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明显感到自己的手有点微微颤抖,手机屏幕上发出的光必须在我每次按过任意键以后才能显现,这使得眼前的枯井看起来更像个幽灵,一个吞噬了我女朋友手机铃声的幽灵。
手机铃声突然停止,这让我在一瞬间茫然不知所措。我站在井的边缘,把手机屏幕上的光对准井的深处,我瞪大眼睛,却一无所获。
接着我又屏住呼吸,捕捉最微小的声音,但除了单调的按键声,就只有死寂,在这个空旷而又寒冷的冬季夜空下。
我的脑海突然闪过一个念头。我的手指微微颤抖地一步一步触摸着手机屏幕上显示的字样,直至有一行出现“小倩”这两个字。
我犹豫了很长时间,才把右手大拇指轻轻地移动到那两个字的上面。
但没过多长时间,电话那头就传来,“你所拨打的电话不在服务区!”
井里面躺的到底是不是小倩的手机,如果不是,又是谁的,难道手机铃声一模一样只是巧合,为什么以前没听到,刚巧小倩这段时间失踪后开始听到,更不可思议的是,为什么每次都是在午夜十二点开始响?
午夜十二点,听起来总让人联想到什么,我突然不由自主地全身颤抖起来,我意识到自己必须停止这种胡思乱想,否则我可能会被内心中假想的恐惧弄得精神错乱,甚至崩溃,我是研究精神病学的,我深刻了解这一点。
现在我必须直面恐惧,追溯它的根源,也就是刚才的手机铃声,确定它是由什么原因引起的,我才可能不被恐惧攫住,否则我的内心将永不宁息,永远处在由手机铃声引起的现实与梦境的恐慌中,因为我学过心理学,知道恐惧来源于未知。
如何拿到井底的手机,我想到通过绳子,把它的一端绑到树上,然后顺着它下到井底,继而拿到手机,可是这必须要等到天亮,因为现在这个时候,我是无论如何也不敢实施这个计划的。
可是要等到天亮,我又无法忍受,因为一方面是由于我对手机铃声的恐惧,另一方面却是由于我对小倩的极度担心和深切思念。
我必须找一个人帮忙,我想到了萧雨,他是我最好的朋友。
他这时候手机可能拨不通,我现在必须开车到他家里,虽然这种想法近乎大胆与疯狂,有点不合乎一个精神病医生惯常的做法,但我还是决定这样去做。
尽管如此,我还是先尝试了一下拨打他的手机。电话那头响起了他的手机铃声,他没有取下电池板,这让我感到意外,医院规定晚上不准关机,因为可能有突法发事件要临时通知我们,但他却不以为然,他有一个最大的爱好,就是睡觉,所以为了防止晚上可能被手机铃声搅扰美梦,他竟每天晚上都要把电池板直接卸下,造成手机不是正常关机却是无法接通的假象,若领导查到,他也就说他住的地方信号不好,以此搪塞过关,而这件事情他也就告诉我一个人,因为我和他是最好的死党。
等到他那边接电话时,我听到的却是沸腾的摇滚。
“喂,雨,你在干嘛,你能听到我的声音吗。”我连喊两次。
“我?嘿嘿,在酒吧里看足球赛呢!怎么,这么晚了,你也没睡?”我听出萧雨喝醉了。
“看足球赛?你别忽悠我了!你是不喜欢看球赛的。”我大声道,以免他在那头听不到我的声音。
好长时间,那边只有粗重的喘息声,却没有说话声。“雨,你怎么了?”我叫道。
又过了一会,“没,没什么,你别担心!我只是,我只是遇到了一件烦心事,过后就好了。”
“什么烦心事,不和兄弟絮叨,跑去一个人喝酒,也太不够意思了吧。”
“也没什么,兄弟你别问了,我过一会就回去了,现在让我一个人安静一会,好吗?”那边不耐烦道。
“安静?在酒吧里能安静吗?如果还把我当兄弟,就现在告诉我,我帮你一起解决,如果不把我当兄弟,那就算了,我也不是那种多管闲事的人!”他做事一向深思熟虑,决不是那种放纵缺乏冷静的人,如果不是遇到特别的事,他今晚绝不会一个人跑到酒吧,独自喝闷酒,何况明天还要上班。
“不,告诉你,你会害怕的!”他的声音突然变得声嘶力竭,震动我的耳膜隐隐作痛。
“雨——”我颤声道。
“好吧,如果你一定要知道,就来‘不夜酒吧’,我会在这里等你。”停了一会,他又幽幽道,“兄弟,你相信鬼吗?”
“鬼?”我惊道。我不相信,他也不应该相信,我和他都是学医的。
我不待那边手机挂断,就匆匆披上大衣,离开家。
进入车库,打开车门,坐上车,发动引擎,箭一般,驶向“不夜酒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