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女人的心
“你是笨蛋吗?你的智商真的有181吗?”
沙临风气急败坏地跳到阿大面前,指着他的鼻子破口大骂:“川川到底哪里配不上你,你居然吃着碗里的,还看着锅里?”胃口大,小心撑死啊!
阿大已经很笨了,被他这么没头没脑地批上一顿,更是找不着北,“我不懂你在说什么?”
装傻?看来他唯一的专长就是如此了。沙临风发现他跟端木姬一样可恶,今天不骂醒他,他就不是医院帅哥榜上的头一位,“像你这样的人,川川能看上你,就是你上辈子积福了,你还敢在这里朝三暮四,你有没有搞错?”
“我哪有朝三暮四?”冤枉啊!
“别告诉我,你对秋水只是友情这么简单。”
一个将死的女人,夜夜为她守在床边的男人,号称愿意照顾她一辈子的男人只是她的“普通”朋友——说出去谁信啊?
“你知不知道,你这样做对川川很不公平?”
沙临风从来不知道自己这么伟大,为了一个爱,却得不到的女人,他竟然能期望情敌给她幸福,“别看川川表面上很坚强,可事实上她脆弱得需要别人悉心呵护。现在是她选择了你,如果我是她的男人,我一定会将全部心思放在她一个人身上,不让她受半.点委屈。决不会放着她不管,去照顾另一个女人,还让她做那个女人的心理治疗师。”又不是脑壳坏掉。
阿大仔细反省了很久,他不认为自己做错了什么,“以前都是秋水照顾我,现在她的状况需要我照顾,川川健康得很,这个时候我当然要陪在秋水身边。”很合理的判断,很合理的解释,他哪做错了?
可是沙临风听着怎么就这么别扭呢?“你到底是不是正常人,难道你不知道一个男人承诺要照顾一个女人一辈子是什么意思吗?你也不想想刚刚川川在病房门口听到那句话会是什么感受。”
只是照顾而已,还能有什么意思?“川川肯定能理解我。”川川是一个有着大爱的人,一定支持他照顾别人啦!这还有什么好怀疑的。
沙临风真是秀才遇到兵,有理都说不清,“你把川川想得太伟大了,再无私的女人也不愿意跟别的女人分享一个男人。你要是无法把全颗心都放在她身上,就别再让她把时间浪费在你身上——这对她不公平!”
“那……那怎样做对她才公平?”阿大笨,他相信聪明的沙临风会给他一个正确答案。
扯动眉毛,沙临风想不通许川川怎么会爱上这么笨的男人。这么简单的问题,他都不知道,跟他在一起,许川川不觉得自贬身价吗?
“要么离开秋水专心爱川川,要么离开川川照顾你的秋水——懂吗?”
这是一个两难的选择,能不能……能不能不要选择啊?
算他贪心也好,算他自私也好,他就是想和川川在一起的同时信守承诺,照顾秋水一辈子,直到她……死。
世间之事真难两全吗?
那他还是对川川公平点吧!他不愿伤害任何人,尤其是她。
你跟那个秋水到底是什么关系?你口口声声要照顾她一辈子,那你为什么离开家住在我这里?你到底把我当成了什么?你的心理治疗师?陪伴你度过灰色地带的人?为什么?为什么我挥开你的手,你就再也不肯握住它?
你……当真不曾真心爱过我?不想永远握住我的手?
一切只是我自作多情吗?
许川川被自己吐出来的一个又一个烟圈套住,身心被禁锢,挣脱不开。吸进肺里的全是尼古丁,缺少健康的氧气,她快要窒息了。
谁来救救她?大块头,你又在哪里?
她的呼唤他听到了,站在她面前,他挣扎的神色让她狐疑为难他的到底是秋水还是她自己。
“你不去医院照顾秋水吗?沙临风说这几天对她很重要。”
许川川脱口而出的话是习惯的冰冷,内心的火热却冲入眼眶,她的眼睛红红的,他看见了。
沙临风说得对,他不能再伤害她了。
“我打算搬出去。”
她一怔,握着烟的手指在颤抖,他的选择已然明显。
再一次,她的手被所爱的人甩开了。
她太脏,没有人愿意拥抱她,她是知道的,还在奢望些什么呢?
十根手指彼此交握在一起,烟蒂掉在她的膝盖上,烧出一点火光,慢慢扩大,烧及她的裤子、她的腿,她竟不觉得痛。
他被她漠然的神情吓到了,慌忙拿起桌上那杯许川川喝了一半的酒水浇灭她膝盖上的火。焚烧味、烟味混合着不纯的酒味在空气中四散逃窜,却逃不过许川川的沉默。
她的表情如天崩地裂,让阿大以为自己又做错了。难道放开手,不伤害她也是一种错误?他笨,他不懂,她来教他,好不好?
