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心绪大乱1
天渐渐地黑了,夕阳西下犹如染上色彩的油画,美得不能形容。但白暖暖此刻也是惨得不能形容。
她不知道这里的海水会涨得这样快,才刚抵达海滩就发现水漫到了脚边,只是十来分钟的时间水就到了膝盖。
快步往上头爬,发现那条小路太遥远,只能攀附着礁石一点一点往上爬。爬到一定的高度停下来想等潮水落下去,却一直是高升没有下落。
无心欣赏那美仑美奂的景致,只能讷讷地抱着双膝蹲在一块礁石上,吹着寒风。
是她太任性了吗?明明知道厂长说冬季最好不要去海滩,她还是要来。
这,是固执吧。
“为什么手机没信号啊……”她开开合合掌心的手机,苦恼地想,如果周锡书再坏心一点,就把她落在这里了,那她真是要彻底冻死了。
“暖暖。”一个轻微的声音。
她听不真切,还不到弥留之际就出现这样的幻觉,太差劲了吧?
早知道要拉着周锡书一起来了,至少他来了,心里是踏实的。
周锡书……你会来找我吗?
寒风吹得呼呼响,刮得耳边通红,她把脸埋入双膝里,双手盖住了耳朵。好冷啊!
衣服太单薄,走在冬天的街上,也是一种罪过。
胸腔闷闷的,不知是被风吹的,还是心里害怕引起的。
天色已经全黑了,只有天上的一轮明月妖娆地闪着淡淡的银色光辉。
她……真的要在这里待一晚了吧。
潮水一直都没有落,似乎还在上涨。
“暖暖,暖暖……”还是之前那个轻微的声音,忽远忽近。
是错觉吗?就算是,她也要努力呼应一下:“我是暖暖,谁找我?”
会不会有很奇怪的东西出现?
她已经有些吃不消地乱想了。
那个轻微的声音消失了,她的耳侧只留下了风吹过的呼啸声和脚下浪花拍打礁石发出的巨响。
“我是暖暖,我是暖暖,我是暖暖……”谁找我啊?
她自言自语,低头靠在膝盖处,渐渐想瞌睡了。
迷迷糊糊间,一只冰凉的手碰触到她的脸,她一下就惊醒了,“谁?”
睁开眼,定定地望着来人。
月光下的周锡书,一脸的惊喜,看着她平安无事更是松了口气。
山路下来有很多的小道通往海滩,这个海滩不是很大但礁石甚多,一座又一座的小山,他都不确定,在漫到胸口的潮水中是否会有白暖暖,当时心里的焦急比之过往任何一件事情都要来得急。
他轻轻地唤着,不确定她是否在某片海水里,不敢叫唤得太大声。
真好,她安然无恙。
“周锡书?周锡书!”她的双眼迸射出光亮,犹如月之光华下的银色光辉,她双手拽住了周锡书的手臂,“是你吗?”
这回不再是错觉了吧?
周锡书蹲在她的身边,全身都被海水弄得湿透,海风吹来一阵的恶寒,“是我。”
此刻的她,尤其的无助。
与她以往的慵懒不同,这是一种小鸟依人的姿态,就这样无助地依附在他的身边,是他向往已久却未曾实现的,“你这个傻瓜。”
她的鼻头一酸。
她以为他丢下自己离开了……
“冬季的海滩是不允许游客进来玩的,尤其是这段特殊时期,因为潮起潮落都不知在何时,这潮水落下去也要等到明早。”他侧坐在她的身边,没有碰触到她。
她冷得想要靠近,却被他挡住,“我全身都湿透了,你靠近我只会更冷。”
她面色一怔,“你刚才一直在海滩上找我?”
“……嗯。”
她的鼻头酸酸的,忍不住就撇过头去,落下泪来。
是她把他想得太差劲还是自己太不了解他?
“再过一会,等潮水落下些许,我们就沿着海滩走回去吧。”若真在这礁石上待一晚,两个人都会生病。
她的后脑勺对着他,点点头。
月光下,海面波光粼粼,很漂亮。
过了一会,他推推她,“走吧,潮水有点落下去了,我们回去。”
她点头,跟在他的后头往下爬。
潮水退到了腰际,蹚入水中是彻骨的寒冷,他扶着她的手慢慢走回去,“别看海水,你抬头看前方,不是说自己的方向感是最好的吗?”
