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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第十一章 峰回路转

六朝红粉居波光粼粼的池心水榭上,空气微微凝固,好似山雨欲来前的征兆。儒雅男子唇边拧出笑纹,语气温和道:“这里并无旁人,现身一见,或者讲出来意,阁下请二选其一。”

随着空气中一声轻微爆裂,灼热火焰如同红莲盛开,绚丽夺目,悠然自得的红粉居顿成火海。

最后一片花瓣绽放,一道隐约可辨的修长身影伫立红莲中心,急剧上升的温度扭曲着来人形态,艳红纱衣,雪白皮肤,堪称美丽的容貌略带妖异邪佞之感,观面相虽非善类,却着实迷人至极。

陆抉微淡笑道:“赤炎公子大驾光临,有失远迎,恕罪、恕罪!”

华美男子摊开手掌,一朵小小红莲火焰出现在掌心,跳跃、舞动,一如他面上笑容,“闲邪飞观日前曾向五侯府订货,指明要你观棋君子项上人头,我一直在考虑接还是不接。”

“听起来像是大笔买卖,在下脑袋有这种价值,深感荣幸。”红粉居之主思索着打量来客,笑道,“那么,有结论了吗?”

熊熊火势化作利箭若干,算是回答,“看过你的实力再说。”

陆抉微扬掌拂袖,挥开并不逼命的一招攻击,目光触及华丽长鞭,抿唇而笑,“出手便是一步取命的至强杀招,该是我的不幸,还是我的荣幸呢?”言罢右臂抬起,一道银灰色光芒绕着手腕转了一圈,握在手中,是一截雕刻成竹节形状的剑柄;在手中握牢那一刻,只听“噌”一声金属颤动的微响,剑柄两头各自伸出双色长剑,一蓝一紫,也不知道是什么材质所炼造,颜色十分美丽。

“嗯,看来也没有保留实力的意思。”金猊淡淡赞叹一句,手腕随身形同时一转,带动长鞭发出第一波攻击,五根支持湖心亭的柱子齐齐断裂,亭子顶就这样飞了出去。

金猊的长鞭柔软灵活,攻击方式像太阳一样炽烈且无所不及;陆抉微沉稳和煦,至柔力道配合至刚武器,将防守和进攻同时兼容于每招每式,一时之间不但没有落于下风的趋势,反而游刃有余,相交之下还略微轻松一些。

金猊突然收鞭,沉声道:“你,不差。”

陆抉微笑答:“如果不以暗杀者的身份涉足江湖,你的身手足以叫一流高手深表钦佩。”

金猊道:“身手就是身手,何必搞得那么复杂,跟品行扯上关系!我欣赏一个人的能力,从来不会考虑他的立场!”

陆抉微笑道:“听口气,赤炎公子似乎很欣赏在下咯?”

金猊淡淡道:“不错,至少我能忍耐着跟你坐在一起喝茶。”

陆抉微一指桌上茶具,“机会难得,赏脸吗?”

金猊略一思索,便撩起长袍下摆搭在膝盖上,从容入座。

茶香宜人,金猊捏着杯子,鼻翼边飘过一种似曾相识的气味……确切来讲,是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他微微凝眉,眼神一挑,但并未多言,就着杯口细细啜饮。

手握壶柄,专注于斟茶的陆抉微,低眉垂眼,嘴角一抹淡淡笑意。

金猊突然移开杯口,道:“我有件事想问你。”

他这般直接,陆抉微也很爽快,“自当效劳。”

金猊道:“我要找一个叫方悦意的女人。”

陆抉微嘴角上扬,笑道:“这恐怕是一个没有答案的问题哦。”

金猊道:“生或死,总有结果。或者你知道什么,告诉我就行了。”

陆抉微道:“找这个人,需要付出很大的代价哟。”

金猊道:“金钱、时间、人脉、耐性,我统统多得是。”

陆抉微道:“我只再问一个问题:为什么找她?”

金猊答:“买卖而已。五侯府出的是生意人,既然能收钱买命,只要有人出得起价,自然也能卖给他人命。”

陆抉微顿一下,浅浅笑道:“可惜阁下要找的人已经死了,这笔生意怕是做不成。”

“哦?”金猊不待主人续添,自己动手往茶杯里加满,满不在意道,“起因、经过、结果,以及参与人手呢?”

陆抉微道:“方悦意已死的结论,在下也是经过推算和耳闻得出,所以详细情形无法描述。”

金猊奇道:“哈,既非亲眼所见,你何以断定她死了?”

陆抉微云淡风轻,随意道:“因为她必须死,否则……”

金猊懒懒接口:“否则怎样?”