“川川!你……不希望我走吗?”
“无所谓。”
简简单单三个字浇灭她所有的希望,这才惊觉希翼本不该有。拍拍小马哥的脑袋,这个屋子重新回到他们俩一双手、四只爪中,“在我回来之前,你把所有东西搬走吧!”
她的毫不留恋让阿大觉得伤悲,虽然是他主动提出搬出去。可是她决然的表情却让他觉得自己在她心中根本不具备任何分量,他们之间到底算什么?
近来他常常在思考这个问题。
他爱她,她却连手都不让他碰。想要奔赴幸福的终点,那得何年何月啊?
望着川川离去的背影,他冥冥中有感觉,有些话现在不说这辈子都再没说出口的余地了。
“川川……”
“需要我帮你搬家吗?”她的冷然一如他们初次见面时。
他真的这么让她讨厌,那他还要不要爱她?
“我离不开你。”爱与不爱放在一旁,他的心舍不得离开她。
“谢谢。”
他的爱太广泛,她要的爱太厚重。他给不了,她要不起,索性不要了。
这段感情注定走不到终点,那她就在这里下站吧!到这里……到这里就好!
“就这样?”
端木姬瞪大眼睛狠狠瞅着老哥,实在无法相信这种乌龙居然会发生在他和许川川之间,“就这样?你就这样搬出来了?”
听端木的口气,难道他又做错了?“我得照顾秋水啊!”
“你照顾秋水,跟你爱川川有什么冲突?”根据端木的了解,许川川不像是那种霸道地不准任何女人靠近自己男人的个性啊!除非老哥笨蛋得分不清友情跟爱情,悄悄靠近,端木偷偷追问,“老哥,你到底爱川川还是秋水?”瞧老哥傻不隆冬的表情,她再补问一句,“哇!你总不会两个都爱吧?”这么贪心?!
段齐飞在旁长叹一声,哥哥妹妹一个样,心都是花花绿绿的。
爱?
这个词对阿大来说太陌生,什么是爱?活了三十年,这个字眼从未出现在他的生命里。一直以来,他和川川之间的发展都如同水的流向,自然、平和。他想和她在一起,一直一直在一起。
就算世界毁灭,他也希望他们的骨灰融在一起。
这样的感情难道不是爱吗?
他不懂。
看见老哥的犹豫,端木姬忽然觉得川川很可怜,“老哥,你搞清楚,川川没有玩爱情游戏的粗神经,你别糟蹋人家小姑娘的心。”
说得那么难听!阿大自认跟这个成天换男朋友的妹妹可不一样,“我想和川川在一起,不过我答应秋水的前夫要照顾秋水一辈子的。”
“什么?”端木姬的尖叫声让天花板上的石灰不住地往下掉,“你说什么?”
掏掏耳朵,关键时刻还是要段齐飞亲自出马,“换我来问吧!阿大,你在秋水前夫的面前承诺要照顾秋水一辈子,秋水在不在?”
“在啊!”
“那她拒绝了吗?”
“没有啊!”
段齐飞的心咯噔一下,更坏的预感呼之欲出,“许川川不会正好也在场吧?”
阿大仔细回忆后道:“那钟点正好是她为秋水做心理辅导的时间,她站在病房门口,那位置……她应该能听到吧!”
完了!
端木姬还抱有最后一线希望,“你不会是在这件事之后决定从川川那里搬出来的吧?”
“就是啊!”
完了完了!彻底完了!
端木姬和段齐飞两个人四仰八叉地倒在沙发上,精神上彻底崩溃了。可以肯定的是,阿大的孤独症是被许川川治好了,可是常年不跟社会打交道造成的单纯直接演变成单“蠢”。
他分明蠢得无药可救。
看在兄妹一场的分上,端木姬将阿大推向门口,“快!你赶快去跟川川解释,说你只是尽朋友之谊照顾秋水一阵子,你还是想跟她住在一起,快去啊!”
“不行啊!我答应要照顾秋水的。”
那是很久以前的承诺,刚涉足模特行业的阿大什么都不懂,十五岁便在这一圈子里打滚的秋水都成精了。若不是她的指点,阿大根本做不了模特——
谢谢你照顾我。
不用谢,如果有一天我需要你的照顾,你可不能推辞啊!
万万想不到的是,多年前的一句笑谈今日竟成真,阿大完成当年的承诺,却不料他的守信竟让他与真爱失之交臂。
她的傻哥哥啊!居然为了一句承诺舍弃真爱,他到底是好人还是笨蛋啊?“老哥,为了一句承诺,失去川川,也没关系吗?”
