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小小的七个梦
本来我每天晚上都在期待着星期天的到来，可是在今天晚上睡觉时我似乎做了个梦，虽然醒来后我不记得梦的内容了，可是感觉是个不好的梦，心情挺郁闷的，就像今天的天气一样。昨天看天气预报，听说有台风要来了，而且更气人的是要么就不来要来就来大的，这么一个的台风跟本就不足以停工不用上班。
我拉过被单盖过脑门，不到两分钟我妈就在门外锤我的房门了，说我再不起床就要迟到，迟到的话就要扣工钱，每次被老妈这么一吼本来很强烈的睡欲一下子都是消失怠尽。
我郁闷着一张脸被老妈推着出了门。
“别老是一张死气沉沉的脸。”
“我感觉自己去奔丧似的。”
“呸呸呸，小孩子说话不懂事，有怪莫怪。”
“妈，今天打台风，你再怎么说老天爷都听不到的啦。”
“丫头再乱说话不要怪我不客气了，呐，拿着吧。”
“干什么呀？”
“叫你拿着就拿着。”
“我不要，只是打台风又不是下冰薄拿棉被干什么？”
“是大衣。”
“还不是一样。”
结果，三分钟后我还是拿着那件跟棉被没什么分别的厚大衣出了门，没有比我妈想得更周到的人了，人家的妈给了孩子的是雨伞雨衣，可我妈给的是下雪天才出动的棉袄大衣，人家的妈妈对孩子说的是路上小心下班后早点回家吃饭，我妈却对我说要是下班风势还持续就留在公司里不要回来好了晚上冷就裹件大衣。
唉，裹这么一件大衣跟洗桑拿浴有什么分别？
一样是闷死了。
想着明天的约会我的心情已经好起来了，但还是给接下来的那么一点点状况占去了我一点点的心情。
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只是心情跟这次台风那样有点郁闷而己，只是宁小枫走了公司请了个新同事而这个新同事刚好是那个前几任的校花白茵而己。
崔大婶说：“有新同事来了，例行都要给你们介绍一下，虽然白小姐她说跟花开认识很久了，是旧同学是吧？”
“是呀，旧同学了，我们的旧同学们可是一个比一个难能可贵大开眼界呀。”白茵亲切地看着我，忽然我感觉怎么空调一下子冷了那么多呢，看来老妈给我的棉被派上用场了。
“既然是同学就好办了，花开来这里都快大半年了，有什么不了解的可以问她。”
“哦，那当然，我会的，以后就请多多指教了。花开？”
我说：“哪里，你问我厕所在哪里我还能告诉你是直行再转左然后男厕女厕分开男在左女在右不走错方向左右不分，可是其他的话我也帮不上什么的。”
看到白茵那吃人似的眼睛，我比她更吃人，要是换平时她骂我一个人我可以当她在唱独角戏忍忍就算了，可是她骂我的朋友就不行，今天我连台风都不怕了，我还有什么好怕的。
出乎我意料的是她没有再发作下去，而是很快恢复最初的那种令人发指的笑容，而且笑得更可恶了。
她说：“不管怎么说我都是新同事，也该请顿饭。”
“不了，我还是比较喜欢去公司楼下的餐厅。”
“OK，那也罢。”
白茵玩弄着手中的那一串钥匙，摆着婀娜多姿的细腰走向那张空的办公桌，在位置上坐下后就掏出了手机按了几下，讲起了电话。基本上她一天就对着她的那台新款手机在讲电话，不知道是否电话费便宜了还是她打算去当广播员。
到了午饭时候，我在公司楼下餐厅里听到很多人都从话题转移到了位新来的大美女白茵身上了。
“喂，听说那个新来的叫白茵的美女是我们老板的大客户何先生介绍进来的。”
“何先生，哦，就是不到四十岁就头发全掉光整天戴假发的那个。”
“哇噻，你怎么这么厉害呀你，连人家什么时候掉完头发然后戴假发你都知道呀？”
“十个秃头几个富嘛，唉，算了，扯哪里去了。那个何先生和白茵是什么关系呀？”
