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灵异悲剧制造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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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清晨的第一缕阳光透过窗户,舒缓的流泻到房间的地板上,慢慢的爬上柏然的床上。此刻刺眼的光迫使柏然睁开眼睛,转而又闭上,结束那昏沉的梦影,他渐渐清醒过来。此刻,他的脑际掠过一个念头:这崭新的一天,我要去看她。他想的是方蓝。其实,尽管方蓝已经去世了三个月了,自从为她办完葬礼至今,他一直没有再去过她的墓地,因为他无法相信那冰冷的地方,那漠然的墓碑下面躺着自己的妻子。他也没有那样的勇气承认,承认她已经远离自己的世界。而今天,重生后的第一天,他必须去面对这一切,逃避现实对一切都无济于事。

倏地他坐起身,然后下床,推开窗子,他面对着外面已经开始的喧哗的世界。他深深的吐一口气,伸一个懒腰,顿时感到浑身充满了力量,这种力量来自他对于新生命崭新坚实信念的建立。

三个月以来,第一次带着轻松的心情,有条不紊的梳洗,简单的吃过早餐,换好合适的衣服,他自信而从容的走出自己的房间。他觉得,自己已经找回了自己,找回过去所拥有过的全部的信心。同样的,几个月以来几乎没有打过招呼的邻居们,也再一次从他脸上看见了久违的笑容,并从他曾经冷酷漠然的眼睛里看见生命该有的光芒,还从那三个月来紧闭着的嘴唇里听来礼貌的问候。大家感到惊奇,惊奇于一个人的转变如此之大,尽管经过了漫长的三个月。所有大家心里终于有一个担忧放下了,不用担心突然有一天这个邻居的尸体被抬出房间。他不会自杀或者干出别的什么疯狂的事情了。大家都这么想。

城市的大街上,在这个不同却又无甚差别,平凡却又不平凡的早晨里,早已开始了从未改变的忙碌和匆忙。人们在温暖的阳光里,兀自开展自己的工作,操持着自己的生活。生活从未改变,生活每天都在改变。

柏然走在街上,他所看见的是,似乎每个人都心情愉悦,每一寸阳光都比过去给予了更多的温存,每棵树木都充满了更多的春意,每一丝微风都禀赋了更多的柔情。他觉得,生活原来这样的美妙。生命原来如此可贵,可以感受这世界上万千细微却弥足珍稀的感觉。他庆幸极了,庆幸自己终于走出消沉的泥沼。

二十分钟后,柏然拿着一束白色的玫瑰在市郊的公墓门口下了计程车。他缓缓的向墓区的门里走去,在门口的时候他轻轻的朝守门人点了点头。守门人也同样向他微微的点了点头,他的样子柏然似乎并没有什么印象,因为他只来过一次。柏然没有再多想,顺着墓区的主道向里面走去。虽然他只来过一次,但他却记得方蓝的墓地的确切位置,尽管他记不起守门人的模样。墓地里飘荡着肃穆和凝重之气,不自觉的让人感到压抑和沉重。也许是来自心底本能的感受,死亡总是严肃的事情,严肃的必然是压抑的,不可外露的。尽管阳光依旧,却让人明显感觉到这里的阴暗和萧杀之气,春天的墓地似乎总是缺少像外面那样的春意,在这里生命并不是盎然的,而是沉寂的。

曾经乳白色的墓碑已经有些灰白,上面落了少许的灰尘,但周围并不葬乱。当然,这是墓地管理员的功劳和作为了。四周很安静,虽然墓地里并不止他一个人来看望吊唁故人。往往,这样的时候,言语是最无用的。人们只需要安静的站立或者跪拜,抑或盘膝而坐,这些都无须说话。或者也有人犹如自言自语般的与死者交谈,但那也是轻声细语,默默而闻。

柏然把那束白色的玫瑰轻轻的放在墓碑前面的大理石面上。他看着墓碑上那张黑白的照片,看着那张熟悉的面容,看着那双充满笑意的眼睛,看着那微微扬起的嘴角。他笑了,眼睛里却在淌着滚烫的泪。像最初第一时间听到噩耗时的撕心裂肺那样,他的心疼的几经痉挛,难以承受。慢慢的,他伸过那双颤抖的手,缓缓的抚摸着那张脸,当他的手指触碰到冰凉的碑面时,心头更是急剧的颤抖了几下。那种冰凉不是单纯的感觉上的刺激,而是一种无法超越的距离感让柏然刺痛着,她什么也不能再感知,不能感知她的思念,不能感知他的疼痛,不能感知他的孤独,更不能感知他的新生。而这却是他急于让她感知到的。可是,永远不能了,永远。

一阵微风拂过,拂动了那静静躺着的玫瑰花,那白色的花瓣轻轻的颤动着,仿佛不抵那种笼罩在此的凄凉。柏然的身体不自觉的颤动了一下,眼角的泪水滑落到大理石面上,他几乎要哭出声来了。但是他却极力的抑制自己,不让那一股声音从嗓子里冲出。他缩回自己的手,然后在墓碑前蹲了下来。他慢慢平复了自己激动的情绪,静静的看着方蓝,往事犹如电影的画面一样清晰而真实的映现在他的眼前。他想起他们的婚礼,想起蜜月旅行,想起那些无数个平凡却幸福的日子里的场景。

她甜美的笑声在他耳边回荡着,仿佛她近在咫尺,就挨着他的身体。可是那只是从往昔的记忆中传来的幻影,他知道,一切已经无法复原。她走了,走那样匆忙,走的那样遥远。

柏然已经不再那么忧伤,因为他想起自己来的目的,是想要告诉她,告诉她自己一切都好,告诉她自己已经重新振作,告诉她自己将继承她的遗志,将她的理想进行到底。

“你好吗?我不知道你能不能听到,也许能,也许不能。但无论怎么样,我都想告诉你,我很好。我曾经不好过,但一切都过去了。朋友们都说,也许现在的我才是你想看到得的,而不是那个陷入悲痛,无法自拔的我。”

“但是你知道吗?现在的我,仍旧是受你的影响,才突然觉悟的。我想你看到了,你对我的影响有多么巨大。即使是,即使是你已经不在了,可你却永远活在我的心里。我会好好照顾自己,也会好好努力,完成你没有完成的遗愿。”

“以后,我会常来看你。我不会再不敢见你,不会再害怕见到这样的你。”

柏然兀自诉说着想要告诉方蓝的话,他知道,很大意义上讲,这些话其实都只是在告诉自己,而不是方蓝。虽然他明知道她听不见,但有些话总是需要说出来,哪怕无人聆听。

接近中午的时候,柏然才离开墓地。在经过门口的时候,他再次向守门人礼貌性的点头,然后就径直朝市区的方向走去。阳光依旧,微风依旧,而他觉得,这一刻自己才真正的有所释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