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女人啊，女人
虽然宣称一向是水火不容的冤家对头，但红包还有要给的，而喜酒，自然也是要补请的。
笑眯眯地接过看起来很厚实的红包，嘉悦在手中拈了拈，很好奇地便要打开。
“喂，给我留点面子行不行？有当着人家面数红包的事吗？”利索地伸出纤纤玉指给那个眼里只有钱的女人狠狠地一巴掌拍过去，莲花没好气地哼一声，“有这么请客的吗？你对得住我的红包吗？”
星级饭店她不要求，“就是狠宰你一刀”的美食名府她也一向敬而远之，可再怎样，也不能随便将她拉进这路边小店来糊弄她吧！
“到哪里请客也是这几样菜嘛，既然如此，我自然要挑一家比较划算的咯。”在这个女人面前，嘉悦从来不曾挂念过什么客气礼貌之类的，向来有话直说，一点也不遮掩自己的小算盘，“这家厨师菜做得还不错，量给得也多，咱们两个吃不完，我还可以打包带回家——何乐而不为？”
“女人，女人啊！”
“哈，何以发此感慨？”
“女人在结婚之前，哪里会对金钱如此的斤斤计较？只有结了婚成了人家的黄脸婆，才会一角一分地开始盘算柴米油盐酱醋茶！所以说，女人啊，女人！”
“切，说得这么哲学，其实你自己呢？只有理论而无实际经验的空谈家，还是好好吃你的菜吧！”将自己一点也不喜欢吃而冤家对头执意点了的葱爆羊肉狠狠夹了一大筷子丢过去。
“喂，不管有没有实际经验，我说的难道不是事实？你敢说你不是如此的？”礼尚往来，将自己厌恶到底决死不吃的虎皮尖椒也夹了一大筷子送回请客人的小盘子里，莲花摇摇手指头，“我问你，远的不说，咱们只说三个月前的——那件你根本没胆量穿出来的橘黄风衣，你是砸了多少银子进去买的？”
“你就不要说了啊！”提起往事，简直要抱头痛哭了，“如果不是你，我哪里会想也不想地砸了我二十三天零五小时四十三分钟的薪水下去啊！”
“哟，不过那么一点点的钱，现在心疼啦？”将手腕上绿莹莹的玉镯子往那个黄脸婆眼前秀一秀，语带高傲，“看见没有？我这次出差买的，正宗的和田玉！”
“不过是顺路而已，有什么了不起的！如果这次出差的是我啊，你看我买它——”却在冤家对头露出讥讽的笑意时，从不服输的脑袋立刻由瞬间的高昂跌落下来。
“你准备买它几个啊，这位夫人？哼哼，怎么不说啦？继续吹啊。”
“好了啦，我承认你说的有道理，行了吧！”闷闷地将甜辣的虎皮尖椒塞进嘴巴，嘉悦吸口气，“你以为我愿意这样啊？还不是——还不是——好了好了，快吃菜，等一下就凉了。”
“所以说，女人啊，女人！”
“是，是，女人啊，女人！”胡乱地挥挥筷子，嘉悦很是郁闷地灌下满满一大杯的茶水。
“借茶浇愁啊？”偏偏有人就是不肯放过踩她痛脚的机会。
“有什么愁好浇的啊？这虎皮尖椒太辣了成不成！”
“成，怎么不成啊！不过说真的，据说你新上任的那位老公先生工作好像还蛮不错的样子，家庭条件听说也挺好的，你也没有什么房贷之类的吧？既然如此，你该是更加的大手大脚花钱如流水才是啊，怎么却偏偏反其道而行之，如此的小家碧玉起来？”
嘉悦有些受不了地看冤家对头一眼，实在是佩服这位小姐死缠乱打穷追不舍的精神，加上自己也实在想找人说说心事，便无奈一笑，终于慢慢开了口。
“谁叫我三生有幸，有了一位小家碧玉的婆婆呢！”婆媳关系，是中华上下五千年也不曾解决掉的一个大难题啊！
“你们不是没住在一起吗？”
“幸亏没住在一起，不然我只怕是连这家比较划算的餐厅也请您不起了，王莲花小姐。”
“此话何解？”难得地没有在听到自己名字时动怒，说明王莲花小姐真的被这一难题吸引住兴趣了。
“每周至少要去吃一顿晚饭。”放下筷子，伸出一根手指头。
“父母儿子联络一下感情，应该的啊。”
“即使每周只吃一餐饭，该交纳的伙食费也要如数全部按时交纳，不得因任何缘故拖延。”
“天下没有不要钱的午餐，可以接受啊。”
“可是王莲花小姐，您知道这一顿要钱的午餐要的是多少吗？”
“二百，意思意思就好了嘛！”
“四百。”四根手指头摇晃一下。
“也不算太多啊。”
“一个人四百，两个人八百。”不理会冤家对头愕然张大的嘴巴，摇晃着手指头的人耸耸肩，“其实也不算太多哦，不过以每顿饭每个人接近百元的消费水平，我们完全可以去吃城西那家韩国烤肉的自助餐了，哦？”
在这个不算大也不算小的城市里，八百块，其实快接近一个普通人的月薪了。
“这该怎么说呢？呵呵，其实呢，这也不算是……”
“这其实真的不算什么的。”将一根手指头和四根手指头同时放下来，嘉悦再次耸耸肩，“孝顺父母，应该的啊。”
“那、那你……”
“我当时就掏出钱包先交了我一个季度的啊。”
“英雄！”
“切，英雄？我吃我爹妈住我爹妈花我爹妈了二十八年，也不见我爹妈朝我伸手要过一分钱的伙食费啊？你不知道，就在咱们加班的那个周末，我刚嫁进门的第一个周末，当时我婆婆很平静地讲出那番伙食论时，我是什么感觉！”
