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高大明气得不行，使劲地关上了门，要是在以前，自己堂堂一个副市长，怎么可能任由一个流浪汉敲诈。不过，这些事现在都不值得去考虑，最重要的是，自己带来的那笔巨款怎么洗成合法的钱。想到这，他打了个电话给王东，王东过去只是一个农村的小包工头，认识高大明后，这才发的家，最后在高大明的提示下在这里开了家国际公司，而高大明则利用该公司，注入大量的赃款，现在是时候让王东把钱还给他了。
王东接到电话后，答应得很痛快，说：“钱都从公司的账上取下来了，什么时候要，就什么时候可以拿到。”
高大明很是感动，自己没有认错他，他本来以为王东虽然不至于不还钱，但多少会打个折扣什么的，自己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没想到他这么讲意气，他说：“王东，谢谢你了。”
王东也动了感情，说：“高市长，你别这样说，要不是你，我现在还不就是一个穷打工的。我有今天，全是你一手栽培的。”
高大明想了想说：“我想把钱拿出来，但钱如果存进银行，必然会引起反洗钱部门的注意，到时怕会引起麻烦，你给个意见，该怎么办才好？”
王东想了想说：“投资房地产吧。就像国内一样，买些房子别墅什么的放着等升值。”
这话一下子说到了高大明的心里，这个他并不陌生，在他当官的那些年里，他光房子就卖了十几套囤着，到现在也没出手，如果出手的话，能成倍地挣回来。什么都是假的，只有房子才是真的。高大明当下就点头同意了这个方案，并请王东负责这事。
王东的收购行动很成功，几乎每天都有电话来给高大明报喜。高大明因为不敢出去，就买了张地图，在地图上找到自己的新买的房子，他发现这些房子遍布了整个市区，不由得很有满足感。这么多房子在手，几辈子也花不完了。正兴奋时，门响了，开门一看，见鬼，又是汉姆。
大清早的，汉姆的嘴里都是酒味，他笑着说：“嗨，你好啊，中国先生！”
高大明不耐烦地说：“你有什么事？”
突然从旁边蹿出来一个人来，张牙舞爪的，高大明吓了一跳，汉姆却一把搂住那人，说：“露娜，别闹了，这位先生是个好人。”又对高大明说：“这是我女朋友。”
高大明这才看出来那是个女人，蓬头垢面的，跟汉姆倒是天生一对，他干笑着说：“哦，那恭喜你了。有什么事吗？”
汉姆快乐地说：“没什么事，就是想带来给你认识一下，分享我们的快乐。好了，我们走了。”
“等等。”高大明叫住了他，掏出几张钱给他，说：“按照我们中国的传统，是要给红包的。祝你们白头携好，永结同心。”
汉姆吹着口哨接过钱来，亲了两口，又把钱还给他，说：“谢谢你了，但今天我不是为了要钱而来的。”
高大明看着他们的背景，哭笑不得，却突然想到连这做流浪汉的都这么有原则，而自己呢，一个上下都看好的干部，却渐渐的背离了自己的原则……好了，不要想这么多了，他甩了甩自己的脑袋，尽量往好的地方想。高大明想到了自己的家庭，当初为了安全起见，一家三口人，分别在三个国家，这样也不至于会被一锅端，现在生活渐渐平静，思念他们的心情却越来越深。高大明长叹一声，还是再等等吧，只要自己的收购房产计划得到成功，到时就接他们来一家团聚。
晚上的时候，王东来了，他带来了一大叠的房契，说：“总算不负使命，胜利完成任务了。”接着，又把账目给高大明，高大明没有看，说：“我信任你。”王东说：“这是个住房紧张的城市，有点像国内正在发展中的城市，房价上涨是必然的。到时你会挣不少钱。”高大明点了点头，说：“既然这样，我想加大一些投资。你看行不行？”
王东有点为难地说：“公司现在流动资金不是很多，我怕投进房产短时间里回收不来……”
“呵呵，你放心，你都帮了我这么多了，哪还要你掏钱。我是说这笔钱我来出。”
“什么？你还有钱？”王东吃了一惊。
高大明说：“国内还有一些，到时还是用老办法把钱转过来。”