“我相信川川会理解的。”
他仅剩的只是一点点“坚信”而已。
什么坚信?分明就是盲目。
这才几天的工夫,川川就跟沙临风那小子胡缠在一起,阿大就算再笨,也能察觉他们之间细微的变化。
以前川川开车,他坐在副驾驶位上,现在那已成了沙临风的专属。
那他的位置又在哪儿?
他听信了沙临风的话,认为暂时离开川川是不伤害她的最好办法,如今才发现这分明是沙临风设下的陷阱,把他弄走,他才好接近川川啊!
人心险恶啊!以前他怎么没发觉呢?
在端木姬的耳提面命之下,阿大终于决定去找川川说个清楚。他要告诉她,他爱的是她,秋水只是他照顾的对象。
这么简单的道理,为什么川川就是不能理解呢?
女人的心,比他的孤独世界更难摸索。
今天周五,她的工作应该在六点结束。五点五十五分,阿大便苦守在停车场,等着心上人的出现。
等了又等,差不多七点零五分,许川川才从医院大厦里走出来。阿大正要迎上去,却意外地发现她的身后跟着一条极不受欢迎的臭虫。
他怎么忘了,周五这天沙临风七点整下班。
都发展到等他下班的程度了?阿大心里酸酸的,这种感觉很陌生,它就是端木所说的爱吗?
这么痛苦的感觉为什么世间还有那么多人想要拥有?
不管了,先跟川川解释清楚再说。
“川川!”
他冲上去,没想到沙临风却像母鸡一样急忙护在许川川身前,还恶狠狠地丢出一句:“你想干什么?”
仗着自己曾经做模特的好料身材,阿大轻易将沙临风撂到一边,他的眼里只有许川川,“川川,我想跟你解释一下。”
又是解释?这两天端木姬、段齐飞不停地跑来为阿大的行为跟她解释,连快跟死神见面的秋水也不时地想撇清自己跟阿大的关系。现在他又来解释,还嫌她的脑容量不够大吗?
许川川的脸比她身上穿的这件冰蓝色的衣服看上去还要冷,“你想说什么,就在这儿说吧!说完了,我跟沙临风还要去吃东西,请快点好吗?”
这幅场景对阿大里说实在太熟悉,曾经他站在川川身边,被撵的人是沙临风,如今男主角和男配角角色互换,不变的依然是女主角冷然的表情。
心头燃起一股复杂的情绪,不同于失望、嫉妒,却又像食人鱼一般吭噬着心情,好难过!
抓住她的手,阿大硬把她车里拖,“咱们上车说。”
“不用了。”
他比她还倔,“我真的有话要跟你说。”
“你不是爱秋水,只是想照顾她一辈子——你想说的就是这些吧?”
她……她都知道?阿大喜由心生,“我就知道!我就知道川川你能理解我。”
那又如何?她双臂交织抱在一起,拒绝他任何形式的碰触,从他执意搬出家那天起,她就将他从心底彻底驱逐。虽然这很难,虽然在她又搓又揉之下手都蜕皮了。
可她做到了。
不想他,不恋他,不再在乎他。
向前踱了两步,她背对着他,不去理会他的反应,这样她就能说出心底的自私了吧!
“阿大,从心理学角度,我的治疗对你是完全有效的。可是从社会学上来说,我这个心理治疗师却很失败。你的孤独症的确治好了,可这么多年你与社会的脱节,是治不好的。你不了解这个世界,不了解女人,更不了解我。”
有些东西,一旦放下,便没有什么话是说不出口的了。
“如果你只是我的普通朋友,你不爱秋水,却愿意一辈子照顾她,我会觉得你是一个好男人,一个有着伟大情操的好男人,我会敬佩你。可……可你这样的好男人,我这个寻常女人不会去爱,也不敢去爱。”
爱是自私,爱是占有,爱是嫉妒,爱是一生,爱是唯一!
她的爱容不得在一生的时间里爱人的心中还有第二个人,无论男女,不关友情爱情。
他的解释她照单全收,结果他们的未来仍维持原判,“阿大,你是好男人,可你不是我要的好男人。”
许川川眼中的决绝叫阿大害怕,有什么东西正从他心里一点一滴地流逝,他怕此生再也找不回来。
不愿看他受伤的表情,许川川着急上车离开他的视线。好不容易下定决心跟他摆脱关系,再纠缠下去,她怕自己会动摇。
眼睁睁看着她头也不回地上了车,阿大有种发狂的冲动。奔上去,他拍打着车窗,她却不愿面对他的哀求。
“川川,我只想和你在一起,你说什么,我都会照做,只要我们能回到从前。川川……”
他善良的个性不能为她而泯灭,世界上坏男人太多,他这样硕果仅存的好男人还是保留下去吧!
