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只有十岁,下了早朝还要去上书房由太傅教习读书,而槊熜做了大半年皇帝后,自觉性越来越差,不光早朝的时候打瞌睡,连听太傅讲课的时候也哈欠连天。
绮罗询问他身边的太监,才知道槊熜每天晚上都要听一个老太监讲端王的事情。
那个老太监所讲的多半也是宫中以讹传讹的端王的故事,经过添油加醋的渲染,使得原本就英武的端王,更显得是战神蚩尤再世一般,惹得皇帝越发感兴趣,晚上不睡觉都要听那老太监闲扯。
绮罗听罢,将槊熜叫来训话,苦口婆心说了许多。但是槊熜仿佛没听到,等她说完了,问她:“母后,能不能让端王回京师?我好想见他一面。”
“你见他做什么?”绮罗惊厥:“你父皇曾下旨让他永远不许进京师,你想忤逆你父皇的意思吗?”
“那我去他的封国见他总可以吧。”
“你皇帝,怎么能随便离京?”
“那我不当皇帝了,让慕炆当吧。”槊熜苦着脸道:“当皇帝又累又无聊,我不想当了。”
绮罗也不想让槊熜当皇帝,但是现在不是提这个的时候。
“你再说十年,等你和慕炆都长大了,母后就让你禅位给慕炆。”
“还要十年啊?”槊熜惊恐的道:“还要那么久?”
绮罗对槊熜身边的太监道:“还不带皇帝去太傅那里去。”
槊熜一听,便向门外跑:“我不去,那老头子比母后还能唠叨,我才不去!”
绮罗忙道:“都愣着干什么,还不拦住皇上!”
便有一个太监展臂拦在槊熜面前:“皇上留步。”
槊熜见有人拦路,并未开口说些什么大胆奴才,你敢阻拦朕的废话,当机立断抬起一脚踹到那太监的肚子上,接着脚下又使了一个绊,将那太监绊倒后,飞也似的逃出门去了。
“凌槊熜,你给我站住。”绮罗没料到他的反应如此之快,小小年纪动起武来又准又狠。但从他父亲身上看,有这样的举动也不奇怪。她忙跟着他的背影,追了出去:“你给我回来——”
槊熜回头道:“我回去母后要罚我的,才不回去。”
绮罗被朝中的事情烦扰的焦头烂额,槊熜又不上她省心,委屈之下,竟然带着哭腔道:“凌槊熜,你若是不站住就不要再叫我母后。”
槊熜闻言不敢在跑,原地站下。这时忽然听到有人在自己身后不远处道:“生龙活虎的样子,真和他父亲一样。”
“易将军……”槊熜觉得这话奇怪,心里道,连父皇都说过他并不像他,为什么易将军要这么说呢。
绮罗怕易倾然再多说,忙对吩咐道:“还不带皇上去见太傅。”
“是。娘娘。”太监对小皇帝道:“皇上,随奴才走吧。”
“母后……”槊熜见绮罗泪眼婆娑的,低着头道:“别生皇儿的气了……”
绮罗抽了抽鼻水道:“你快去跟太傅道歉,母后就不生你的气。”
“皇儿这就去。”立即快步走了。
易倾然看着小皇帝的背影:“和他父亲真像……”
绮罗冷笑道:“易将军和本宫也算是熟人了,那就敞开了说话吧。皇上像不像谁,有什么关系,槊熜现在是大煊的皇帝,若是易大人想拿此事要挟谁,还是趁早敛了这份心思罢。”
易倾然摸了下鼻子,低头笑道:“太后娘娘多虑了。臣此次前来也不是商讨皇上究竟像谁的。臣近日接到消息,端王已经将静睿王和墨怜秋的尸骨合葬了……据说端王在两人坟冢前说……”易倾然故意顿了顿,见绮罗焦急的看着他,心里悲哀的想着,原来她还是那么惦念他。
“端王说……能和心爱的人死在一处,也是幸事。比起天各一方不知好多少……”
绮罗眼睛酸疼,道:“他当真这么说?”
“还没完,还下半句。”易倾然道:“端王还说,但天各一方姑且有个思念,但是那个人却连他的命都不稀罕……”
绮罗将头低下,一滴眼泪滑落。
明轩……
“据说端王殿下至今未娶王妃……”易倾然又在绮罗伤口上撒了一把盐:“不知道在等谁,不过这个人恐怕这辈子都等不到了……”
“别说了!”她怒视他。
凤目圆瞪,眼泪就跟断了线的珠子似的颗颗滑落。
“我不想你哭的……”易倾然见不得她落泪,竟鬼使神差的去给她拭泪,她眼泪落到他的手指上,烫的他一下子清醒了。
绮罗也愣了,很快反应了过来,挡开他的手,眼中恨意凛然:“你怎么敢……敢如此无礼!”字字都是从牙缝中蹦出来的。
易倾然倒不惊慌,索性摊牌:“等你十年的,可不止端王一个。”
“闭嘴!”绮罗吼道:“出去,以后没有本宫命令,不许再擅自进宫。”
易倾然只笑笑,道了一句:“易某遵旨。”对绮罗抱拳作揖,离开了。
等他一走,惊魂未定的绮罗赶紧叫人去找怀蠡,让他速速来见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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观泰殿内,绮罗在等待怀蠡的过程中,脑袋里转了七八个念头。
很快怀蠡就到了,他根本不知道发生的一切:“娘娘叫奴才来,有何事?”
绮罗定了定神,道:“本宫想免除易倾然顾命大臣的身份。并革去他的一切职务。”
“易将军犯了什么过错吗?”
她没法回答,难道要她说易倾然唯一做错的就是觊觎她?
“他对本宫大不敬。”
大不敬是可以棒杀的大罪。
怀蠡仍没察觉:“易将军心直口快,可能冒犯了太后娘娘,但奴才可以担保,他都是无心的,看在他鞠躬尽瘁的份上,姑且饶了他这次罢,再说新帝刚登基不满一年,就罢免顾命大臣,难免不让天下人非议。”
“本宫说的大不敬……”绮罗来到怀蠡跟前,充满恨意的道:“是指在庆州时,所遇到的那种!”
怀蠡想起了在庆州流方时,那三个歹人对墨绮罗做的事情,愣了一下后,眼底泛起杀意:“易倾然……他敢如此,便拿命来赎罪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