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陌出了隐香渊,将自己装扮成男子摸样,来到当地属云阁旗下的最热闹一家茶楼,随意的要了一壶茶,一边优雅的喝着,一边不动声色听着周围的人谈论这些日子以来发生的江湖事迹以及边防战事。
魔宫星魔分主的死以及魔宫云使的失踪惹怒了暗阁阁主,莫残歌当日便找到以岐山新掌门为首的一干杀人凶手,用极其残酷的手段将其全部杀死,并以他之名合魔宫及暗阁云阁所有势力昭告武林,谁再敢与之作对,天涯海角,定杀不饶。他要让所有人知道,不是魔宫宫主下落不明,魔宫便如一盘散沙任人欺凌。并在短短两日出动所有势力控制了六大门派,因他自己无心盟主之位,便扶了确定不会对他们不利的一派掌门做了盟主,无人敢有异议。至此,封国武林之争平息。
如陌唇角含笑,不得不感叹残歌果决的行事作风。
而朝廷之中,大部分的兵马都调往南边边境对付翌国三十万大军,北边边境却只有二十五万大军与金国三十五万大军相抗衡,虽然北边是护国军精锐之师,但因辰王已死的消息大受打击,后有朝廷新任命的冷大将军镇场,稍显安定,却不料冷将军于夜间莫名失踪,致使军心大乱,守城被敌军攻陷,死伤人数达五万之多,后退至煌城。金军一鼓作气,趁胜追击,眼看煌城不保,恰逢冷意潇赶到,献策退敌,被封为上宾。然而,冷意潇虽是靖国侯之子,又有盛名在外,但军中没有一个威望极高的领头人物镇场,便人心不齐,终是有许多事情是他所无法掌控。当金军再次来袭时,使计诈败,煌城守城将军力主追击,想趁机扳回败势,冷意潇极力阻止却无效,守城将军带领五万军队陷入敌围,冷意潇率兵营救,将伤害降到最低,终以损兵两万收场,成十八万对三十五万之势。
封国王上为稳军心,决定御驾亲征,带领京都城仅有的五万人马急赴边关,将朝中之事交六部尚书与他近来培植的心腹重臣古予舒协同打理。
如陌听到这里,眉头紧锁,叫来茶楼掌柜,写了一张字条,仅四字:煌城相会。命他速速去往京都城交与暗阁阁主,并嘱咐不可泄露消息。随后要了一匹好马,快速去往煌城。
北边煌城,本是富饶之地,平定安乐,却因这场烽烟战事,城中人心惶惶,多数人眼见煌城不保,便弃家逃命,直到王上的到来。
南宫傲与齐澈初至煌城,首先安民,整顿军心,按军法处置了原守城将军,任命冷意潇二品护国将军,齐澈为护国军师,合三人之谋力,首次迎战便歼敌三万,大捷,军心振奋。
金军仅休整了两日,便于城下叫阵。冷意潇率兵出战,却不料对方大军之后竟布下疑石阵,将其军队引入阵中。
入阵,仿如身置万石之窟,前方看似有路,实则为陷阱,若是不小心,一经踏错,万石齐飞,即使钢铸之身,也断无平安生还之理。不到半个时辰,进入阵中的五千士兵,已剩下寥寥无几。冷意潇对阵法也曾略有研究,因此,深知此阵之利害,更是半点也不敢大意。抬目四顾,有路数条,深深浅浅,却不知孰真孰假。他镇定心神,根据自身对布阵之解,找准一条路走下去,转了几转,却回到了原地。稍作歇息,再以不同的方法尝试了几次,每次的结果皆一般无二。
一日下来,已是身心俱疲,汗流浃背。他微喘着在原地竟坐了下来,静下心,仔细思量。
这一过,便是两日一夜。城中灯火再起,星星点点的寥落,落下的光影斑驳。
齐澈站在城墙之上,目望城下不远处的疑石阵,拧眉沉思。
城中王上的临时寝居中,南宫傲伸手将热了多次的膳食再次推往一边,细细端详桌案上让人照着疑石阵绘制而成的阵型图,一贯邪美的面容却是愁眉不展。此阵由双阵组合相扣,其形外圆内方,复杂交错,不懂阵型之人,看得只觉眼晕。
“王上,您好歹也用些吧,这两日一夜不合眼,再不用些膳食,伤了身子可怎么得了?”羿德看着这些日子以来愈发憔悴的王上,正小心劝着。
因羿德比较了解他的起居习惯,为免多麻烦,便带了他在身边。南宫傲将疲惫的身子微微往后靠,闭了闭眼,让有些发酸的眼睛稍微休息一下,方叹道:“意潇是懂阵之人,却被困在阵中两日一夜,不得而出,可见此阵之利害,非比寻常。这两日派去破阵之人,皆有去无回,孤又如何吃得下睡得着。且不说孤与意潇情同手足,单就此阵而言,一日不破,我军又如何与人抗衡?”