“嘉悦，吃饭吃饭，菜真的要凉了！”
“所以说，女人啊，女人！”叹息似的重新捏起筷子，嘉悦哼声笑了笑，“有这么一位好婆婆，我可真是三生修来的福气哟！”
“嘉悦！”
“我也只是在你面前抱怨一下而已，你紧张做什么啊？喂，我可警告你，这件事不许说给任何人听，记住了！”
“我和你是水火难容的冤家对头，我说出去有人肯信吗？还不全当我是造谣啊？再说了，虽然咱们薪水不算很高，可每个月这点钱也算不了什么啊。再再说还有你老公呢，听说他不是会计师吗，口袋里应该很麦克麦克吧？”
“或许吧。”
“什么意思？”
“我又没问过他每个月赚多少钱，哪里知道他口袋里麦不麦克啊？”
“邸嘉悦，你脑袋真的秀逗了！你嫁人都嫁了一个来月了，怎么可能连老公口袋里有多少银子都不知道！你怎么做人老婆的？”
“我嫁人前才认识了人家一个月呢！”无所谓地耸耸肩，夹起一块虎皮尖椒丢进嘴巴嚼一嚼，她笑，“他赚的钱是他的，我赚的钱是我的，又不是不够花，我管那么多做什么啊？只要开开心心管好我自己就好了嘛！操心那么多没用的有什么用啊？”
“那你当初答应嫁他，到底图的什么啊！”简直快给这神经实在脱线的人给逼疯了！“嫁人可是人生大事，总不可能无缘无故随手抻一个只要是男的就嫁给他了吧！”
“图什么？”笑眯眯地再度放下筷子，嘉悦又开始数手指头，“第一个图的，年纪不小了，再不嫁就真的是嫁不出去的老姑娘了——这是第一个图他的；人家挺正派的，是老实人家出来的老实孩子，工作好，学历好，过了这村可就没这店咯——这是第二个图他的；至于第三个图——”
“停停停！”
“喂，我还没有数完哎！”
“等你数完我头发都白了！喂，说真的，嘉悦，你嫁他，难道真的没有一点——”
“爱情？”不当一回事地嗤一声，嘉悦耸耸肩，“那种风花雪月的青春少女，早就不合时宜啦！你怎么这么老土啊，王莲花，这世界很现实的，哪里有爱情可以玩啊！”
“现实！那你除了图他的那些，就真的没有任何其他的一点了吗？哪怕是一丁丁点？”
“有啊！”
“什么？”
“我看他还算顺眼啊。”
“啊？”
“喂，王莲花，还记不记得以前咱们开过的玩笑话？”
“如果实在找不到爱情，那么嫁人也至少要——”
“也至少要寻一个看着顺眼，能同他上床的。”她笑嘻嘻地瞅着猛吸气张大嘴巴瞪大眼的冤家对头，“我原本也是将它当作玩笑话来说着玩的。可是到头来，我发现，我真的觉得这样也不错哎！
她承认，她虽然不是所谓“男色俱乐部”的会员，但对于男人的相貌，还是有着一点点挑剔的。或许以貌取人的确很肤浅，但，第一印象里，天下有哪个可以不带着一点点以貌取人的恶习——
不管怎么说，那个男人——长相真的还入了她的眼，否则，当初相亲后她也不会给了他自己的手机号码，你来我往先电话交往了半个月，更不会很爽快地有了再见一面的事——虽然当中出了某些差错，但总算是第一印象还可以啊——不然认识不过短短一个月而已，哪里可能答应嫁他。
作为一个很理性的女人，在分析利与弊得与失时，心，先不去管，但眼睛，至少首先要得到满足。
“你、你——”
“脸红？害臊？不知羞？”切，这都什么年代啦！“说实话，我能在二十八年的漫长生命里，保持我的处女之身，已经很是了不起的啦！现在不都是在标榜什么‘熟女’之类的吗？我做一个思想上的熟女，也不错的啊。”
“你实在是疯了！”
“喂，我只是忠于自己的感觉，哪里不对啦？”
“随你说！其实你啊，不管说得多么‘熟’多么开放，平常表现得又多么的现代，其实骨子里的邸嘉悦，一直是最最传统的女人。”
“你才神经不正常吧？我哪里传统啦？”
“不理你了！快吃快吃！等一下我还要去酒吧钓帅哥哥，别耽误了我的好事！”
“切！见色忘友的东西！”
“色的女人是你吧？竟然说出那样的话来！”
“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
“那你就好好吃你那颗酸葡萄吧！本小姐懒得理你！喂——你别光吃啊，邸嘉悦！”
“又干吗啦？”
“你——感觉如何？”
“还不错啊！”
“身体上的？”
“色的到底是哪一个啊？”
“我问你正经的！”
“只能说，真的还可以，我不介意和他的身体谈一场恋爱。”
食色，性也。老夫子既然都如此说了，小女子她自然从善如流，奉如圭臬。
“——嘉悦。”
“嗯哼？”
“其实，在我们寻不到精神上的爱情时，身体上的爱情，其实也很浪漫。”
她愣了下，而后筷子直指那个大发感慨的冤家对头，哈哈大笑。
女人，女人啊！
女人啊，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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