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身陷魔狱
冬怡来到街上,街上的人听到枪炮声,都避祸似的快速奔跑着,随着刺耳的警笛声,开过来两辆载满日本兵的卡车,呼啸着向弹药库方向驰去。
戒严的警报马上拉响,街上端枪的鬼子和伪军,呼喝着街上还没有跑尽的人,见到可疑的人就抓,冬怡看到这种情况,机警地转身靠到墙角,却在墙角撞上一人,待他看清此人,赶紧用手捂住将要出口的惊呼。
墙角这个戴草帽的年轻汉子,半蹲着身子靠在墙上,他的左腿显然是中了枪,鲜血不停从伤口溢出,流了一地。
草帽下那张脸,冬怡非常熟悉,他没事总来找菊花,菊花看样子也很喜欢他,如果不是发生这样的惨事,他和菊花可是天生的一对儿,此人正是丁河支队队员赵二保。
赵二保看到冬怡也吃了一惊,“冬怡——姐——是你?”但他的话马上顿住,因他看到冬怡身上华丽的衣裙,心中立时布上一层疑云,想到她和袁田男的关系,想到间谍身份的袁田男,赵二保脸上闪过一丝鄙夷,不屑地扭过头去。
两个巡视的鬼子兵和四五个伪军端枪走了过来,马上发现了墙角的冬怡和赵二保,他们上来蛮横地把赵二保拽了出去,摔到街上,把冬怡拨到一边儿。
赵二保腿上的枪伤马上被鬼子发现,鬼子的脸上绽出一丝狞笑,并很快在赵二保的身上搜出枪支,冬怡绝望地闭上眼睛,看来鬼子弹药库被炸是丁河支队干的了。
那两个鬼子凶残地用枪托暴打赵二保,赵二保在地上翻滚,却一声不吭。
冬怡冲上去,用劲全身的力气撞向一个鬼子,把那个正在施暴的鬼子撞了一个趔趄,向后退了两步,竟然一屁股坐到地上。
冬怡撞飞了鬼子,扑到赵二保的身上,口中狂喊:“二保,你怎么样?”
赵二保想站起来却已没有了力气,这时那个鬼子扑上来,举起枪托向冬怡的背上砸去……
“砰!”一声枪响,那个鬼子一下子扔掉手中的步枪,用另一只手紧捂着流血的手腕。
原田俊男满脸怒容地站在那里,手中拎着还在冒烟的手枪。他一步步走过来,那两个鬼子看到原田俊男,都“刷”地站直了身子。
原田俊男走上前去,狠狠地抽了那个日本兵一个耳光,那个日本兵“刷”地打了一个立正,口中“嘿”地喊了一声,表示对这个耳光的尊崇。
原田俊男用日语问了几句,那个日本兵也回答了几句,原田俊男看一眼倒地的赵二保,马上认出了他,冬怡紧张地把赵二保护在身后。
原田俊男看到这种情景,眉头又是一皱,低头忖思了一阵,对日本兵轻声说了几句,那两个日本兵疑惑地互相看看,转身离去,那几个伪军也识趣儿地跟在后面。
原田俊男俯身搀起冬怡,轻声道:“冬,你怎么出来了?这有多危险,跟我回去吧。”
冬怡回头看了看赵二保,原田俊男明白冬怡的心意,解释道:“我已命人放了他,你可以放心了吧。”
冬怡依旧摇了摇头,原田俊男看赵二保已经倒地起不来,向后边的两个卫兵说了几句,他俩走过去架起赵二保,向冬怡居住的小楼儿走去。
原田俊男又把手伸向冬怡,“冬,这回你该放心了吧,等他伤好,我会安全地把他送出去。”
冬怡狐疑地看着他,从地上慢慢站起身,看着被架进小楼儿的赵二保,不得不把手递给原田俊男,随原田俊男一同走进居楼。
原田俊男果然信守承诺,他不但收留了赵二保,还请来医生为赵二保的腿伤作了手术。
冬怡从赵二保的房间出来,回到自己的居室,原田俊男就站在那里,他看见冬怡进来,忙殷勤地捧上一杯茶,冬怡迟疑地接过茶杯,冷冷地问道:“为什么?你为什么要救赵二保?”
原田俊男一脸苦笑,“冬怡,这你还看不出来吗?你的心里依旧想着你的国家,你的同志,我若伤害他们,就等于在伤害你,伤害我的孩子。”
冬怡心头一震,用一种异样的目光看着原田俊男,好像是听错了。
像这种充满感性的话,不应该从一个以杀人为乐的日本鬼子的口中说出,他竟然为了他所爱的人和未出世的孩子,而救下一向被他们格杀勿论的支那人,这一丝善念从何而来?这和他们所信奉的理论何其违背,何其冲撞。
冬怡正在疑惑间,忽听楼道里传来嘈杂的脚步声,还夹杂着日语的纷乱喝斥。
原田俊男一怔,把目光投向门口,不知是什么人这么大胆,敢在他居住的地方这样喧哗。
门“咚”的一声被人踹开,这种开门的方式,让原田俊男的脸色倏然一变,眼睛眯了一下,闪出阴阴的目光。
四五个持枪的日本兵闯进居室,门口也瞬间站了人,原来站在门口的卫兵都被拿下。
原田俊男看到这种情景,屏息而待,想看看是什么人对他这样不客气。
门口传来坚硬皮鞋的声音,松田队长出现在门口,他就是带兵剿灭丁家湾的元凶。冬怡看到他浑身一震,冷厉的目光真盯了过去。
原田俊男的脸上闪过一丝冷笑,冷冷地看着这个一直暗中与他作对的松田。
“松田队长,你都是这样拜访别人的吗?”
