁塞尔,于当地时间晚8时30分抵达冈比亚首都班珠尔,已在班珠尔的中水远洋渔业公司原总经理吕洪涛、中水驻塞内加尔代表处代表沈庙成,物资部经理陈伟义、冈比亚外交部礼宾官,以及尼日利亚驻冈比亚使馆的高级专员到机场迎接。
同日,中水远洋渔业公司副总经理吴湘峰也从拉斯帕尔马斯赶来,与代表团会合。
吕洪涛和沈庙成是专为这项谈判先期进入冈比亚的,而陈伟义到得更早,8月底刘身利初到西非时,就把他派来了,代表公司去看望被扣船员,给他们送去精神抚慰和物质补给,还要对警方上上下下的人物一一“打点”。有道是“久旱逢甘雨,他乡遇故知”,可以想见,他的到来给了那些几乎要发疯的人多大的慰藉,如果没有这一精神力量的支撑,又怎么能坚持到今天,终于等来了中国政府代表团!
为迎接代表团的到来,配合谈判工作,沈庙成从达喀尔带过来四辆汽车,陈伟义又在班珠尔临时租用了三部手提电话,为代表团安排了住处和开会场所,还特意找了一家中国餐馆。首长和同志们不远万里,风尘仆仆地赶来解救我们的船员,非洲的生活条件差,旅馆里没有空调,没有电话,没有电视,没有沙发,除了床之外什么也没有,实在是太委屈你们了!
当晚,代表团连夜开会,听先来的同志介绍情况,分析摸底。据了解,冈比亚现任总统贾梅,曾有留学美国的背景,原任中央警卫局局长,1995年发动政变,杀掉了总统,自己取而代之,上台时年仅二十九岁。贾梅手下有几个重要人物。一是总统府办公厅常务秘书,此人曾在法国留学,对外部世界有所了解,也有办事能力,但比较贪财。二是外交部的代理常务秘书,一位四十来岁的女性,与总统关系密切,在外交部拥有实权。三是海军司令,抓人的是他,放人也势必要经他手,“解铃还须系铃人”嘛。至于他们抓人、扣船的目的,看来一是图纸,二是钱,满足了这两项,放人、放船是可能的,不然,久拖下去,也是他们的一个“包袱”,未必有利。
12月6日星期日,代表团来到班珠尔港码头,看望被扣的船员,代表政府和国家领导人向他们表示慰问:同志们,你们受苦了!
这是一个难忘的时刻,热泪模糊了船员们的眼睛,颤抖的手抓住亲人的胳膊,千言万语不知该从哪儿说起?从去年10月到现在,已经一年零两个月了,这四百多个日日夜夜,我们是一分一秒地熬过来的!忍饥挨饿,挨打受气,这辈子没遭过的罪全在这儿受了!可以告慰祖国和亲人的是,我们当中没有一个孬种,没给咱中国人丢脸!
谢谢你们,祖国和人民谢谢你们!请你们再忍一忍,代表团已经来了,就一定会据理力争,把你们解救出去,公理和正义必胜!
12月7日上午11时20分,代表团由尼日利亚驻冈比亚使馆高级专员引见,来到冈比亚外交部,和外交部代理常务秘书进行了第一次接触。正如此前所闻,这是一位精明、干练的女性,政变前后的两朝元老,四十几岁已经做到了副部级常务秘书,也非寻常之辈。女常务秘书面带职业外交家的微笑,和中国客人一一握手:“欢迎你们来到冈比亚!”
中国政府代表团团长齐景发说:“中、冈两国虽然已没有外交关系,但历史上曾有过友好往来,从长远的观点来看,中国人民和冈比亚人民永远是朋友。自从发生了我国渔船被贵国扣押的事件之后,我国政府对此高度关注,我们此行就是受政府的委托,前来和贵国协商解决问题的途径。”
女常务秘书点点头:“我们既然允许你们人境,就是欢迎你们来谈判。总统已经明确表示了解决问题的意愿,并下令由几个部门组成了一个谈判委员会,正式谈判将于今天下午开始。谈判委员会的处理意见是,要求中方提供一定数量的资金,如果中方提供的图纸和有关资料齐全,钱数还可以考虑再适当降低。”
出乎意料的坦率,一见面就要钱,并且还有“优惠条件件”。
齐景发却并不跟她谈论“价钱”,而抓住对方谈话的一个关键,说:“图纸和扣船事件之间没有联系,不能混为一谈,我方愿意提交图纸是为了两国长远关系的大局,而贵方不应该把图纸作为你们扣船的理由和谈判的筹码。”
女常务秘书说:“我们也本不愿意把图纸和扣船事件联系起来,但此事已经报告总统,总统指示:如果中方交图,可以减少罚款。”
齐景发说:“实际上,你们仍然把二者联系起来了。中国渔船两次被抓,第一次是在塞内加尔海域正常作业,第二次是从公海无公害通过,都没有触犯贵国的任何利益和法律,你们抓扣我们的渔船是完全错误的,更谈不到‘罚款’!”
