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剑身在皎月下还泛着沉古的光芒,手柄上一个篆体的蔺字清晰看见,狄飒挑眉,看来这剑该是蔺家的传家宝“”。
这蔺琦墨对云罄冉倒是一片痴心,为了她连武器都顾不上,丢弃在了这里。要知道一个习武之人,武器皆被视为生命和尊严,何况这把剑还是蔺家的家传之宝。
他倒不知蔺琦墨还是个大情种!只是为何,他的心中竟会有些涩涩的,狄飒蹙眉甩头。
蔺琦墨以生平最快的速度向城西急奔,刚奔出一段,便有七八人直面而来,他心一惊,几欲仰天喟叹。
难道苍天注定要和他蔺琦墨过不去吗?!
然而就在他欲迎面出击时,白靖炎身影自远处掠来。他身影飞纵迎上白靖炎,尚未开口,便听白靖炎扬声道。
“她唤你,快去吧!”
听闻他的话,蔺琦墨一阵狂喜,他的双眸翻涌着震惊、欢喜,喜悦…
不及多想,他御气便以最快的速度向城西狂奔,风猎猎迎上面颊,他的墨发在风中乱舞,一股从未体会过的欢悦和畅快在胸中流淌,他但觉耳边如有轰雷在鸣,叫嚷着的都是同一句话:她唤你!
原来竟是这样!原来他之于她也是不同的!
自在镇西军中明了自己心意,他对她便一日不见、辗转反侧;她开心他便高兴,她思虑他便担忧;她一个眼神一个微笑,便能让他涌起无限欢喜;她生气敷衍于他,他便失魂落魄;她娇美的面容,让他如着魔般移不开视线……
他早知中了她的蛊,此生再不得脱。他也知,早先冉冉是讨厌他的,便是自前往密谷他替她挡了那一箭,她才渐渐不再厌恶自己,直至后来他帮她取回银枪,陪她一夜,他感觉冉冉对他有了好感。可是也并未奢求更多,因为他知道冉冉的心被她守护的太深,这样他便满足了。
前些时日看她那般对白靖炎,他心中茫然极了,觉得无措又彷徨。也是那害怕和嫉妒促使他强吻了她,可是她竟默许了,这让他心中涌起万般欢喜,心想她心中果真是有自己的,起码该是不比那白靖炎差太多的。
现在终于得知她的心,一想到冉冉在唤他,想到她也如他一般爱着他,他就止不住浑身想要发颤,发足疾奔。
自城东到城西并没多远,可蔺琦墨竟觉漫长的焦心,当他终于站在那扇门扉外时却有些不敢去推那紧闭的门。白靖炎目光落在他颤抖的手上,轻声道。
“进去吧,好好待她。她是我白靖炎此生守护的至宝,你若负她,我纵使追到天涯也不放过你。”
蔺琦墨心一震,定定望向白靖炎。
这是冉冉在世上唯一亲近的人,他这般说便是将冉冉托付给了自己啊!蔺琦墨双眸沉定,重重点了下头,在白靖炎肩头用力一按,两个男人无声交换了心声。
蔺琦墨推开房门,跨入房间,将门轻轻合上,回过身。
屋中静的只闻他剧烈的心跳声,他的目光凝滞在轻纱漂浮的大床上,青幔微荡,隐约可见那个朝思暮想的身影。
他一步步走近,目光灼热盯紧她,在床边落座,静静地望着她。
她美丽的容颜近在咫尺,衣衫被扯得有些凌乱,蔺琦墨只觉心砰砰直跳,面对如此的她竟有些手足无措。
“热……”
一声低喃唤醒了他,他猛然摇头,忙扣上了罄冉的手腕,细细把脉,接着眉宇紧紧蹙了起来,面有沉思,喃喃道。
“奇怪……”
他望着沉睡的她,心中几番思量,从腰际取出银针找准她臂上几处穴道揉捻下针。
待拔出银针,罄冉双眸轻颤,睁开了眼睛,目光氤氲,迷茫片刻才和蔺琦墨焦虑的双眸对上。她迷蒙的眸中闪过安心、娇媚、依恋。
因着她的神情,蔺琦墨情绪翻涌,他压下心头冲动,拉了罄冉的手,道:“冉儿,你听我说。你中的这毒名唤慢儿娇,本是必行鱼水之欢才能保全武功的。但是你先前似乎吃过什么灵药,这毒在盛窜之际竟被化解去一些。现下有两个法子,一是把你自己交给我,我们成亲。二是,我运功帮你把毒逼出来。”
罄冉身上燥热,脑中迷迷糊糊过滤着他的话,不自觉扭动着身体。菲薄半透的衫,那身下隐约的玲珑曲线令蔺琦墨猝然屏息。
罄冉却全然没发觉自己不经意制造的效果,只茫然扭头,目光宛若浮上水雾的清湖,朦胧而充满诱惑,轻声喃道:“逼毒?”
