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林军的一个统领问我道:“娘娘,咱们是出城还是回宫?”
“回宫!”我坚定地说。
我自己也不明白我自己,曾经那么憎恶那个毫无生气的皇宫大院,曾经那么向往宫外自由快乐的生活,可是当乾将这一切拱手赠予我的时候,我却仍旧选择了重新回到那个小小的茧壳之中去,为什么?为什么?只因一个男人用一根无形的线拴住了我,让我无法逃脱,让我无法背离我的心……
轿夫一刻不停地赶路,回到宫中已经是掌灯时分了,我顾不得饥肠辘辘,直奔乾的御书房而去,我不知道自己为何就能断定乾一定会在御书房,但是直觉,一个女人的直觉告诉我,他在,他此刻一定会在。
月下窗阁,雕桌案前,大幽国的一代帝王李乾仰靠在躺椅上,龙目微眯,望着窗外那一轮孤寂的月……
我立在门口,良久,乾都不曾发现我已经回来,或许他压根就没有想过我会回来,以为我已经跟随着那个翩翩的少年远去了。
空荡的书房,孤寂的身影伴着那半弯残月。我看不到他的面庞,可是我能够感应到他的心伤,能够感受到他眼中的泪滴。
站在门外,我轻轻地叫了声:“皇上,臣妾回来了。”
乾恍如在梦中一般地回过头来看看我,似乎觉得并不真切,他没有走过来,似乎怕一靠近我,我就会幻灭,就会如烟一般地消失殆尽。他只是定定地站在窗边,一双充满血丝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我,不敢发出一丝声响。
我不知道是激动还是伤心,竟然哭了起来,哽咽地又说了一次:“皇上,我是雨萱,是你的雨萱啊,我回来了,我是真的回来了。”
乾摇摇头,定定神,然后用手揉揉眼睛,这才相信是一个真实的鲜活的女人站在门外,这个女人是他挚爱着的雨萱,林雨萱,这个女人没有走,没有随那个少年郎远去,她回来了,真的回来了。
乾一个箭步冲到我的面前,一把将我搂在怀里,喃喃地说道:“真的是你,你真的回来了,真的吗?萱儿,真的是你吗?”
“是萱儿,当然是萱儿,不信,你摸摸萱儿的脸。”我躲在乾的怀里,幸福地娇嗔道。
“朕怎么觉得像做梦一般,真怕梦一醒你就不见了,萱儿,你掐掐朕的手心,快掐啊,快。”
“皇上,乾,别担心了,是真的,还用得着掐你的手心吗?臣妾不敢。”
“别废话,朕叫你掐你就掐,快。”乾催促着。
我无奈地在他的手心里掐了他一下。
乾“哎哟”地叫了一声,我又赶紧抚摸着他那被我掐过的有着红红的印记的地方,说道:“说不掐,你非让掐,看看,这下掐疼了吧,来,把手伸直,臣妾给你吹吹。”
“疼了好,疼了才知道不是梦。萱儿,你终于回来了,回来了,朕还以为今生再也见不到你了呢。”乾一边说一边伸开了他那张掌控着无限江山的大手,温润的大手,我轻轻地往他的手心里呵着气,虽然离宫,离开他才不过短短的几个时辰,可是竟觉得是那么漫长,我终于明白了什么是爱,爱是心的等待,是心的相连,是彼此默默的挂念,是无需语言表达的深深的关切。我将乾的温润的手掌紧紧地贴在我冰冷的面庞上,这一刻我感觉幸福再次靠近了我。
“萱儿,你回来是因为朕的江山?是因为朕是皇上吗?”乾问道。
“不,不是,是因为你是乾,不是别的男人,只是乾。”我坚定地说道。
“萱儿,那如果朕不会死皇上,如果朕有一天成为了阶下囚,成为了一介贫儒,你还会和朕在一起吗?”
我没有立刻回答乾的这个问题,我想起了小的时候听娘讲过一个故事,就对乾说道:“有个故事,不知皇上可曾听过?”
“什么故事?不妨也说给朕听听。”乾来了兴致。
我偎依在他的怀里,轻声地说道:“一个富人望着一户穷人破旧的茅屋嘲笑他,‘你过的多么可怜,你怎么知道什么是幸福呢?’可是有一天,富人的豪宅被一把大火全部烧光了,奴仆们也都各奔东西了,一夜间,富人沦为了乞丐,他路过穷人的茅屋,看到穷人和他的妻子依旧过着平淡的生活,喝着一碗清水,于是找穷人讨口水喝,穷人端来了一大碗清凉的水,问他:‘你现在知道什么是幸福了吗?’沦为乞丐的富人顿悟:幸福就是手中的这碗清水,人不在乎吃什么,而在于与谁共食?人不在乎住在哪里?而在于与谁同住?人不在乎去何处,而在于与谁同行?皇上,您可明白臣妾的意思了吗?”
乾将我搂得更紧了,嘴唇贴在我的发丝上,不住地喊着:“萱儿,萱儿,我的好萱儿……”
我贴在乾的胸前,感受着他的温暖,接着说道:“我真想你只是一个普通的男人,而不是大幽国的皇上,只是乾,不要加上称谓的乾。”
我靠着他结实的胸膛,我知道我的这些都是不切实际的幻想,他不可能不是皇上,不可能只是我的乾,我的泪流出来,滴落在他的衣襟上。
他拥紧了我,走进了御书房。
我欠了欠身,挣脱他的怀抱,可是猛然抬头的刹那,我看到了墙上挂着的那幅梅妃的画像,梅妃,梅妃,林月眉,我的娘,我的亲娘,一股愧疚之感涌上心头,我是来杀这个男人的,可是现在我却这么深的爱上了他,我爱上他无异于在吻火,在吻一团烈火,虽然火光照耀之处是开满了春花,可是毕竟短暂……
繁花过后是无尽的苍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