女常务秘书说:“噢,具体到某些细节,我并不清楚,我是从谈判委员会给外交部的报告中知道这件事的。”
齐景发说:“那就请阁下向谈判委员会打个招呼,请他们不要漫天要价!我希望在代表团离开冈比亚之前,能看到贵国放船、放人!”
一个避重就轻,躲躲闪闪;一个抓住不放,直逼要害。
女常务秘书显然并不期望现在就“成交”,笑笑说:“我希望,下午的谈判以解决实际问题为目的,而不要互相指责,在谁是谁非上争论不休,把事情复杂化。”
这番话很值得玩味。你可以理解为:对方做贼心虚,担心讲理讲不过我们,所以先拿这句话封住我们的嘴,有理也不让你讲;也可以理解为:我们讲我们的理,未见得他们就不讲他们的理,有道是“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吵得天昏地黑,什么问题也解决不了,我们大老远地干吗来了?两国没有外交关系,中间也没有个仲裁机构,最后只能不欢而散,所以,还不如“搁置争论,解决问题”,这也是处理国际事务的一个办法。有鉴于此,中方表示同意女常务秘书的建议,下午的谈判,不争论是非,只解决问题。
也许因为东道主是个女性,初次见面的气氛并不像事先想象的那样剑拔弩张,这似乎预示着谈判的路也许不那么坎坷?不管怎样,序幕已经拉开,戏就要开场了。
较量
下午1时30分,冈比亚渔业部会议室,谈判正式开始。
果然不出所料,冈方出场的两员主将,一位是总统府办公厅常务秘书,为首席谈判代表,另一位就是上午刚刚见过的外交部女常务秘书,都是总统信得过的实权人物。此外,还有渔业部、国防部、司法部和海军司令部的官员。
尼日利亚驻冈比亚大使馆高级专员作为第三国的代表,也列席谈判。
中、冈双方各自介绍了参加谈判人员之后,便进入实质性的谈判,按照上午定下的调子,不论是非,直奔主题。
冈方首席谈判代表、总统府办公厅常务秘书首先发言:“欢迎各位来到班珠尔。关于中国渔船被扣问题,我认为双方都有庭外解决的愿望,现在,解决的时机已经成熟了。11月份,我们与中水曾有过一次接触,中方说,要将此事报告贵国政府,政府要派代表团来。现在,你们已经来了,我想知道你们商量的结果如何?”
中国政府代表团团长齐景发说:“中国政府代表团来此的目的,就是敦促贵国政府,立即无条件地释放我全部船员和渔船。中、冈两国目前虽然没有外交关系,但过去曾有过友好合作,建立了深厚的友谊,这是解决问题的基础。正是考虑到两国人民之间的传统友谊,着眼于未来两国关系的发展,我们愿意同贵方一道,诚心诚意地谋求实际问题的解决。昨天上午,我们代表团到码头去看望了被扣押的渔船和船员,在长达一年多的时间里,他们遭受了很大的艰难困苦和精神折磨,他们的妻子儿女一直在期待着和亲人团聚。不知贵方对于释放渔船和船员有什么打算?”
你给我一个问号,我也给你一个问号。
冈方首席代表答道:“我理解你们的愿望。从人道主义出发,你们的船员很需要和他们的亲人团聚,我们也希望通过谈判来解决这一问题。所以,我还是想听一听贵方的建议。”
没想到,刚刚踢过去的球又被他踢了回来。
齐景发直截了当地说:“我方的建议其实很简单,我刚才已经说过:请贵方立即无条件地放船、放人!”
“不,阁下,不是无条件释放,而是有条件的!”冈方首席代表说,“第一,由中方提供1500万达拉西(约合150万美元)。鉴于过去两国之间的友好关系,我们从人道主义出发,愿意把这个数字降到600万达拉西(约合60万美元)。第二,要求中方把1993年在冈比亚测绘的地质填图交还我国。但如果仅仅交还一份地质填图是不行的,还必须附有一份说明报告和有关数据。”
齐景发说:“关于阁下所关心的地质填图,我有必要重申今天上午对贵国外交部代理常务秘书说过的话:我方提供地质填图和贵方放船、放人是两码事,不应该混为一谈,也不应该把它作为扣船、扣人的理由和谈判的筹码。但我代表团为了尽早解决问题,解救被扣渔船和船员,不仅讲原则,也是带着灵活性来的,也就是说,我们同意提供地质填图,并且做好了交图的准备。这里还需说明,那份地质填图本来并没有说明报告和数据,因为当时中国援冈专家仅仅做了测绘工作,还没有最后完成填图,由于两国断交而被迫撤离。我国政府无意永久保管那些图纸,因为对我国毫无用处。现在,我们考虑到贵方的要求,由当初援冈的专家重新整理这些资料,花费了很大精力,形成了一套完整的地质填图和相关文字资料。”
女常务秘书神情专注地听着,此时迫不及待地问:“请问,你们把图纸带来了吗?”
