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月楼”后面,是一大片汪洋般的花海,红红白白的花朵,纷纷扬扬绽放,层层叠叠,娇色艳丽。轻风抚过,花影摇曳,好似海上波涛一般翻涌。
风和,日丽,花美,人更美。
瑟瑟着一袭淡青色素衫襦裙,凝立在花海之中。她清雅如秋日雏菊,冰肌玉骨,腰肢袅倩。白皙的玉脸在日光笼罩下,晕红淡丽得如透明一般,衬着她娇柔的身形,好似一颗明珠隐放光芒。
空气里飘浮着馥郁的花香,衣袂上落满了飘零的花瓣,这一切都是多么美丽和迷人。
一阵动听的箫声从摘月楼的窗子里悠悠飘来,瑟瑟回首,看到四楼的窗子微敞,一道白衣翩然的身影在窗畔飘然凝立。手执洞箫,一串串悠扬的乐音便从他唇边玉箫中逸出。
瑟瑟唇角轻勾,一个淡淡的微笑噙上嘴角,逆光望去,如同三月梨花灿然开放,清媚迷人。
她忽然足尖一点,飘逸的身影轻轻跃起,踏在一朵绽开的娇花上。花朵因她这一踏,轻轻摇曳着,却并不零落。瑟瑟衣袖轻扬,裙袂飘飞,玉足就在一朵朵怒放的花朵上,曼步翩舞着。
箫音悠悠,清调潺潺,有一种不染尘世的轻灵和浪漫,在花海上方静静流淌。
瑟瑟伴随着箫音,在花海上舞动着。她完全是随着明春水的箫音在舞动,箫音高亢,她便舞得激昂,箫音低鸣,她便舞得舒缓。绚烂的花海,翩跹如飞天一般的舞姿,馥郁的香气,动听的箫音,一切都是那么醉人。
一曲而终,瑟瑟停止了翩舞,单足点在花枝上,娇躯随着花枝上下摇曳着。明春水从窗子里飘然飞出,在花海上掠过,直直向瑟瑟跃来。
瑟瑟望着他翩然而止的身影,淡淡一笑,忽然纵身一跃,迎了上去。不过她没有扑到他的怀抱里,而是玉足轻点在明春水的手掌心上,水袖轻扬,腰肢微拧,疾速旋转着。
明春水伸掌托着瑟瑟,看她在他手掌上翩然旋转,翩飞的裙角在眼前肆意狂飞着,荡起一股冷香,沁入鼻端。仰视着她醉人的舞姿,他心神一荡。
瑟瑟的轻功一向很好,舞技也很高,她可以在人的手掌上翩舞,以前她一直没找到这双手掌,而今日,她终于找到了,找到了可以托着她翩舞的这双手掌。
这是一个金秋的晌午,阳光淡淡流泻,点点金光在花海上空跳跃,在瑟瑟的裙角上跳跃。
偶尔从花海经过的侍女看到眼前这一幕,都呆住了,以为是人间仙姿。这一刻的花海,格外美丽。这一刻的浪漫,深深镌刻在她们脑中。
一舞而终,明春水携着瑟瑟来到花海中的芬芳亭中小坐。
亭中摆着一个石案,案上早有侍女摆好了酒盏菜肴,明春水和瑟瑟分坐在两侧,在花海中的小亭里,静静用着午膳。
“瑟瑟,你可会做菜?”明春水轻笑道。
瑟瑟饮了一口酒,摇摇头道:“怕是要你失望了,我厨艺不佳。”
明春水闻言很是高兴,“这样正好,我终有一技在夫人面前炫耀了。”
瑟瑟眯眼笑道:“你厨艺很好吗?”