也许有一天,他遇上一个好女人,就能开出爱情的花果。
而她,注定与烟为伍,与尼古丁做伴。
狠下心来,开车离去。阿大却不肯放弃,拿出长腿优势,一路奔跑追了上去。
“川川!川川……”
她的挣扎任谁都看得出,她的坚持却又比谁都盛。沙临风只是悄悄地用他的手心盖住她握着方向盘的手背。
“川川,我……爱……你……”
不经思考,爱脱口而出,阿大这才发现其实这个字只是一种感情,如果言语可以描述,便不是爱了。
“我真的爱你!爱你啊——”
他的叫喊一遍遍冲撞着她的心门,她只是将油门一踩到底,软弱的她终究选择了逃避。
两条腿敌不过四个轮子,阿大周身被汗水浸湿的同时,她满眼泪光。
“我不要做好男人!不要做!不做……”
阿大满嘴吐着酒气醉倒在沙发上。端木姬横了一眼段齐飞,仿佛把老哥灌醉的人是她老公。
“你说,现在怎么办吧?”
他又有什么好办法,想当初为得到她这个老婆,他差点没摔成肉饼,如今为了这个大舅子他体重一下子减轻了五公斤,肚子上三层厚的游泳圈愣是少了一层,还要他如何牺牲奉献?
“要不……要不就算了吧!”换一个重爱,有什么大不了的。
天下好女人何其多,为什么他们男人这么苦命,非爱上那种爱不得的女人?
恰在此时,阿大的口里非常不适时地冒出两个字——
“川川……”
端木姬再给段齐飞一记白眼,“你没听见吗?老哥就要川川。”
可人家不要他啊!段齐飞敢怒不敢言,还是想点可行性的办法吧!“我看当务之急是先把秋水这个责任从阿大肩膀上解除,少了第三者,就剩下阿大和川川两个人之间的问题了。”
她这个老公聪明都被脂肪吃掉了,一点脑子都没有,“你到现在还没看出来吗?秋水的事只是一根导火线,老哥和川川之间的问题是个性、经历造成的矛盾,即使没有秋水,改明儿个也会因其他事件导致这样的后果。”
怪只怪老哥人太好,好得让女人不敢爱。
段齐飞委屈死了,“你们女人就是麻烦,好男人不要,偏爱那坏男人,这不是自讨苦吃嘛!”
“你懂什么?”白了他一眼,端木姬发现自从结婚后老公越来越笨了,“好男人对所有认识的人都很好,女人就会觉得自己不过是所有人之一,而不是男人的唯一,像川川这样缺乏安全感的女人就更没安全感。”
“那当初他们还住在一起?”虽然这是合租形式,但看得出来,许川川的心已接受了阿大,忽然之间怎么一切都变了样?
醉梦中的阿大难过地摆动着头颅,摸摸老哥的额头,端木姬感叹连连:“之前老哥不是有孤独症嘛!那时候他的世界除了我,就只有川川。如今他已恢复爱人的能力,川川的不安也越来越浓。除非让川川感觉到老哥对她超乎一般的在乎,要不然,让她再度接受老哥恐怕很难。”
要表现一个男人的在意,最好是在女人危难之时——段齐飞琢磨着:“要是现在川川发生什么事,比如:生一场大病,或者……出了车祸什么的需要人照顾,阿大不就能尽情发挥自己好男人的魅力了嘛!”
“这种猥琐的办法亏你想得出来!”
如果老哥是好男人,那段齐飞绝对是思想恶劣的坏男人。端木姬正打算好好教训老公的恶劣品质,突然来了一个电话。
“巫婆姬,是我!”
会叫她“巫婆姬”的只有一个人——“小沙沙,你想死吧?”
不用想,他已经离死不远了,“巫婆姬,我出了车祸,现在行动不便。你赶紧来医院看看川川,她好像伤得很严重。”
“什么什么?川川也出了车祸?你们俩不会正好在一辆车上吧!”
听到这一消息,段齐飞下意识地捂住自己的嘴巴。不会这么准吧!他说什么,什么灵,他又不是神。
“这还不全怪你哥!”
沙临风相信自己前世一定对他们兄妹俩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恶行,这辈子才要受他们如此折腾,“他没事干追着川川乱吼什么?这下好了吧!害得我们出车祸,川川现在还生死未卜呢!真不知道我到底欠了你们兄妹俩什么,怎么这么……”
下面的话端木姬一概充耳不闻,挂上电话,她用家里最大的容器去盛冷水。
“什么时候不喝醉,今晚你醉个什么劲啊,老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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