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悬疑灵异暗夜谜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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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6.

群山的身影越来越清晰,高峻雄伟、气势磅礴。宝蓝色大巴钻过一个长达数公里的幽深隧道,一潭浩瀚的水池裹挟着湿润的凉风扑面而来。

大巴驶进建在湖畔的高速公路综合服务区。乘客们鱼贯而下,几乎全车的人人都迫不及待,但又步态从容地奔向角落里的卫生间去解决大问题。

李木槌挤着眼睛,独自一人提着水杯,慢悠悠地往岸边走。青石垒成的防护堤,出现了一块将近二十米宽的豁口,向下是一溜长长的台阶,连接着一处宽阔的梯形水泥平台。平台外沿是汉白玉的护栏。看来此处是专门供小憩的游客观赏水景的地方。

“这片湖还真是不小,鱼一定很肥。”身旁有人边说话,边用打火机点燃了香烟,随即长长地喷出了一口烟雾。

李木槌吸着鼻子嗅了嗅,半转过头看看吸烟的人:“大中华。”

刘东方眼睛依然注视着湖面,左手把烟盒伸出来,抖出一棵烟。李木槌毫不客气地将烟抽出,自己摸出火机点上,惬意地把两股浑浊的烟雾从多毛的大鼻孔里呼出去:“憋了一个多小时了,老娘们管的太紧,烟也给我没收了。”

“有女人管着,不见得是坏事,老先生。”刘东方抓了一把李木槌的胳膊,右手插进裤口袋,不紧不慢地走下台阶。

一碧万顷的湖面上波澜不惊,只在微风拂过时可以看到一池秋水漫不经心的轻摇淡卷,听到波浪撞击湖岸的哗哗声。湖面纵宽达四五公里,横长则几乎一望无垠。对岸是一列气势宏大的黛色山脉,山后有山,前山顶着后山,后山压住前山,在阳光的照耀下显得层次分明而又沉静庄严。远处的湖面上,不时有花色的汽艇和被拖轮牵引着的黑色驳船驶过,隐隐约约能够听到马达有节奏的突突突的鸣响。

“有句话怎么说来着?”刘东方两臂放在玉石栏杆上,往湖水里弹了弹烟灰,“仁者乐山,智者乐水。是孔老夫子说的吧?”

“不知道,从来没读过这个子那个子的书。”

刘东方嘿嘿一乐,继续说道:“我觉得孔夫子这句话还是蛮有深意的。山,代表的是男人,水,代表的是女人。女人,其实应该是宽仁大度的,像水一样能够包容世间万物。而男人,自然应该是充满智慧和能力的,像山一样伟岸挺拔,做这个世界上最坚硬的脊梁。

我理解的孔夫子的意思,仁者和智者,也就是男人和女人,应该相互关爱、相互体贴照顾,山水相融、不可分割,这世界才会真正变得美好。现在流行的说法,对了,那叫做和谐。”

“哈哈,你说了半天,我基本上听不懂。”

“呵呵,这也不过是我的一家之言罢了。人家能把‘唯小人与女子难养也’的小人理解为小孩子,我怎么就不能有自己更加独到的看法?”刘东方把烟头丢进湖里,笑着上下打量一番李木槌:“还没请问李老先生,您是做什么工作的啊?”

“我呀,退休快两年了,以前是搞煤炭的。”李木槌眯起眼睛,迎着风嘬了一口烟。

“是吗?那可是个挣大钱的事业……”《爱拼才会赢》的彩铃声悦耳地从刘东方西装的内口袋里飘出,他连忙取出接听:“喂。我这会儿在外地呢。嗯,你先别急,我这不正想着办法的嘛。”他瞟了李木槌一眼,转身走到了一边。

李木槌这才注意到,平台上此刻已经不止他们两个人。小女孩被她身材矮壮的父亲拦腰紧紧抱住,上半身探出玉石栏杆,张大了嘴巴向着湖水兴奋地哇哇嗷嗷地呼叫。导游文小鹿笑盈盈地领着几名游客也来到了平台上,其中就有自己的老婆赵秀兰。

“你也不上个厕所,下一站还有两个小时呢。你那是水缸啊?”赵秀兰额前的花白头发,被湖面上突然荡漾起的一阵不小的风吹得乱糟糟,还有身后正小跑着下台阶的何崴崴,她的头发正飞舞的像一面艳丽的旌旗。

“真棒!好大的水,好像来到了海边。我生平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大的水库。”何崴崴抓住栏杆,脚尖顶住栏杆的底部,身体舒展、姿态迷人地向后仰,“好凉的风啊!”