羿德见他这动作,便知他疲累,走过去帮他捶肩,边捶边道:“齐军师方才看了这阵型图,立刻就去了城墙之上,说不定啊,这会儿已经看出端倪来了。王上您还是多顾惜着点您的身子,总会有解决办法的。”
说罢,他叹了一口气,辰王精通行军布阵,如果这会儿辰王在就好了,王上就不必这般皱眉不展。想到这儿,竟不知不觉说了出来,立刻便见到王上脸色一变,他只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头,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自从辰王和如陌主子失踪之后,王上的眉头就没舒展过,暗中派了那么多人去找,一点线索也没有。后宫嫔妃为讨王欢心用尽手段,却都不能让王上看她们一眼。
一想到晔和凝儿,南宫傲目光便黯淡下来。一早便知道晔故意制造颓废的假象,化身血魔去帮助凝儿,却没料到,一场武林大会,竟令他突然之间失去了两个深爱的人,得知消息的那一刻,他几乎崩溃,不敢相信,也不愿相信,那么强大的两人联手,怎会有他们应对不了的人?早知如此,他还不如动用军队去围剿那群不知死活的江湖人士。如果……可惜,天底下没有如果,发生了,就是发生了。即使如今,他悔得肝肠寸断,也无用。
对羿德挥了挥手,示意他出去,想自己独自清净待会儿。羿德面带担忧的领命退下。
南宫傲起身,缓缓走到窗前,将半开的窗户完全打开,凝眸望向远处,暗黑的天空,无星也无月。冬日的寒风扑面而来,干燥而凛冽。他往日一贯的邪魅笑容自从心中的那名女子离开他的身边,就再也不曾展露过。自那一夜与她有过肌肤之亲,他便对所有的女人都失去了兴致,这几月,后宫如同虚设,他知道这样对社稷不好,便强迫自己去宠幸那些可以用来安抚朝臣的棋子,却沮丧的发现,纵使她们使尽浑身解数,他却依然提不起半点兴趣。
悲哀吗?是吧。然而,即使悲哀,这一生,也就是这样过下去了。
在怀念之中,祝福他们。尽管他们最终是以这等决绝的方式永远在一起,他也还是很羡慕。晔比他勇敢,比他更能确定自己想要的究竟是什么,一旦坚定,便勇往直前,绝不回头。而他,即使想要坚定,也没有坚定的理由,因为他一直都知道,凝儿爱的,从来都不是他。
微微抬头,轻轻合上眼,感受着寒风的侵袭,一阵悲凉。在心中虔诚的对南宫晔道:“晔,你放弃我,放弃责任,而选择了凝儿,我,不怪你。若是凝儿能给我一次机会,我也想像你一样,什么江山,权谋,统统都抛掉,只要那世上独一无二的女子。不能同生,能相爱着……同死,也很好。”
他忽然自嘲的笑了起来,他南宫傲何时也会做梦了?别说是她已不在了,就算她还在,他想为她放弃江山,也只会徒添她的困扰,而不是感动。可是,他还是那样希望她能活着,能偶尔……偶尔见她一面,也是好的。
就在他无限感伤之时,突然,一把剑架上了他的颈项,冰凉的剑气令他心神一震,蓦然惊醒。只顾着伤怀,竟然连有人进来了他都不知道,暗暗恼怒,却又不动声色,望着闪烁着寒芒的剑尖,镇定心神。能进入这里却不惊动任何人,足见此人武功之高。既然对方没有趁他走神的好时机杀了他,那便是还有机会。
沉着气,静默片刻后,正待开口,却见那柄剑突然撤了去,与此同时,身后也传来了一道轻轻浅浅的熟悉声音:“南宫傲,你的警觉性,何时变得这么差了?”
南宫傲身子一震,这声音……熟悉,不,是非常熟悉。
满脑子里充斥的都是那一个身影,他蓦地转身,极其迅猛,差点没站住。而面前的人,却是一名白衣男子,俊美得不似凡人,望着他,淡淡的笑着。
是她吗?虽做男子打扮,面上也有修饰,但那清浅的嗓音,晶亮的眼瞳,还有那淡淡的笑容……是她,真的,是她!
南宫傲的目光定定的锁住她的脸庞,一眨都不敢眨,眼中交织着狂喜和不敢置信的神色,就那样怔怔的站在那,半响都没有反应,就好像傻了一般。
如陌难得看到他的这种表情,不禁笑道:“南宫傲,你不认识我了……”
她的话还未落音,已被卡在喉咙里,整个身子被大力的拥进了一个宽阔的怀抱,那个怀抱有些凉,许是站在窗前被冷风吹得太久的缘故,他的双臂环住她,很紧,很紧,像是害怕她会突然消失一般。紧低着头,埋在她纤细而温热的颈项,许久都不曾出过一口大气,连呼吸都变得极为轻浅而小心翼翼。
这种感觉……是她,也只有她,才能带给他心悸之感。
如陌的眼眶忽然有些发酸,这个高高在上的帝王,也会有这般小心害怕的时候。感受着他的心跳跃的速度,她一动也不动,就这样任他紧紧抱着。
寂静的屋子,两人呼吸的声音,清晰可闻。
过了许久,她才抬手搭上他的肩,浅浅的唤道:“南宫傲。”
“恩。”他低低的应着,双臂又紧了紧,不舍得放开她。轻轻的唤声,饱含了太多的感情。“凝儿……”
“恩。”她浅浅的应。
“凝儿……”
……
“凝儿……”
……
他一遍又一遍的唤,在她的应声中,冰凉的心,渐渐回复着温暖。终于放开了她,往周围看了一圈,确定只有她一人到来,便略带紧张的问道:“凝儿,怎么只有你一人,晔他……他……”
如陌微微一笑道:“你放心,他没事。”
南宫傲这才松了一口气,没事就好。可他既然没事,为何只有她一人出现在此?“晔在何处,为何没同你一起来,他可知现今的局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