等王东走后，高大明给亲戚打了电话，让他把在国内的那些房产都卖了，然后通过王东的公司将钱转过来。亲戚答应马上去办。过了一个多月，王东打电话来，说国内的钱到账了，但数目不大对，少了很多。高大明知道是亲戚打了埋伏，这时也顾不得埋怨他了，就让王东继续把这些钱换成房产。
市地图上的代表新房的小红旗越来越多了，高大明每天对着它，心里就像吃了定心丸一样。
这天，汉姆又找上门来了，他对高大明说：“先生，谢谢你这些天的照顾，不过以后我不会再麻烦你了。”
高大明奇怪地问道：“你这是要到哪里去？”
“我要搬家了。”
高大明差点为笑出声来，一个流浪汉还搬什么家？不过，且不论相处得是好是坏，到底是相处一场，高大明说：“那我祝你幸福快乐。”
这样一晃又是几个月过去了，高大明开始试着出门了，走了几次，觉得很安全，胆子也开始大了起，这天他甚至离开了街区，到了另一个区。走着走着，突然想到自己在这里是有房产的，过去因为害怕不敢出门，都不知道自己的房子长得什么样，不如现在去看看。想到这，他就走了过去。
像这个国家大多数的私宅一样，这幢房子独立于郊区的一个地方，是木制结构，涂刷着白颜料，外面有花园，很是漂亮。高大明走上去，因为钥匙没带，他就把头探向窗子，想看看里面的布置，猛地，屋子里突然冒出一个人来，隔着玻璃与他面对面。高大明吓得往后一退，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像是偷窥被人发现了一样，慌乱地爬起来就走，却又一想，不对啊，这是我的房子，怎么会有人住在这？想到这，他回过头来，一看，门开了，里面走出来一个人，竟然是汉姆！
汉姆见到高大明显得很高兴，说：“嗨，先生，怎么这么有空到我家来？”
高大明张口结舌地说：“什么，这是你家？”
“当然。”汉姆得意地说：“要不要进去坐坐？”
“胡说八道！”高大明再也忍耐不住了，吼道：“这是我的房子，你这是私闯民宅！我警告你，赶快离开这，要不别怪我不客气！”
汉姆摊开双手，说：“先生请冷静，我没有胡说，这的确是我的房子。”
见他还在说，高大明气得七窍生烟，冲上去和汉姆扭打在一起。但他在国内时早就被酒色掏空了身子，哪里汉姆的对手，再加上汉姆还有女朋友，两人一起把高大明结结实实地收拾了一顿，这才去报警。高大明在警察局里坚持说汉姆是私闯民宅，要求警方给他个公道，并给警方看了自己的房产证。警察看过了后，说：“我不得不告诉你，是你侵犯了汉姆先生，所以，我们将起诉你。”
“什么？”高大明不由得跳了起来，“你再说一遍！”
“先生，因为你侵犯了汉姆先生，所以我们要起诉你。”
高大明暴跳如雷，吼道：“什么意思，难道就因为我是亚洲人，所以就应该让自己的权力受到侵犯？我告诉你，我有绿卡，我也是国家的公民，你们不能这样黑白颠倒！”
警察很耐心地说：“先生，我们不是因为这个原因，是因为汉姆先生的确没有侵犯我国的法律，而你，却侵犯了。”
“见鬼，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看来你是刚来我国，对我们的法律不了解。你等等。”警察出去了，过了一会儿拿了一本书进来，翻了翻，指着一处让他看。高大明一看，那是本法律书，警察指着的那一条上明确地写着：流浪无家人士可以合法进入空置时间长达一年之久的任何一间私宅。高大明目瞪口呆，半天才说：“见鬼，这是什么法律？”警察心平气和地说：“难道你不觉得这条法律对保护土地资源有很大帮助吗？”高大明顿时瘫在那里，却突然又一跃而起，说：“我要出去，马上！”
“恐怕不行，先生，因为你袭击了汉姆先生，他告了你，所以，如果你没有担保人的话，我们不能放你走。”
“担保人？有有！”高大明忙打电话给王东，但他手机是关的，打去公司，却说他已经回国了，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回来。这时候才有点想明白了，这事恐怕从头到尾都是王东在玩他，王东是搞房地产出身的，不可能不知道这里的那条法律，可是他为什么要这样做呢？为钱？不可能，因为他已经把自己的钱全都投在房产上了，他到底图的是个啥？