松田冷哼一声,皮笑肉不笑地走到原田俊男的面前,“原田君,我刚刚接到卫兵的禀报,说原田阁下藏匿共匪,为了尽一个军人的职责,我不得不带兵到这里来搜一搜,请原田君谅解。”
原田俊男眉峰一凛,没想到自己担心的事情这么快就发生了,他略微忖思了一阵,嘴角又扯出一丝冷笑,“松田队长,我可以直接告诉你,我这里的确有一个共匪,但同时也想提醒阁下,我的身份是什么你应该清楚,为了我的工作,我有绝对行事的权力和自由,我不但可以收留****,也可以深入****,而松田队长的举动如此莽撞,如果不利于我执行任务并产生什么后果的话,山本司令官怪罪下来,我不会为你辩解。”
松田的眼神立时闪过一丝惊恐,他知道原田俊男这一番话意味着什么,他的小眼睛在眼眶中快速地旋转,最后把目光投向冬怡,“原田君,听说阁下在中国还有一位红颜知已,想这位穿中国旗袍的女士就是吧,如果我的情报没有错,她过去好像也是一个****,而且就在我剿灭的部队,难道这也是原田君任务的一部分?”
原田俊男的脸色一变,有些紧张地看向冬怡,原田俊男的一时慌乱,虽然一闪即逝,但也没有逃过松田的眼睛,他肥厚的脸,绽出得意的诡笑,他隐隐地感觉抓住了原田俊男最脆弱的地方。
原田俊男轻掸一下衣襟,向松田走近两步,脸上是一副不屑一顾的神情,“松田君,我再向阁下陈述一遍,我的事情没必要向阁下禀报,如果松田君有什么疑问的话,可以直接向山本司令官去寻问,也许司令官能给你一个满意的答复。”
原田俊男抬出山本,想把松田的气焰压下去,因原田俊男的行动直接由山本指挥,这一招儿果然奏效,因松田就是有十个胆子也不敢向山本去寻问什么。
松田在原田俊男咄咄气势下,悻悻地带人离去,冬怡长吁了一口气,虽然她已历经无数次的生死考验,但还是紧张地出了一身冷汗,因她再也看不了赵二保被这些日本鬼子带走,她怔怔地看向原田俊男,心里不知是什么滋味,是他保护了自己和赵二保,她应该感谢他吗?可没有他,又怎会有丁家湾血案?冬怡痛苦地摇了摇头,没想到这个让自己恨之入骨,此生再也无法原谅的人,在他恶到极点之时,竟然也闪现出一点人性的光辉。这也许是爱情的力量,可这朵开在他心里的爱情之花,在法西斯横行的世界里,显得何其的怪异与难解。
原田俊男看着松田离去的背影,面色逐渐严肃起来,他隐隐地感到一种危险,他私藏冬怡和赵二保的事情,显然已经泄密,此事若真的追查起来,自己当如何解释?冬怡的处境岂不是很危险?如果他的行为被定性为对天皇不忠的话,他深知这对他意味着什么。
冬怡走进赵二保的房间,赵二保这几天始终处于半昏迷的状态,时晕时醒,此时他听到门响,意识又清醒起来,转头看向冬怡。
冬怡含泪走到赵二保身边,蹲下身去,只轻轻地喊了一句“二保”,就再也说不出话来。
赵二保声音微弱,“冬怡姐,你……这是怎么回事?你怎么也在这里?”
冬怡抽噎了一下,只有在这里,她才流下眼泪,只有在这里,她才有见到亲人的感觉,“二保,我没想到袁田男是日本的奸细,他是我大学时的同学,我怎么也想不到他竟然是日本人。”说到这里,冬怡“呜呜”地哭了起来,声音悲切,这几日经历的所有委曲、悲愤都化进这呜呜的哭声。
“那你就跟他走了,去……当日本人的媳妇?”赵二保的眼中闪出愤恨的光,“丁家湾的人死得好惨,菊花也被他们……”
赵二保说到这里,也有些说不下去了,眼中浸满泪水。
“不,二保,我之所以还活着,只有一个念头,就是报仇!”
赵二保听冬怡这样说,猛地转过身子,目光炯炯,“你说的是真的吗?”
冬怡哽咽了一下,“不然我还活着干什么?”
“好,这才是中国人的血性,我也看出来了,你不是真的投降,我告诉你,我们这次进城,把鬼子的军火库给炸了,守库的鬼子有几百人,也都玩完了,高兴吗?我们报仇了。”
冬怡含泪点点头,脸上绽出一丝难得的笑容,“高兴,我就是听到爆炸声才出来,正好碰到你,他们那几个人呢?”