蔺琦墨深吸一口气,哑声道:“逼毒需得在半个时辰内用银针行走周身各穴,只是毒解之后你的功力却会损失两成,不过内力再修却是能弥补回来的。”
他说罢,紧紧盯着罄冉,心中也不知希望她选哪种法子。可罄冉却似没听懂他的话,无辜的双眸回望着他,迷蒙无助的让他浑身燥热,只欲扑上狠狠地吻她。
可他知道,他必须弄清楚她的选择。纵使他知道她心中有他,然而两人毕竟没有成亲,此事他必须尊重她的选择,不能有半点马虎,更不能让她受丁点委屈。再者,她现在如此不清醒,他心中也实不愿在这种情境下要了她。
蔺琦墨双眸微沉,扣住罄冉手臂,微微摇她,沉声喝道:“冉冉,你清醒下,告诉我,你要选哪种法子!”
罄冉被他一喝,眨巴了几下眼睛,忽而一笑,凭着身体渴望凑近他,轻声嘤咛道:“四郎,你说我选哪种好?”
她极致的诱惑让蔺琦墨猛抽了一口气,脑中轰鸣一声,血脉翻涌,他低咒一声。
“滚它的逼毒,这可是你自己选的!”
他哑声说罢,翻身便压在了罄冉身上。身下,春意阑珊,罄冉气息浅浅,媚眼如丝。再受不了这种致命的蛊惑,蔺琦墨俯身便吻上了她的樱唇。
扭动间她的衣衫松动,细致的锁骨处一抹水红绯色如染,诱人窒息。蔺琦墨体内似烧起了熊熊烈火,隔着菲薄半透的衫,指端游走。
情动如潮欲将人吞噬,如此甜蜜,如此疯狂,身体阵阵颤抖,却在此时一声轻喃打破了一室旖旎。
“狄飒,你滚开,滚开!”
她的声音虽低,却惊炸在蔺琦墨耳边,他身体一僵,埋在罄冉颈窝的头抬起。
激情的幽眸中海浪狂卷,盯着罄冉,但见她一双剪水明眸,毫无焦距,朦朦胧胧地瞧着他,脆弱而迷惘,似乎方才的话只是他的幻觉。
蔺琦墨只觉情潮怦然崩塌,哭笑不得。便如有一盆冰水当头罩下,让他的头脑为之一清。
罢了罢了,还是再等等吧。
“早晚被你折磨死!”
蔺琦墨摇头嘶吼一声,拉下罄冉攀在胸前画着圈圈的小手,执起银针便在她的几处要穴点下,随着他手起针落,罄冉迷蒙着缓缓闭上了眼睛。
罄冉迷迷糊糊再次醒来,却见蔺琦墨面朝这边,竟趴在床边睡了过去。
他的面色有些苍白,呼吸清浅而均匀,瓷玉一般精致的肌肤上还沾染着薄汗。凌乱的墨发散在身后,鬓际湿发贴在微勾的唇边,凭添了几分性感。
罄冉目光落在他眼眶下浓浓的青黑上,一阵心疼和感激。恍然想起昨夜他是在狄飒处寻回了她,她忙扯开被子去查看他的周身。一望之下,冷抽一口气。
他的白衣濡湿地贴在身上,多处已破损,血迹斑斑。他身上伤口竟未做过任何处理!罄冉一惊,忙翻身而起,拾起散落的衣衫穿戴齐整,悄然出了屋子。
轻轻推开屋门,入目一个药箱放在门前,罄冉一愣,眸中闪过暖意。忙抱了药箱回房,挑亮了灯芯,置了剪刀、热水、毛巾等物,这才在床边跪坐,打开药箱忙碌了起来。
他的身上挂彩多处,好在并没有太深的伤口,都无需缝合。罄冉生怕吵醒蔺琦墨,动作极为小心,颇费了些时辰,待洒上药包扎妥当,只觉倦意涌上,眼皮极重,迷迷糊糊便也沉入了梦境。
不知睡了多久,醒来时双眸被烛火刺到有片刻的黑影,罄冉甩甩头,扭了下僵硬的脖颈,这才发觉颈下压着的枕头竟是蔺琦墨的右臂。
遁着紧致的肌肉线条望过去,蔺琦墨一手撑着头,墨发俊面,笑意盈眸。
“醒了?”
见她看过来,蔺琦墨牵唇一笑,嗓音沙哑。罄冉见他以往神彩飞扬的眼中此刻血丝密布,不自觉地嗔怪道:“你怎么也不多睡会!”
