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是到正午新人才来敬茶,三位姨娘又陪着姚芝兰说了几句话,也就先退了,待她们去得远了,姚芝兰这才“啪”的一声,将手里的茶碗在澄泥金砖的地上摔得粉碎,问银姑道,“老爷真的是这么说的?”
银姑赶忙上前扶着姚芝兰,一边拍着她的身子一边轻声道,“听凤栖苑的婆子说,老爷确实是这样说,后来不知为什么缘故又改了口,命改在正午。”
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姚芝兰只觉得心底深处有个地方在隐隐作痛,夫妻这么多年,杨清和待她虽不算特别的好,却也从来都是极尊重她的,大事小事上,面上上向来都要给足她,这些年来她能压制住那三位姨娘,亦是杨清和不肯偏私偏宠的缘故,家中后院之事,向来都是以她为主。
她怎么也没有想到,他竟然对这位新人如此看重,从下聘到迎亲,竟都是以续弦正室的礼仪相待,难道说在他的心里,当自己已经死了么?
新人进门,被安排在杨清和最喜欢的院落――凤栖苑,还是银姑有心眼儿,往凤栖苑安排分派下人时,个个选的都是自己贴心贴肺的自己人,如此,凤栖苑一举一动,姚芝兰无不尽落眼中。
二十多年的夫妻之情,竟比不得相识才几日的人,他,不但命人唤她夫人,甚至不想让新人给自己来敬茶!
“小姐别生气,想来老爷定是有他自己的主意,正午时分,外边的各位老爷以及咱家的少爷们都到齐了,那时她再来给您敬茶,岂不是更有面子,”银姑细声的安慰着姚芝兰,这么多年过来了,私下里,她依旧习惯叫姚芝兰小姐。
微合了眼,姚芝兰不再说话,然而心内却是澎湃如钱塘江六月的潮水,翻腾汹涌,久久,不能平静。
看着姚芝兰,银姑暗自叹了口气,有了这样的一个人进来,杨府从此只怕再无宁日了!
日头逐渐的升高,隔着清晨的薄雾斜斜的挂在屋顶上,枯损的枝叶上,隐隐闪着霜冻的冷光,几只麻雀尚不知道严寒即将来临,犹自在枝头上兴高采烈的蹦跳着,偶尔,飞到地面上快活的觅食。
阳光暖暖的照进凤栖苑的屋子里,桌子上的龙凤花烛已经烧到见底,红艳艳的烛泪凝结在烛台上,分明是红色的坟墓,将新人的一生,毫不留情的埋了进去。内室绯色绡绫帐里,绣着鸳鸯戏水的锦被凌乱不堪,尚残留着昨夜的旖旎暧昧,提醒着床上的人,她多么希望是在梦里发生的事,实实在在的真实。
苏洌儿早就醒了,她一动不动的躺着,任眼角的泪如珍珠般的滴进大红鸳鸯枕里,昨夜的欢好,在冰梅迎春的作用下,她癫狂激烈的逢迎和索取,然而意乱情迷中,和她肢体相缠的人,却分明是那个小桥梨花下的清凉男子,他的气息那么的清凉无边,仿佛是幽深潭水里的月,引着她不停的深陷,深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