“是有点凉,”赵秀兰把身上的衣服往怀里搂了搂,“时间长了非感冒不可。”

“水是不小,不过还是比不上安大略湖。”陈晓光走过来伸头往下面看看,手指头敲着玉石栏杆,往水里吐了口唾沫。那位戴眼镜的女士远远地站在一旁,面无表情。

“又来了,”何崴崴做了个鬼脸,表情十分不屑,“生怕别人不知道你去过加拿大似的。我看你们那个厂啊,就是让你们公款消费给PASS掉的,还好意思整天卖弄。”

“你知道什么,我们那叫学习参观,学习发达国家的先进经验和技术,没有学习哪能提高啊。”陈晓光倒背着手,一脸深沉,没等何崴崴开口,他接着说,“你别说我,换了你有这样的机会,你会拒绝吗?装什么假清高,站着说话不腰疼。”

“你是贪官污吏!”何崴崴向陈晓光翻白眼、吐舌头。

“你们俩又斗什么嘴呢?累不累啊?”姓聂的女士迈着优雅的步子慢慢走过来,左手托着右肘,右手纤长锋利的手指轻轻按着脸颊。湖面上吹来的风,掀动着她左脸颊一绺柔软乌黑的鬓发,仿佛一条飘忽无定的鱼。

“水是挺大的,”她站在何崴崴与陈晓光中间,身体微微有些晃动,“这风也不小。”

“也没多大,我年轻的时候能游个来回。”陈晓光展了展胸,腆一腆肚子。

“你快让我吐了。”何崴崴捂住腹部,做表情痛苦状。

“这是咱们省最大的人工湖吧?”一位老年游客举着望远镜仔细地向湖的深处眺望,“嘿,又看见一只水鸟,飞的好低。”

“这还不是最大的,最大的是云阳市的栖雁湖,占地将近100平方公里。那里的水鸟特别多,尤其是白鹭。”文小鹿替老人家拿着手杖,笑容可掬。

“栖雁湖,我倒是还没去过。”陈晓光面向湖水,深吸了一口气,“这水的鱼腥味不小。”

“风太大了,我看咱们还是回去吧。”聂女士搂紧骨骼清奇瘦削的肩部,扭转了身体,有点哆嗦地往回走,“我怎么没看见陆洋和张淼呢?”说着,她瞅瞅何崴崴。

何崴崴眼神飘忽。陈晓光鼻子里哼哼了两声:“问你呢。”

“我怎么知道?”何崴崴的大眼睛忽闪了两下,噘起了嘴,把头扭向一旁。

“走吧走吧,”聂女士皱起眉头,厌烦地瞪了一眼何崴崴,对陈晓光道:“都二十多岁的人了,怎么一个个还跟小孩似的。”说着,她又把外套往怀里搂了搂,走上台阶。陈晓光冲何崴崴干笑一声,快步跟上聂女士。

“陈晓光!”一直保持着沉默的眼镜女士,声音细细地喊道。

陈晓光转回头,聂女士略微停了一下,随即继续向上走去。

“有事啊?”陈晓光对这位女士的态度,明显不如对待聂女士那么热乎。

眼镜女士拿出一只银灰色的小型数码相机:“我看这儿风景挺不错的,劳驾你给我照张相。”

陈晓光小声嘟哝道:“有什么好照的。”不过牛筋底的黄皮鞋还是转了方向。何崴崴从他旁边走上,还给他一声干笑:“你多好?”

陈晓光看上去很耐心地给眼镜女士连续拍了几张:“行了吧?”

“急什么。”眼镜女士小跑到李木槌夫妇俩身边,“这位老同志,麻烦你给我们照张合影好吗?”

“这东西,我不会使。”李木槌在裤子上搓着两只汗津津的大手。

“给我吧,我来给你们照。”赵秀兰从眼镜女士手里接过相机。

“你会啊?瞎扯淡,别再给人家摆置坏了。”李木槌忿忿地说。

“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啊。这不跟咱闺女使的那个差不多嘛?一按这里‘咯唧’一声不就行了,对不对,同志。”赵秀兰兴致盎然地举着相机演练规定动作。陈晓光手插在裤兜里来回转圈,一脸不痛快。

“对对,就是这样,阿姨真聪明。”眼镜女士说罢,拽着陈晓光站到栏杆中间位置,一只手环住陈晓光的胳膊,咬着牙关命令道:“笑一个。刚才眉飞色舞、谈笑风生的劲儿都哪去了?别作梦了,醒醒吧你。”

陈晓光皱皱眉头,咧了咧嘴,笑起来比哭似乎好看不到哪儿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