明春水执着酒杯,眼神忽然变得幽深:“我自小所处的环境极是复杂,经常自己做饭吃,练就了一手好厨艺,日后正好为夫人服务。”
瑟瑟丝毫不因明春水的话欣喜,而是心头微微一沉,她自然知晓昆仑奴所处的环境。不知他儿时受过何等苦难,不仅练就了绝世武艺,还有琴棋书画皆通的技艺,就连厨艺也是不错的,当真是不易。
饮下最后一杯酒,明春水道:“一会儿我们去拜黑山神,天色尚早,我还有件事要处理一下,你先在这里等一等。”
“到哪里去拜山神,不如我和小钗、坠子先过去,慢慢溜达着看看一路的风景。”瑟瑟眯眼笑道,她对春水楼还不熟悉,对这绵绵大山极有兴致。
明春水不满地撇唇道:“我怎么感觉你对这大山比对我这个夫君还要感兴趣呢。”伸指勾了一下她的琼鼻道,“也好,你先去也行,我申时赶到那里。”言罢,明春水不舍地起身向小楼中而去。
瑟瑟随着小钗和坠子沿着山路,一路向拜山神的山峰而去。据小钗和坠子说,绵云山深处,有座挺秀的山峰,被他们昆仑奴称为黑山。据说黑山是天神居所,昆仑奴死后,灵魂必定归于此处,受黑山之神管辖。是以昆仑奴视黑山为圣地,只要有大事,都要向黑山神禀告一番,才会生效。昆仑奴结为夫妇后,都是要去拜黑山神的。
从春水楼到黑山,走了大约一个时辰,便到了黑山峰顶。
瑟瑟没想到这般险峻的黑山,峰顶竟然平坦如镜,大约有方圆五里。峰上云烟淡淡,绿草萋萋,冶艳的秋花锦一般铺开。峰顶中央,有一汪天池,周围艳丽花光与碧色水光相互辉映着,如梦如幻。
峰顶上无人,瑟瑟站在峰顶远眺,但见群山茫茫,云雾缭绕,景色动人。她从峰顶的东面向下望去,竟看到湍急的河流哗哗向东流去,乃群山积雪融化后汇成的河流。
“坠子,此河流往何处?”瑟瑟问道。
“此河流到山脚,与各山峰淌下的雪水汇成‘恨水河’,一路向东,流往东海。”坠子答道。
原来这就是恨水河,瑟瑟倒是听说过此河,只是未曾料到,这恨水河是流往东海的,看来,从此处沿水路到东海,倒是一条捷径。
“从此处乘船,到东海海域,大约需要多长时日?”瑟瑟淡淡问道,她想着有空回东海一趟,不知青梅和紫迷在飞龙岛过得可好?
“半月有余吧!”小钗笑道,“夫人想回东海去?恐怕楼主不允呢。”
瑟瑟挑眉笑道:“只是回去看看。”
三人正在峰顶闲聊,就见得一行男男女女大约有十六个人,结伴来到了峰顶。他们都衣着鲜丽,显然是精心妆扮过的。看到瑟瑟,都恭敬地施礼道:“见过楼主夫人。”
瑟瑟淡笑着道:“不必客气。”
这八对男女也是那夜篝火宴上成就的佳缘,今日也是过来拜山神的。
等了一会儿,申时已到,明春水还未曾来到。瑟瑟便微笑着道:“你们先拜吧,别错过了吉时。”
众人闻言,面面相觑。
瑟瑟笑道:“你们拜吧,我和楼主明日再拜也无妨!”
几人闻言,向瑟瑟深深施礼,然后走到天池一侧,八对男主双双跪倒,向着西天拜了三拜,然后又双双对拜。男子手中皆拿着一只白雁,对拜完后,他们便起身将白雁放飞,代表着向黑山神灵禀告这一对良缘结成。
白雁放飞,扑闪着纯白的翅膀,向云雾缥缈的西天盘旋飞去。仪式拜完,一众人笑闹着陪着瑟瑟,在黑山峰顶等着明春水。
峰顶的风很凉,将瑟瑟的衣衫扬起,翩跹飞舞。
瑟瑟心中着实有些不舒服,早知晓这样,还不如随了明春水一道来,这样在这里等,他又不来,倒真是没面子。瑟瑟知晓,他们昆仑奴都是信奉黑山神的,明春水既然说了申时要来,就应当是说到做到的,难不成还有什么事比拜黑山更重要吗?
