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气暖和，云锦坐在缠枝牡丹褥垫的暖榻上，一面享受冬日阳光，一面品尝着新贡的冬片。
“娘娘，你要的东西。”翠翘递上一本小册子。
云紧接过来，打开册子逐条审视，要从中找到“适合”张玉婵的人，还真不容易。偶尔有一两个可入选，然而其家世背景与她相抵，不能放心。若要做，必须得保证把握十足，否则极可能目的不成，反殃己身。
将册子交给翠翘，命她收起来。
少顷，翠翘返身回来，问：“娘娘，这是要为张小姐择婿吗？”
“嗯，似乎没有很合适的。”她说。
翠翘听的奇怪，记得册子中多为青年才俊，或是家世显赫者，怎会没有合适的人选？她对张家人的奇怪态度一直让人难以思量。
停顿了一会儿，翠翘说：“娘娘，燕儿的身体已经大愈，你看……”
“哦。”轻叹了口气，望着远天，说：“你问问她，若是愿意留下，就继续呆在蔷薇院。若是不想留下，就多给她些钱，跟管事的说一声，放她回家。”
“是。”翠翘点头。
揭开茶盖，看着茶碗内漂浮的叶片，茶香在阳光下袅袅升腾。
还有几天就到腊月，在腊月下旬时，龙日将会前来西齐朝贺。那时，完颜肃也会来。上次他负气而走，这回再来，又是怎样呢？
午膳后，云锦闲着无事，正准备跳支舞打发时间，却见小欢子走进来。顿时明白，是齐佑辰要见她。
“有什么事非得面见？我没空！”她冷声不耐的拒绝，抽出本诗册漫无目的的翻动。
小欢子走近，低声道：“娘娘息怒。主人特意说了，有要事相商，请娘娘务必前往。”
“要事？”她哼笑，紧抓着手中诗册，情绪上下起伏。
她忘不了冬至那夜他带给他的震惊、愤怒和羞辱，他的心思深沉如海，变幻难测，他的目的更是如风云般难以捉摸。她讨厌那种被他完完全全掌控的感觉，讨厌他的命令，他的“恩赐”，讨厌他时而无情残戾，时而温柔怜悯。
与其面对他，她宁愿与齐啸天在“爱”的游戏里周旋，起码彼此目的明了。
小欢子能明显觉察她的怒气，不明所以，但仍要尽责：“娘娘，时候不早了。”
她阖了阖眼，咬牙拂袖：“最好是有要事！”
再次来到圣恩寺，翠翘侍奉完进香，便等在殿外。
云锦寻路走到寺内厢房，推门进去，齐佑辰已坐在房中用茶。窗户开启着，阳光从外照进，使他含着淡笑的脸分外亲和。
她并不落座，直接就问：“听说你有要事找我？”
齐佑辰走到她跟前，刚伸出手就被她躲开。他轻笑，复又将手贴上其脖颈，解下其披在身上的石青刻丝百鸟披风：“要事需要慢慢的谈，你坐下，喝口茶。”
她含着满眼冷光，侧坐在窗边：“说吧。”
“听说，你在为张豪的女儿寻觅如意郎君？”他笑，紧接着就说：“我有个合适的人选，想推荐给你。”
她有些疑惑：“谁？”
“叶白尘。”他仔细盯着她的表情。
她脸色微变，十分吃惊：“叶白尘？你说他？”
他逼近她的眼，笑问：“你舍不得？”
“笑话！我有什么舍不得？”她回以冷笑：“只是，你提议他，理由何在？如今他被发配边关，家世已败，纵然才华绝世，张家也看不上。”
“是吗？”齐佑辰慢慢儿的笑起来，指尖扫在她的下巴上，摇头叹息：“锦儿，你倒挺重亲情。但是，你说张家看不上，我看未必吧？”
对于他所说“亲情”一话，她嗤之以鼻，绝不苟同。然而下面半句话，让她忍住几乎反驳而出的话，静耳细听。
齐佑辰说：“皇上为什么对叶家网开一面，最重要的原因你十分了解。明年二月春试，叶白尘绝对会参加，皇上可没取消他应试的资格。以他的能力，春试得中没有悬念，而四月便是殿试，皇上绝对会对其御笔钦点。到时候，张家还会嫌弃他吗？只怕是求之不得吧？”
她当然明白。
明年之时，只怕不止叶白尘入朝，兰贵妃也极可能回到后宫，再加上郑大学士在朝势力……叶家根基不死，兰贵妃定会卷出重来。亦或者，他们的布局从叶玉儿死亡那一刻就开始了。
望着她沉静的脸，齐佑辰轻笑喃语：“你只管放手做吧，不过是借叶白尘名义一用，为你娘报仇。说到底，这是他们叶家欠你的。”
对！这是他们欠她的。这一回，她绝不心慈手软！
“有件事我很好奇，你为什么特意让叶章贺去凉关？”他蓦地问。
“你笑什么？”对于他的笑，她觉得讽刺。
他摊开两手，笑的无辜：“你多心了。”
不愿再多坐，她站起身就取暖披：“话已说完，告辞！”
“你急什么！”他抓住她的手腕，使力将她按下。
“你还有什么事？”她不悦又不耐的质问。
“我只是在想，等以后他得知了真相，那种愤怒……啧啧，锦儿，你可做好了准备？”他笑的满眼冷色，转瞬话就柔和的诡异：“你也别担心，真有那么一天，我一定会救你的。”
“那还真是感谢！”她冷冷的咬出这句，抓起暖披甩身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