翻阅了大半夜的医书,北宫殇好不容易得已在卧榻中假寝片刻,却忽听外面隐约有吵闹声传来,紧接着,有族人进来汇报,蓝沁在宗庙准备自杀!
这消息无异于睛天霹雳,让他顷刻间睡意全无,起身以最快的速度赶赴宗庙。
回到啼露山这么些天,办法也用了不少,甚至,不惜让蓝沁自己也尝到情蛊噬心的痛苦,然而,解药却依旧没有着落。不得不说,这样的结果很出乎他的意料之外,也让他焦灼不已,如今,他已经不把希望寄托在蓝沁身上了,转而开始研究貊仓族世代流传的那些古典医书,希望能从中寻找到一线生机。
对蓝沁,他虽然恨之入骨,却始终没有要她的命,她这一次又想玩什么花样?
远远的,就见宗庙前围得水泄不通,蓝沁尖悦的叫喊声透过重重人墙传了过来,“既然你非要多事,那就一起死吧。”
这话犹如一记重锤狠狠砸在了他心上,因为,他已经看到了,站在蓝沁身前的,正是赫连绮梦。
她怎么会在这里?还冲到了人家刀下?她到底在想什么?眼见着蓝沁手中的刀朝她劈头而下,未及多想,他以最快的身形冲了过去,一手架住了刀刃。
一阵冰凉沁入手心,紧接着,是火辣辣撕裂的痛楚渐渐浓烈,一点一点,直入心田。鲜红的血水顺着刀刃流下,滴在她脸上,盛开出绚烂的花朵。
还好,他来得还算及时,否则......
一想到刚才这把刀若砍在她身上的后果,他的怒火便随即窜了上来,眸光冰寒的转向早已惊呆的蓝沁,“你闹够了没有?”
身边的人似是才清醒过来,猛的睁开眼睛,在看到他之后,眸中闪现一丝震憾,继而被水气朦胧,“北宫殇,你的手......”
看到她眼中的泪,他心头微微一暖,他的手不过是一点小伤而已,可她之前难道就没有想过那把刀若是落在她自己身上,会是什么后果吗?
浓烈的血腥味和眼前震怒的俊颜终于唤回了蓝沁的意识,她手一软,松开了刀柄,一把冲上来抱住了他,急道:“君上,你没事吧?我不是故意的,真的不是故意的。”
她话中充满了悔意,却并不能消他心中之怒,这么多年来,她一路跟随自己,倒也尽心尽力,尤其是她对乌洛珠的照顾,他都记在心里,可是,从什么时候起,她竟变得如此极端,如此歹毒了?
他知道,赫连氏一家也是她的仇人,她可以要求对赫连家的其他人做任何事,但,唯独赫连绮梦不行。就算,今天是站在宗庙,当着所有先去族人的牌位,他也仍然无法原谅她的所做所为。
曾经,为了报仇,他不惜一切代价,可如今,为了保护这个仇人之女,他却甘愿沦为族中的罪人。就算,今日的貊仓族是因为他与无心而崛起,不会有人来质问他这一点,但,灵魂上的拷问却是怎么也逃不过的。
一切,只为了这个女人。
只轻轻一挥,手中的刀便横飞而出,插在了房梁上,他垂首看了一眼那个抱住他哭哭涕涕的蓝沁,脸上,再无一丝情感,“来人,把她带下去,严加看管。”不杀她,是因为她并没有错,错的人是他,但他不后悔。
“君上......”蓝沁哀求着看向他,还想再说些什么,却被几个骷髅人一把拎起,强行带出门去。
“北宫大哥,你的手。”星染掏出一瓶药粉来,正要替他上药,他一把夺过了药瓶,“没事,你们都回去吧。”如今,他最想做的,不是包扎伤口,而是好好的教训教训眼前这个不知死活的女人。
在众人好奇探索的注视之下,他一把拖过她,将她带离了宗庙,回到他的寝殿。
不容她反应的,他一把将她推倒在他的雕花大床上,单手支撑着身子,俯视身下一脸惊慌和不明所以的女人。
只差一点,他就失去她了,而她,却还是一脸的若无其事,此刻,他真恨不得掐死这个折磨他的女人。
“北宫殇,你的手,要不要上点药?”她的视线从他盛怒的脸上移开,转而落在他犹自流血的手上。
“别想转移我的注意。”他受伤的手猛的欺上她血白的脖颈,“你想用死来逃避我?”只要一想到这一点,他心里就有种强烈的后怕。
“我没有。”她强辩着。