在峰顶等了约有半个时辰,眼看着西天夕阳开始坠落,天边晚霞绚烂燃烧。
夕阳落山,倦鸟归巢。而明春水,却还是没有来。
围着瑟瑟的几个男女见暮色降临,楼主却还没有到,他们心中也有些惶惶的,想要安慰瑟瑟两句,却不知说什么才好。
在他们昆仑奴看来,拜黑山神,这就如同汉人的拜堂仪式。拜堂时,夫君却没有到,这对一个女子而言,着实是有些羞辱的。
瑟瑟虽然心中极是不快,但是,她还是觉得明春水一定是遇到了什么急事,否则他不会不来的。眼看着夕阳终于落在山的后面,瑟瑟淡淡说道:“走吧,我们回去。”
她起身,率先向崖下走去。
回到了摘月楼,也没看到明春水的身影,瑟瑟觉得有些诡异,按理说,明春水有事,不可能不交代一下就出去的。而且,楼里他的几个随身侍卫似乎都不在,看样子是倾巢而出了。瑟瑟寻了一圈,就连云轻狂也不在,这到底是去哪里了?
倒是有一个侍女说道:“明楼主本来正要去黑山的,可是有侍卫传来了一道消息,奴婢也不知是什么事,楼主闻言似乎极是震惊,召了云公子,铁公子,还有贴身十二卫急匆匆就走了!”
“没听他们说是什么事,也没见他给我留话?”瑟瑟凝眉问道。
侍女轻轻摇头。
瑟瑟低叹一声,道:“罢了,你下去吧。”
她静静坐在室内,抬眸向窗外望去,一大片花海在暮色中,依旧是灿然绽放。只是,瑟瑟再也没了赏花的心情。听方才那侍女是说,看样子是出了大事,不然明春水不会那般仓促外出。可是,她却不知是什么事,只能在楼里空担忧。
原以为第二日明春水就会回来,可是等了一日、两日、三日、四日……一直过了八日,明春水还是没有回来。
而瑟瑟却感觉到春水楼里的气氛变得越来越怪异,她总觉得人们看她的眼光带着一丝同情,行事都有些小心翼翼,说话亦是吞吞吐吐的。这种样子,令瑟瑟有一种感觉,好似自己正坐在柴堆上,被蒙着眼睛,惴惴不安地等着火从什么地方冒出来一般。
这一日,瑟瑟坐在窗畔的卧榻上,披散着一头墨发,玉手执着一本书,不过,她怎有心情看书?低叹一声,丢下书籍,在窗前淡淡凝立。
窗外已是落日熔金,晚霞漫天,又一日即将过去了。算上今日,明春水已经出去十二日了。十二日了,她不是不担心的。
扉窗半敞,幽幽轻风从窗子里灌入,带来些许凉意。
瑟瑟的目光从烟波湖畔掠过,碧色湖光在夕阳照耀下,闪耀着粼粼波光,潋滟动人。几只大鸟从湖上掠过,在湖面上投下一片轻巧的鸿影。那座坐落在烟波湖畔的院落此时沐在夕阳余晖下,越发精致典雅。
瑟瑟的眸光,从那处院落掠过,忽然凝住了。
夕阳余晖中,数十道人影正缓步向烟波湖走来,皆是一副风尘仆仆之状。为首之人,白衫飘扬,面具覆脸,正是消失了十多天的明春水。瑟瑟的心,因为他的乍然而归,浮起浓浓的欣喜,可是这欣喜来得快去得更快。因为瑟瑟发现,明春水并非空着手,他的怀里抱着一个人。
当初他是如何抱着她,现在他便是怎样抱着那个人。
那人亦是一袭白衣,很显然是一个女子。她的头窝在明春水的臂弯之中,瑟瑟没看到她的脸,只看到她一头黑亮的墨发披泻而下,随着明春水的走动,不断飘摇着。
瑟瑟感到胸口好似被什么东西绞住了一般,一瞬间有些透不过气来。风从窗子里吹入,长发随风舞起,遮住了她的双眸,迷乱了她的心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