话一出口,罄冉便觉不对,这般情景倒似小妻子在丈夫怀中醒来会说的话。罄冉双颊一红,低下了头。
半响不闻蔺琦墨说话,只能感受到那道落在自己身上的温柔目光,罄冉有些失措,正欲抬头,蔺琦墨却忽而执起了她的手。
“冉冉,我们成亲吧!”
求婚?
罄冉惊愕抬头,迎上蔺琦墨黢黑无垠的深眸,其间的温柔似融成了泉泉清流淌入了她的心间,滋润着那处柔软。
他的眸中满是期盼,他的下颚生出了一层青茬,和着眼中的红丝,微白的面容,均在提示着昨夜他的劳累。
罄冉抽手抚上他新生的胡茬,他没有动,只是屏息瞧她,一瞬不瞬。手被扎痛,通过指尖传至心脏,引得一阵微颤。
罄冉微微垂眸,沉吟良久,抬头道:“我不能答应你。”
“为何?”蔺琦墨身体微僵,虽是早知她会如此回答,可却难免黯然,固执地盯着罄冉,眸有怜惜。
冉冉,难道复仇对你对那般重要……
罄冉抬头望他,双唇微启,话语尚未出口,外面却传来一阵喧哗。两人同时扭头,隔着窗户,只见院中火把重重,显是瞬间涌入了大队人马。
罄冉正惊疑,却听一声粗亮的大喝响起。
“屋中的人都听着,陛下亲临,限尔等一盏茶时间出来就服,将公主安好送出!”
闻言,蔺琦墨和罄冉对视一眼,皆从彼此眼中看到了诧异。
罄冉蹙眉,讥讽道:“凤瑛倒是会凑热闹!”
蔺琦墨也是一笑,这凤瑛来的太过凑巧。再联想到他们在小然山接到的那一封告密信,便不难猜到什么了。
好一个隔山观虎斗。
战旌两国斗的越凶,青国才越安全,青国对两国来说便越能起到举足轻重的作用。现下什么事都没有了,他倒是出来当好人了,平白捡个英雄救美的美名。
“本以为青国乃礼仪之邦,却不想官府如此妄为,私闯民宅……”屋外隐约响起白靖炎微沉的声音。
燕奚敏该在大队中啊,既然这样青国人又怎么寻到了这里,还口口生生要让交出公主?
罄冉一觉一愣,瞧向蔺琦墨。
蔺琦墨叹道:“苏亮将燕奚敏带走了,我又忧心你,未及安排便离了大队,想来大队已经赶至了棉江城,闹到了青国官府。”
他目光落在东面墙上挂着的一顶帷帽,薄唇微抿,起身大步走去,取下那帷帽,蹙眉道:“唯今,只能委屈冉冉将这假公主扮到底了。我会尽快将燕奚敏寻回来,你放心。”
罄冉蹙眉,但也知道只有此法了,不然“易青”这身份是用不得了。心知白靖炎挡不了凤瑛多久,罄冉望了眼微笑着的蔺琦墨,起身接过那帷帽,微整衣衫,迈步便向外室走去。
她比燕奚敏要高上半头,好在她们身材都是清瘦高挑的,凤瑛又未曾见过燕奚敏,但愿别让他看出端倪。
“我怎不知这里竟有不法之辈挟持了本公主?”
清雅的女声响起,所有人都觉仿若有清凉的微风扫过,顿时院中剑拔弩张的气氛便消减不再,众人目光都遁声移了过去。
屋外不知何时飘起了雪花,纷纷扬扬,地上早已白了一层。火把大盛,罄冉骤然便成了聚光点,已经许久不曾身着女装的她但觉有些紧张,力持镇定,她刻意将自己本清越有佳的声音压低凭添上几分娇柔,笑着又道。
“真是好笑,本公主先前在歹人手中时不见你们青国人出面,现下安全了,你们却来为难本公主的救命恩人,这青国的待客之道确实独特呢。”
白靖炎见她出来,忙也走到了游廊下,和蔺琦墨并肩而立,站在了罄冉身后。
罄冉笑着回头看向他,微微欠身,“莫楼主相救之情,奚敏记在心中,扰了此处安宁,还请见谅。”
“看来这其间出了什么误会。”
人未至,声先到。那清润俊雅的男音虽不大,却朗朗澈澈,在院中回荡,声音穿过夜色送至耳边,虽是相隔两年,但仍让罄冉觉得熟悉莫名,微微握紧了手。
声音落下片刻,一人一袭银白蟒袍,踏破纷雪,映着火光,从幽暗的月门缓缓走来。
腰间丝绦缀着九龙玉佩,身形挺拔修长,容颜清俊,举止间仿若闲庭漫步,让人突生皓月朗朗,秋风幽远之感,正是青国新皇凤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