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小波跑下宿舍到了管教室时,他冷静下来,他烦燥的心情便像急刹车一样猛的抑制住了。若从表面看,根本看不出发生了什么事情。他站在管教室门前,定了定心,向里面报告,里面传出沙哑的回答声。他听出是王管教在值班,心情好了许多。王管教是个五十多岁的老管教,性情温和,做犯人的工作很有耐心,他从心眼里佩服他。王小波走了进去。王管教问,啥事,请说!王小波说,我要揭发一个犯罪事实。王管教心里圪噔了下,他重视起来,马上向另一个家打电话。一会,一个年轻的管教走了进来。王管教对年轻人说,快拿笔和纸,王小波有重要情况要说。
年轻管教坐好后,王小波便将“狐狸”承包乌金岭煤矿,隐瞒煤矿事故,又怎样和他建立联守同盟的犯罪事实供了出来。王管教脸色凝重的听着,年轻的管教用心在记录着,屋里静的只能听见笔在纸上记录的声音。
完了,王管教严肃的说,王小波,你能够主动揭发新的犯罪分子,争取立功赎罪,说明你的认罪态度很好。但是,揭发不能无中生有,冤枉别人也是犯罪。你对你供的敢负责吗?
王小波说,若不是事实,怎么处理我都行。
王管教这才拿过记录来让他看,并告诉他,那好,你看看与你所供的是否一致,如一致,请你签名按手印。
王小波俯下身子认真的看了一遍,然后,重重的在自己的名字上按下了食指印。
这事过后,王小波的心绪不但没有好起来,而且翻江倒海的一直在闹。此时他的心情非常复杂,有愤恨,有惧怕,有忏悔,也有留恋,他感觉自己的精神快要崩溃了。他的眼前老是幻现出过去的场景,有和静静灯前月下的片断,有与“狐狸”酒结拜兄弟的镜头,也有乌金岭煤矿死亡民工的身影。
第二天上午,王小波坐着煤灌车再次进到山的腹地时,心里便没有了以前的坦然,面对眼前黑漆漆的巷道,他有了正走进地狱的感觉。他已经不在乎减刑不减刑了。他生出了一种狭隘的心理,认为自己脸上已经有污点了,早几年出去,晚几年出去,对自己没有了意义。若有来生,早死早转生,辈辈活年轻,他对宁愿了断今生,争取下辈好好生活。他在心里祝福着他最想祝福的人,静静,对不起了,好好活着!
这时,几辆煤灌车呼啸着从井口下来了,带来一股冷风。要在平常,他连看也不想看它们一眼。现在,他却眼睛直直的,盯着灌车不动,下面劳动的犯人,各做着各的事,没有一个人注意到他的反常举动。他盯着灌车就要从身旁擦过时,猛然向灌车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