等到高大明从警局出来时，已经是三个月后了，他败诉了，不仅当面向汉姆道歉，而且还赔了他一大笔钱，但现在这个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他的那些房产，他一一去查找，果然，里面都已经住了人。换句话说，他一无所有了。走在来了虽然一年多但还是很陌生的城市里，高大明脑子里一片空白，他该去哪呢？
这时候，他接到了王东打来的电话。高大明气不打一处来，置问他这样做对得起自己吗？王东哈哈一笑，说：“你还以为现在在国内啊，还摆着个市长的架子，要不是你有利用价值，谁管你。实话告诉你，你买的那些房产都是我的，当初我刚来时，也不懂他们有一条法律可以让流浪汉合法入住私宅，所以置办了很多房产，后来知道了那条法律，想把它们卖掉，却又卖不动。刚好，这时你来了，哈哈，我当初投的钱算是全部回来了，而你，一无所有了。这不能怪我，要怪就怪你自己，好好的大市长不做，偏要跑到这来当三等公民。好了，我很忙，你好自为知吧。再见，不对，是再也不见了！哈哈哈……”
高大明无力地放下电话，感到天地都在旋转，他伸手捂住了额头，不知道是后悔还是痛恨，流出了眼泪来。一辆出租车刚好路过，以为他要打车，停下来问道：“先生，要车吗？”高大明坐了上去。
“先生，去哪？”
高大明闭上眼睛，想了很久，说：“去中国大使馆！”
嗨，朋友
李小成从小就喜欢看武侠书，总想长大了就去江湖上闯一闯。可十八岁后，却发现自己的江湖只是车床前那块不到两平米的地方。
工厂是私人老板的，加班加点很是正常，对这个大家已经习惯了，就像马明说的，如果哪天不加班就会感觉全身不适，不知道该做什么。马明和李小成住一个宿舍里，李小成刚从别的工厂跳到厂里来时，人生地不熟，是马明领着他一路走来的。
李小成和马明都是车工，而且机器的位置也在一起，两人又都是车间里公认技术最好的，所以两人谁也不服输，憋着劲地想把对方比下去。机器轰鸣，溅出道道火花，这样，一件件成品就出来了。等到下班时，两人一数数量，对视一笑，然后一起打闹着回去。
在技术上，李小成自我感觉要比马明熟练一些，每次下意识的比赛总是他胜得多。然而马明却从来不认输，为此甚至和李小成争执得脸红脖子粗。李小成开始以为他天生的就这脾气，也没和他较过真，但后来就知道了，原来工厂里有条老规矩，每隔几个月就会对工人进行考察，做得最优秀的人就会被提为领班。当上了领班就意味着可以不干活而拿高薪了，这几乎是每个打工仔的梦想。明白了这点后，李小成嘴上虽然不说，但心里却已经下定了决心，决不会让马明给比下去。
这天，老板把李小成叫到办公室，笑眯眯地对他最近的表现给以了肯定，说：“你的努力都在我的眼里，好好干，到时领班的位置我会考虑的。”
李小成喜不自禁，连连感谢地说：“谢谢老板，我会更加努力的。”
在车床上干了一会儿活，马明过来说：“小成，来，休息一下。”
“你休息吧，我不累。”
“都做了两个多小时了还不累？”
“真不累，好了，不聊了，我忙去了。”
马明叫他休息了几次后，见他总不答理，很明显地感觉到了什么，也就不再叫他了。两人默默地做着活，默默地比拼着，下班后连聊天也很少了。
几天后，老板进到车间里来，让大家先休息一下，他要宣布新的领班。李小成心里非常激动，感谢的话几乎就要脱口而出了，可是老板的嘴里却吐出了这样的话来：“马明为你们的领班。”李小成以为自己听错了，可是看到大家纷纷恭喜马明的情景，就知道自己并没听错。心里顿时就像被什么东西给狠狠地刺了一下。怎么可能，马明的技术没有自己好，为什么是他而不是自己？
不管李小成是怎么想的，马明都已经成了领班。当上领班后，他的那台机器很快就被另一个人用了。马明不用再像从前一样干活，他现在要做的就是每天一早到老板的办公室里去领取今天的任务，然后安排给大家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