“……我那是骗你的。”她小时候时常迷路,那是众人取笑她说的反话。
“……”他一手牵着她,一手打着她的肩,让她走得更稳。
短短二十来米的路,他们走了半个多小时。
爬到山路上时,两人都湿透了。
车子还在,汽车公司到现在都没来。
“我们沿路走回去吧,应该有住户。”之前的鸡像是家养的。
下一次,她再也不自作主张了。
整个身子颤抖着,走路也走不稳。
他就牵着她的手,慢慢地沿路走去。
幸好不用走很久,山路的转弯口就见到了一住户的灯光,只是比较靠近山上,他们要再向上走一段路。
“你好,请问有人在吗?”周锡书朝屋里喊了一声。
灯光是橘黄色的,映照着小小的平房,显得很宁谧。
“谁啊?”一个幼稚的童声响起,探出一颗萝卜头,“爸爸,有人找你吗?”
“是谁?”里面发出一个中年男子的声音,听起来有些耳熟。
白暖暖循声望去,是工厂的统计员王念。
王念一怔,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他们,“唔,周董,你们找我有事?”
周锡书轻淡一笑,“凑巧,我们车子抛锚了,想要找个地方过夜,你这里方便吗?”
王念受宠若惊,看着他们全身湿透也不再说什么,“快进来吧。”
平房不大,除了厨房就只有两个房间。
王念指着其中一间道:“那是我儿子的房间,不如今晚你们睡那个房间吧,我和儿子挤一挤。”反正老婆也回娘家了。
“哪里可以洗澡?”周锡书推着白暖暖进屋,四下察看洗手间。
小萝卜头指着里面的一个小门,“在那里。”
很小的空间,但洗漱用品都具备,也有装热水器。
“你先洗澡吧。”他推她进去,又问王念:“可以借你妻子的一套衣服吗?”
王念点头如捣蒜,“当然,当然。”
浴室里传来冲水的声音,周锡书安心地走出了小屋。
王念张罗着晚餐,这里和菜场还是很远的,靠近高速公路段也没多少户人家,想到今天周董的仁慈,他又心怀感激地跑去抓鸡杀了做晚餐。
小萝卜头还是第一次看到父亲如此卖力干活,也乐得帮忙,“爸爸,他们是什么人?”
王念的手没有停下拔鸡毛,“爸爸的恩人,就是好人。”
“哦。”小萝卜头似懂非懂地点头。
白暖暖换洗好出来,就闻见了一阵香气,“哇,是本地鸡。”
山里家养的本地鸡是很有名的营养均衡型食物,都市里想买都不一定买得到,她乐呵呵地擦拭着湿嗒嗒的头发,坐到桌子边上看碗里的鸡块流口水,“好香啊。”
“我也很久没闻到鸡味了。”小萝卜头爬上凳子,“妈妈走后,爸爸就没做过一顿像样的了。”好怀念妈妈在的日子。
白暖暖轻轻拍他的头,“你妈妈很快就回来了。”
“真的吗?”
“嗯,相信我。”
“姐姐很漂亮,我相信你。”小萝卜头很会讨欢心。
她轻笑着看忙碌的王念,“需要我帮忙吗?”
王念摇摇头,“不用了,我自己来。”
他的动作有点笨拙,看来平时家里掌厨的是他的妻子。
“周锡书呢?”她出来后就没看到他了,去哪了?
“周董说出去一下就回来,应该快了。”王念也不知道周锡书去哪了,他腼腆地不敢问。
哦,是汽车公司打电话来了吗?但是这里收不到信号,怎么接电话?
她疑惑着,又猜测不出。
“来,这个黄瓜这样切比较好。”她把王念手里的刀拿过来,“先中间切开,然后分两边切一下,再斜着切。”耐心地做着演示,熟练地把黄瓜切好扔进滚烫的锅里,“是准备煮汤吗?”