“没有?”他逼视着她的眼睛,想要从中找到真实的答案,“如果没有,为什么要冲上去抢那把刀?”他可不记得她和蓝沁关系有那么好,值得她冒险冲到前面去阻止她。
“我只是想救她。”她解释着。
她的轻描淡写让他怒意更盛,“她如果要死早就死了,我看倒是你,迫不及待的想往刀上送,如果不是想死,为什么躲都不躲,站在那里任人砍?”只要一想到她一副甘心受死的模样,他就忍不住想抓狂。
他的怒意终于也激怒了她,瞪视着他道:“你以为我是你吗?我又没有经过特训,那么短的时间里,怎么可能迅速作出反应?就算我真想找死,也会找个好看的死法,我可不想脑袋上插把刀子挂掉。”
她顶嘴的时候胆子倒是挺大的,也终于让他不安的心稍稍定下来,只要她不是有心想要结束自己,他就放心多了,虽然没有蓝沁的解药,但是,这些天以来,他从来没有放弃过努力,所以,他也同样不允许她放弃。
“如果你敢寻死,你应该可以想像我会怎么对待赫连家的其他人。”说这话的时候,他心里隐隐有些难受,他并不想用她的家人来要挟她,可是,他不得不彻底杜绝她有这样的念头。
她果然被他吓到,眸中闪现一丝怯意,下意识的朝床里挪了挪。
他突然有些懊恼,似乎,他除了吓唬她,什么也不会做,本来,好不容易让她对他稍稍好一点,他竟又不得已要用这样的方式来对她。
她粉脸上的血水怵目惊心,像极了一脸的血泪,他的眸光不禁放柔,伸手替她擦拭着,却不想伤口处的血仍未止住,让她整张脸染红。
“你的伤......”她一把抓住他的手,青眉微皱,“难道都不痛吗?”
她这是,在心疼他吗?其实,对一个久经战场的人而言,这点疼痛算不得什么,然而,看到她关切的眼神,他还是启齿道:“痛。”
她眸中闪过一抹心疼,看向他另一只手上的药瓶,“我帮你上点药吧。”
不知为何,眼前这个女人眸中的担忧竟有种神奇的力量,仿佛一道沁凉钻入心里,安抚着那烧灼的痛楚,他淡笑着将手中的药瓶递给她,期盼着她的照料。
“你笑什么笑?”她轻嗔着,眸中没来由的慌乱。
他知道,她还不习惯这样来关心他,但,她所做的一切已然让他感动,他抬手轻抚上她的脸,尽管她脸上全是他的血,他却突然觉得,她此刻美得不可方物,“你刚才,是为我哭吗?”
他的话让她立时窘迫的移开了视线,辩道:“我是庆幸那把刀没有砍在我身上,喜极而泣,懂不懂?”
这女人,在他面前总是这么要强,他配合的笑着点了点头,表示认可她的理由,却仍是忍不住兴起逗她的兴致,突然凑近了些追寻着她的视线,“为什么每次说谎时你都不敢看我?”
“谁说我不敢了?”她倔傲的昂起下巴迎视他。
此刻,两人的距离好近好近,近到她睫毛闪动间仿佛都能触到他。他含笑凝视着她,绿眸锁定着她的视线,与她的交织在一起,不容她回避。
“这是第一次,我觉得女人的泪也不是那么讨厌。”他贴着她的唇轻诉着,在看到她为他而落泪的那一刻,他只觉得,就算是为她而死,也没有遗憾了。
她傻傻的迎视着他,眸中有些不敢置信,或许,连她自己也没有察觉,她对他的心意,是吗?
他有意无意的蹭了蹭她小巧的鼻翼,用这特殊的方式表达着这一刻的亲昵,黑眸中立刻染上一抹迷朦,他不禁轻笑,如果不是她脸上的血迹,大概此刻她的脸也已红透了吧。
在他脉脉的注视之下,她终于招架不住了,视线再度心虚的游移起来,最后,停留在了他手上,“你的手,再不上药,血就要流干了。”
“嗯。”他嘴上应着,将她的娇羞尽收眼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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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更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