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话让秦玄唇角不禁漾起一丝苦涩的笑意,好一会,才道:“是不是觉得,这样的我很傻很没用?”
他以为我在嘲笑他?其实,我只是担心他,担心他又回到从前,变成那个醉生梦死的少年,甚至,比那时还要严重。是因为这次奉九仪给他的打击太大了吗?
我不敢直问,怕他原本就虚弱的身子会更受不了这刺激,见他深锁着眉头,不禁转移话题道:“听说过辛弃疾吗?他有一首诗,写得很有意思。少年不识愁滋味,爱上层楼,爱上层楼,为赋新词强说愁。而今识尽愁滋味,欲说还休,欲说还休,却道天凉好个秋。”
反复回味着我念的诗,良久,秦玄轻笑着摇头。
“这首诗的意思是说,你还年轻,经历的东西还太少,等你再大一些的时候,看得多了,经得多了,就会发现,人生有如白驹过隙,很多你曾经以为重要的东西,其实并不重要,很多曾经你不曾重视过的东西,却在不经意间永远流失了。到了那个时候,你就会觉得,其实有什么好烦的呢,珍惜好身边的一切,不要让自己失去得更多,这就是幸福,至于那些有的没的,强求只会为自己凭添苦恼,若干年以后再回想,自己当年的执着根本就没有意义。”
现在看来,秦玄大概也还只是处于初恋失败阶段吧,也许,等他再大一些,更明白什么是爱情的时候,他就能真正的想开了。
“你是在开导我吗?”秦玄脸上的笑意更浓了,“你好像懂得不少?”
看到他此刻的笑意,我不禁要怀疑先前看到的那个秦玄是不是我的错觉,哪有人变脸变得这么快的?“你不要告诉我,你刚才是在这里装愁?”
秦玄不置可否的挑了挑眉,笑道:“你的诗里是为赋新词强说愁,难道,就不许我为赋新曲强装愁吗?”
看他黑眸里闪动着的戏谑,我的眉头不由得皱到了一起,“你真的没事?已经想开了?”
我的表情令秦玄有些忍俊不禁,话锋一转,道:“送首曲子给你吧。”
说完,他那双修长好看的手已拂上了琴弦,一串清灵的音符缓缓从他指间流泄而出,如同跳跃在山涧的精灵一般,很轻,很柔,却又让人心里很愉悦。
秦玄弹得很专注,仿佛是要将自己也融入到这曲子当中去一般,不像“相思调”所表达的浓烈而直白的情意,却如潺潺溪水流过心间,带着一丝淡淡的忧伤,但更多的,是那种蕴含于其中的让人说不清道不明,却又熟悉的感觉。
一时间,与他相识的点点滴滴便在这琴音中一一回现,和他说过的话,和他经历过的事,从来没有像现在这一刻这么清晰,甚至,是那个曾经被我遗忘的吻,也没来由的闯入了我的脑海中,让我心底猛的一酸,不由得流下一行泪来。
世事就是这么奇妙,如若当初,他没有叫出奉九仪的名字,我和他的命运又将会是怎样?那个曾经向我求婚的他,是否真的一心只是想着奉九仪?那末,他最后为什么又选择了背弃奉九仪?还为了救我,而不惜牺牲他自己?
看似平淡的曲调里却似乎写尽了我与他相识相处的点点滴滴,就好像,我和他看似平淡无奇的故事下,彼此曾经涌动过的那些心情。这一刻,我莫名的觉得好像触碰到了他内心深处的落寞,却又并不仅只是落寞,还有一缕浓得化不开的爱恋,如同滋长在暗夜里的玫瑰,悄悄的绽放着。
我心中微微一震,不敢置信的望着眼前弹琴的人,他始终垂着眸不曾看我,只专注于手中的旋律,仿佛整个人已随着这曲子回到了过去一般。
曲终时,琴声宛如轻轻一叹,悄无声息的结束,在我仍沉浸在那曲声带来的回忆中时,秦玄已放下琴缓缓站了起来,背对着我,问道:“还满意吧?”
我随他一起站了起来,问道:“这曲子叫什么名字?”
“刚才随手谱的,还没有名字,不过,既然是送给你的,那就叫任初静吧。”他看似随口而出,却让我心里掀起一丝悸动。
他,不会是爱上我了吧?
这个念头让我心里一惊,但随即又觉得是自己想多了,他怎么可能莫名的爱上我?想当初,我还狠狠的骂过他,甚至对他动过粗,我和他爱过的奉九仪完全就不是一个类型,他不可能这么快就移情别恋的。
“皇兄怎么会同意让你来看我?”在我怔愣之际,秦玄突然转移话题,打断了我的思绪。
听他提到这个问题,我心里不由得泛起一丝甜蜜,故作神秘的笑道:“像我这么神通广大的人,当然有自己的办法。”
我脸上不经意间流露的幸福全数被他收入眼底,削瘦的俊颜也不禁展露出一抹迷人的笑意来,道:“看来,我这个妹妹比大哥有福气,这样我也可以放心回府去了。”
这是他第一次在我面前称我妹妹,却让我心里有种被宠爱着的甜蜜,可是,他话中的意思却让我大吃一惊,“你要回去了?为什么?”他的身体还没复原呢。
“这里毕竟是皇宫,我待着不自在,回自己王府也一样可以养伤的。”他笑着说道,眼里全是明媚,“你也要保重好身体,回去歇着吧。”
说完这些,他丢下我,径自回了殿中去,只留下我一个人在园子里看着他的背影发呆。
好奇怪,明明他在我面前笑得那么阳光,那么快乐,可是,他的背影却落寞得让我心酸,我和他,究竟是谁在自欺欺人?
回到“清风水榭”,我心里依旧无比沉重,好在,李姑姑给我带来了一个好消息,秦冥已经派人来传话,今晚会来“清风水榭”用晚膳,我的心情这才稍稍好转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