“没有。”齐景发道。
“为什么?”女常务秘书和首席代表不约而同地问道。
“为了图纸的安全,”齐景发从容答道,“我们把它暂时存放在巴黎中国驻法国使馆,在双方达成协议之后,在确保我被扣渔船和船员安全获释的前提下,可以将图纸交付贵国。”
对方紧张的情绪这才有所缓和,显然,他们把那份图纸看得很重,因为那上面标着冈比亚包括钛、锆、金红石、高岭土等在内的全部地下矿藏,是他们的“国宝”。
冈方首席代表点了点头:“在确保图纸安全交付我方的前提下,我们可以放船、放人。”
请注意,他这句话的句式和中方代表团团长所说的完全相同,只是把内容调换了:一个要确保放船、放人,才可以交付图纸;一个要确保交付图纸,才可以放船、放人。这正是各自所关心的关键所在,恰好可以相互交换’相互制约。如果就此达成协议,那么,解决问题似乎也就不太难了。
但事情并没有那么简单,冈方首席代表又说话了:“这一议题已经解决。下面进人另一个议题:中方向我们交付600万达拉西,你们同不同意?”
齐景发道:“中国是发展中国家,不像西方发达国家那样富有。但在过去的年代里,中国人民曾经慷慨地支持和援助非洲人民,其中大量的经济援助是无偿的。我们这次抱着务实、友好的愿望来解决问题,考虑到贵国的经济状况,可以给予一定数量的资金,换回我们的渔船和船员。我想,请中水总经理刘身利先生对此发表看法。”
是的,说一千,道一万,轮到掏钱时候,还得找这位“渔头儿”。
刘身利道:“中水在非洲和七个国家有渔业合作关系,但发生这样的扣船事件,而且被无理扣押如此之久,还是第一次。……”
这时,那位女常务秘书又插进来:“先生,请不要使用‘无理扣押’这个词语,请注意我们事先的约定,不在谁是谁非上纠缠……”
刘身利心中暗笑,真是强盗逻辑,你自己没理,还不让别人讲理!说穿了,我们的人已经被你们扣作人质,借此向我们索取赎金罢了!
他极力克制住自己的情感,继续说:“是非可以暂且不论,但是,我要请贵方正视这样一个现实:中国水产总公司是一个企业,它的收入来源是打鱼,我们的渔船被贵国扣押很久了,生产被迫停顿,还要付出相当的人力、物力救助被扣船员,已经造成了很大的经济损失,在这样的情况下,再拿出这么一大笔钱,是有难处的。当然,中水公司不是我个人的企业,而属于国家所有,最后能够拿出多少钱,还要由政府来定。我所关注的是,在中国政府代表团回国之前,我们所有的被扣船只和人员能够安全离开冈比亚。”
冈方首席代表问他:“那么,你们能够出多少钱?”
真是各想各的,他心里想的只有钱。
刘身利答:“300万到400万达拉西。”
首席代表耸耸肩,表示不能接受。
“我还是希望你们能够提供600万达拉西,”他说,“如若不然,我们双方将都会很难堪!”
于是,两国政府代表团之间的谈判,出现了戏剧性的一幕,像自由市场的贸易那样,双方砍起价来。可笑吗?不可笑,国与国的利益纠葛、经济来往,说到底也是交易,许你漫天要价,就许我就地还钱。
双方争执不下,齐景发道:“好吧,尽管我们有难处,但为了体现我们解决问题的诚意,我还是决定接受600万达拉西这个数字。”
此言既出,“价格”之争也就基本定局了。读者也许会问:齐部长为什么不再绷一绷,就答应了他?人家要价就是600万,结果不是一点儿没减吗?不,这里面自有学问。要知道,对方最初的开价并不是600万,而是1500万达拉西。他主动降至600万,自认为已经做了很大“让步”,如果我们不答应,有可能使谈判破裂,影响到解救船员和渔船的大局;但我们又不能一开始就痛痛快快地答应他,以防“水涨船高”,而需要经过几番讨价还价,在对方已不再抱有奢望的情况下接受这个条件,他也就无法再改口了,“谈判艺术就是妥协的艺术”,齐景发一直在把握着这个火候。
代表团团长既然已经承诺,这笔钱就是人家的了。冈方首席代表立即盯着问:“什么时候付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