“……嗯。”她居然会做菜……王念自我羞愧去了。
她边煮汤边有一句没一句地搭着:“黄瓜汤里如果加鸡蛋和葱会很美味,下次你可以试下少盐但多点虾皮。”因为虾皮的本身也有一些咸味。
王念完全被石化了。
“好了,帮我拿个盘子吧。”她伸出一只手。
周锡书提着东西进来的时候,就是看到她一手拿着锅铲一手伸在半空中,未擦干的发丝落在脸颊边上,别有一番家庭女性的味道。忽地脸一热,他别开脸来。
一个大碗递到她的手中,她说了声:“谢谢。”
盛好汤转身,她才后知后觉地发现递碗的人是他,“回来了?”越过他把大碗放在桌子上,“去哪了?”
周锡书的心跳还是觉得比之前更快些,手中的袋子放到她面前,“等会吃了饭配开水吃了吧。”
她一看就知道是什么,“你专门回去拿的?”
是她包里的药,他居然细心地注意到了这点。
“我只是不想半夜被咳嗽声打扰罢了。”他拉开椅子坐下,“是要开饭了吗?”
“是啊是啊,就等你呢。”王念忙地也跟着坐下。
很简单的一桌农家菜,但他们吃得很开心。白暖暖知道虽然普通,但对于王念和他的孩子来说,可以顶上好几顿了。
饭后一起看了会电视,便散了各自回房。
房间里只有一张床,王念是以为他们是情侣所以给了一间房,他们也不好意思说什么,但现在……
“你先睡吧。”他倒来一杯开水,“这个药别忘了。”
她靠在床头微笑,擦拭着头发,“知道了。”他很啰嗦耶。
见他摸出钱包来,里面全都湿透了,“你要做什么?”
总不是半夜晒钱吧?
“给他们一家人……”他抽出几张一百的准备开门。
“等下。”她忙跳下床,抢过他手里的钱,“不能给。”
他疑惑地看着她。
她顿了一下,正色道:“周锡书,世上可以解决事情与报答的不只是金钱,他们现在最需要的是家里的女主人。”
“所以?”他气定神闲地望着她。
她把钱塞到他的手里,“明天你回公司写封信,告诉王念的妻子感谢她的丈夫收留我们一晚,相信他的妻子一周之内一定会回来。”
这是为何?他还没有理解。
转念一想,便通了。
看着他的表情,她这个做师父的很欣慰,他的悟性越来越高了。
擦干头发,她慢吞吞地爬上床,“我睡了。”
他呢?不管了。
灯熄灭了,身边毫无动静。
他还在吗?
她屏息着,又翻来覆去地想着什么。
床边的他忍不住出声:“怎么了,是想咳嗽不舒服吗?”
原来他还在,就在身边。只是他躺的地方是床下。
地上很凉吧?但她也不能开口要求他上床睡吧……
“没,只是不太习惯。”她闷闷地转个身。
他双手枕着头,仰望着漆黑的天花板,“你养尊处优惯了,自然不习惯这样的硬床。”
她张了张嘴,终是没说出口。
月影横斜,屋外的寒风还是一个劲地吹着。
夜,渐渐泛白。
次日他们很早就离开了,汽车公司也赶来修好了车。
周锡书直接载她回公寓。
“谢谢。”她打开车门。
“十分钟。”他搭着方向盘道。
她一愣,不明白他的意思,“十分钟?”
他又看一眼手表,“九分半,换好衣服就下来。”
“呃?”
“我不希望你第一天上班就迟到,动作快点。”他冷淡地瞥她一眼。
她终于明白他的意思,他是说要求她回去上班?可是昨天不是……
“快去。”他显得有点不耐烦。
她撇撇嘴,配合地跑去换衣服再下来,但仍旧很纳闷自己为何这样配合。
到了公司门口,他说了一句:“与其让你在外,不如留在身边盯紧一点,免得又泄露了什么机密。”
“……”嘴里的苦涩,形容不出的难受。
他……还是戴着有色眼镜在看她啊。
他在会议上介绍她重新回公司,担任市场助理一职。
董事们吃惊的是那么强悍的前董事长居然只做一个小小的助理,更唏嘘的是可怜屈就了女强人。诺雪一直都默不作声,她把周锡书对白暖暖的特别都看在眼里,从来没一个人加入公司有这样隆重地被介绍过,还是他亲自带着白暖暖去了市场部,逐一认识同事。
他简直就是把白暖暖当总监级的人物在对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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