陆抉微放下茶杯,笑道:“否则,就有更多的人要死。”

此言一出,金猊微微眯起双眼。

年轻公子立在船舷,江风错身而过,锦裘毛边翻飞,狭长秀美的眉眼低垂,整个人如同皎洁的月色、莹润的雪地,给人以凉而不冷的感觉。

晴空万里的云层中,隐隐约约,有琴声夹着低吟随风暗送。

“芭蕉叶上三更雨,人生只合随他去,便不到天涯,天涯也是家。屏山三五叠,处处飞蝴蝶。正是菊堪看,东篱独自寒。”

琴声继续,而低吟休止,良久,一声长长的“哎……”传来,想必在这样的初春时光,又有失意之人伤怀感叹。

艳红披纱,华丽俊容,慵懒姿态,斜躺在金玉装饰的钿床上,旁边数名怀抱鼓琴的仆僮伴奏。

良久,年轻公子开口,语调冷冷:“突然现身有什么指教?没事就快回你的蓬壶阆苑,在这里吟诗唱歌,不怕我这画眉舫污了贵脚吗?”

金猊起身坐在榻沿,双手撑着膝盖道:“有用的情报,你听不听?”

任东篱本欲进船舱,闻言转身道:“开价吧。”

“开价?”金猊怒上眉头,“我哪有你想的那么不堪!”

任东篱道:“难道你不是吗?”

金猊心知她还为那晚自己火烧庙观发怒,但是一座破庙,烧便烧了,何况里面还没有人在,值得吗?

心里虽然怒,嘴上却说:“好吧好吧,我这个消息你听了一定欢喜,算是免费奉送。”说着也不等任东篱开口,他径自道,“方悦意百分之一百还活着,连陆抉微都承认了!”

任东篱“哦”了一声,问:“难道你去找过他?”

“然也。”金猊道,“而且说出来你也不信,他同样会‘海市蜃楼’,前日我在红粉居与他独处,那种感觉与你的如出一辙,我决不会记错——你是不是透露了修炼的法子给他啊?”

任东篱奇道:“怎么可能?纵使相交再深,也断不会将如此机密的事情泄露。何况‘浮生六趣’对天赋要求极高,我们兄弟姐妹之中,也只有我符合修行条件而已。”

金猊讽道:“那你就要反省了!总之姓陆的对我下手,却不料本公子生就特殊体质,这招不但行不通,还被我套出端倪。”

任东篱轻哼一声,道:“是啊,真是闻香辨味无敌赛狗鼻。”

金猊怒瞪过去,却想起重要之事,转回话题道:“可是听他口气,方悦意似乎正处于危险之中,大概是牵涉进什么不好的事吧。喂,想赶在别人之前找到你娘的话就动作快些,你这艘慢悠悠的破船哪里够看,我的蓬壶阆苑日行万里,可以免费载客。”

任东篱不言不语,走近罗榻,将金猊从上到下打量一番,目光古怪。

“任东篱……”

良久,任东篱道:“这算是你心甘情愿入赘闲邪家的妥协表现吗?”

金猊一时没反应过来,等到明白意思后,任东篱已暗掩唇角一笑而过,谁叫这是她正经了那么多天后,首次开玩笑。

“你——”

任东篱稍嫌不耐地打断:“还不走?是谁说要载我一程?”

“任、东、篱——好好好,好男不跟女斗。”为了维持两人之间好不容易恢复的轻松气氛,金猊抚抚胸口,暂时将郁闷压抑下去,心忖道?押君子报仇十年不晚,等到你嫁鸡随鸡之时……

任东篱虽见他面露盘算之色,却无心思量究竟,母亲仍活于世,对她来说尽管是个好消息,但其间种种变数,仍然威胁着预期的相认。母亲当年隐世的真相,老尼姑如今的去向,陆抉微从何习得海市蜃楼……太多事情需要求证调查。她微微侧目,瞥一眼望着别处的金猊,必要时刻,也只能借助五侯府的势力行事。

“金猊啊……”

“啥?”

“事先说好,我可是要利用你的,所以你有什么条件,记得摊开来说清楚,如果合理我会考虑,任东篱不喜欢欠人情。”

金猊恨恨瞪她两眼。

“我从头到尾也没说过免费两个字,暂时不需要而已,你以为我会客气吗?”

任东篱微微一笑,旋身坐在他身侧,回头道:“好,那就去你的蓬壶阆苑参观一下吧。”

八衣罗榻离地而去,红袂站在舱口道:“哎,我也想去啊……为什么最近公子抛下无情画舸的次数越来越频繁了呢?”

翠绡道:“这次是个转机呢,就不知天意弄人,要弄到什么时候。”

红袂托腮,向往地望着天际深处那一点,“二小姐说公子无心家人,其实我觉得公子比谁都在乎亲情,认定的事就不会回头,哪怕前面是个坑也跳了再说。”

翠绡笑道:“希望赤炎金猊这个坑,没跳错。”

红袂努努嘴道:“总比观棋君子要浅多了,摔也摔不死!”

翠绡“哈哈”大笑,道:“要是让金猊听见我们这番坑洞论,不知道会作何感想?哎呀,我竟然有些小期待了。”

二人说笑着进入画舸,天色正逐渐转暗,夜将来临,经过洗涤的尘世,又会迎来怎样的明天……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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