赵二保难过地低下头,“冯队长为掩护我们撤退,被鬼子抓走了,其它人在路上失散了,不知他们跑出来没有。”
听说冯队长被抓,冬怡心中大急,二保不管不顾地抓住冬怡的手,紧张地道:“冬怡姐,小鬼子这么凶狠,一定要想办法把冯队长救出来呀。”
冬怡握住二保的手,坚定地说:“二保,你放心,我一定想办法!”
二保感激地点了一下头,“嗯”了一声。冬怡给二保盖了盖被子,柔声道:“二保,你的伤还没有好,好好休息一下吧,养好伤,才有力气去报仇,我会保护你的。”
这两个丁家湾惨案的幸存者,心头所肩负的使命又是何等的艰巨与沉重。
清晨,冬怡起床后到院子里转了一圈儿,说也奇怪,自从她把赵二保救回来后,不停的呕吐也好多了,可能是心情有所好转吧。
冬怡见原田俊男的车库空着,在她还没有起床的时候,就听到下面汽车响,知道原田俊男一大早就出去了。自从来到这个小楼,由于冬怡受孕,又处于反应期,所以原田俊男始终没有打扰冬怡,他们都是楼上楼下居住着,给冬怡省了很多的麻烦。
冬怡在院子中蹓达一阵子,刚要上楼去,忽又听到远处传来警笛声,这是鬼子军车特有的声音,她心中一沉,不知鬼子又有什么行动。这声音竟然在这所居楼门前嘎然而止,冬怡疑惑地转过头去,看向大门外,只见一群全副武装的鬼子冲进大门,从驾驶舱里慢慢走下那个被原田俊男撵走的松田队长。
冬怡看到这种情景,转身就要往楼里跑,可她还没跑出几步,就被上来的鬼子抓住,双手反拧到背后,一动也动不得。紧接着大批鬼子端枪闯进小楼儿,没用多长时间,赵二保便被五花大绑地从楼上押出来。冬怡对这突然的变故有些发懵,紧张地看着眼前的一切。
松田站在院中,阴阴地笑着,他看看冬怡,又看看赵二保,戴着白手套的手一挥,冬怡和赵二保便被鬼子连拉再拽地拖出院子,装进开来的军车。
山本司令部内,氛围异常紧张。山本阴沉着脸在指挥室来回地走着。军火库在他眼皮底下被炸,是他想也想不到的事情,他异常气愤,所以严令松田一定要将这伙共匪抓获。昨天他听了松田有关此事的报告,让他大为震惊,他想也不敢想,他的得意门生,可称为大日本精英分子的原田俊男,竟然在自己的居楼窝藏逃匿共匪,以便讨好她当八路的情人!这简直就是日本军人的耻辱!可他不敢相信,他们培养出这样一个具有全面才能的高级间谍何其不易,难道就这样毁掉吗?山本为此痛心着,一直到今天早晨,他才下了去原田俊男府第捉拿共匪的命令。
一声“报告”,原田俊男被门口的日本侍兵带进指挥部,他笔直地站在山本的面前,由于一路跑来,胸口还在不停地起伏。
他今天早晨开车出去兜了一圈儿,还买回了冬怡爱吃的食品,他刚回到住所,就听到禀报,说冬怡和赵二保被松田带来的人抓走。原田俊男听罢,犹如五雷轰顶,扔下手中的东西,跳进汽车,疯子般地开往山本司令部。
山本面色铁青,神情严肃地看着眼前情绪还处在激动中的原田俊男,“原田君,你让我很失望,多年来,我对你寄予了很大的希望,可你如今竟然犯了如此幼稚的错误,你这一行为已经丢了大日本皇军的脸面,也违背了作为一个军人的职责!”
原田俊男的脸上流下汗来,“嘿”的一声,打了一个立正。
山本背着手,继续说着,“但看你多年来为天皇尽忠的成绩,我想给你一次改过的机会,如果你的表现令我满意,我会考虑对你的从轻处罚。”
原田俊男惊讶地抬起头,看向山本,不知山本这句话对他意味着什么。
山本回身拿起桌上的白手套,手一挥,向门外走去,原田俊男跟在后面。
山本司令部的地下室是关押犯人的地方,刚走到门口,一股阴风袭来,原田俊男心头一凛,马上想到冬怡,她也被关押在这个地方吗?
里面的日本兵见山本来到,打开一道道铁门,他们的皮鞋踩在坚硬的水泥地上,发出嗡嗡的回响,更加重了这里阴森的气氛。
他们来到一间隐秘的石室,原田俊男向四周打量一眼,打了一个冷颤,这个屋子的四周摆满了各式各样让人筋骨俱碎的刑具。他看向山本,不知山本把他带到这里是何用意。
在屋子的正面有桌有椅,一个胖胖的日本军官正坐在那里,桌上还摆放着茶具。他看到山本进来,忙让出椅子,笔直地站在一旁。
山本走过去,坐在桌后的椅子上,白手一挥,旁边的日本兵会意地走出去,不一会儿,赵二保和冬怡被带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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