“还能有什么关系，床伴呗，随便就能捞到个好职位。”
“她为什么不在何氏里呢？当个秘书比这好上几百倍。”
“所以你就不懂了，现在的大老板小老板，有点钱的都养情妇，放在身边太显眼了，放别处的就方便很多。”
……
当我吃完饭，坐在背后的那三个人还在拼了命似的压着声音在越说越激烈。
“嗨，花开，吃完饭啦。”
刚从公司餐厅里出来就遇见了从大门口进来的白茵，她冲着我笑得特“开心”。白茵无视我的面无表情，她继续笑着说：“我刚在外面回来，在半路的公园附近看到了从一酒吧里出来的纪小小，唉，我本来想跟她打个招呼的，谁料她一边喝一边跌跌撞撞地走着，还像个疯子那样在那里骂人……喂，花开你要去哪呀？哈哈哈……”
虽然是从白茵那里听来的，但我还是觉得很不放心。出了公司大楼我就往市区公园附近的那些酒吧挨间去找，最后在一街头巷尾那里看到了纪小小拿着酒瓶跌跌撞撞走出来，然后又看见顾明熙从纪小小刚出来的街道里跑出来，追上了她，小小却甩掉顾明熙的手继续跌跌撞撞地向公园那边走去。
今天是台风天，又大风又大雨，唯独他们两个追在街上吵着，淋得浑身上下都湿透了。当我撑着伞跟着他们跑到公园时，看见纪小小摊坐在一张长椅上喝醉了酒在大吼大叫，顾明熙拿走她的酒拉着她叫她起来回去。周围的人都躲在远处围观。
“顾明熙，纪小小。”
我跑过去扶起小小，她看见我，咯咯地笑了几声。
“花开，你来得正好，刚才有人抢走了我的酒，你帮我去买好不好？我下次再请你去麦当劳。”
“小小，你醉了，我们送你回家吧。”
“不，我不回去，我没有家了，我不回去，我在想东西，我没有醉，只要有酒我就能想通了，是不是连花开你都不帮我了？是不是？”
“帮，当然帮你了，我，大家，还有顾明熙都会帮你的。”
“不要再提那个人了，我不想再听到他的名字，把酒还我……”
“看你现在像个什么样，快点跟我回去，你阿姨到处找在你。”
“好，你不给我就自己去找，我不要你们来管，你们走，全部都走，我要喝谁都管不……”纪小小的声音最后消失在雨声里，我又难过又生气地看着她，“这一巴掌是要那个自暴自弃的纪小小清醒。”
纪小小站起身来跌跌撞撞地走出公园门口。
我看见她哭了。
“放心，花开，等我看着她吧，刚才我已经通知了她阿姨来接她了。”
等他们出了公园门口，上了刚才停在对面路边的计程车，我才回过神来，刚捡起掉到地上的雨伞却瞥见了对面坐在车子里的刘叔叔，他是敬未父亲公司的律师，以前见过他送敬未上学。坐在车里的刘叔叔没有看见我，很快他也开着车子走了。
在我们高考的前几天敬未就没再来上学了，她没有报考学校也没有参加高考，最后是刘律师来了学校替她办理了退学手续。在拍完毕业照的那天，在学校的一条走廊上敬未叫停了我，她给我一张折叠的纸条，她说：“花开，答应我好不好？今天看到我的事不要跟任何人说。”
我问：“怎么了？”
“你先答应我好吗？”
“……嗯，我答应你。”
“我就知道你不会拒绝。”
她笑了笑转过脸去看向西面，红色的光照着她好看的侧脸，齐肩的短发在风中飞扬。我有时候会觉得敬未和卢洁挺像的，可是又有一点很不相同，就是在某些事情上卢洁会比谁都要容易妥协，而敬未一旦决定了的事任谁都改变不了。
从她喊停我的那一刻起我似乎感觉到了某些事会发生了，她说：“花开你先不要打开我给你的纸条，到了明天上课铃响起时我还没到教室，你再打开来看。”
到了第二天，上课铃响了都不见敬未来考试，然后我就将她给我的纸条打开来看，上面写着：我已在火车上。
她曾经说她要去流浪，我知道那天就是她旅行的开始，她说她最爱看三毛的书，她还说她也许某一天不见了就是去了找她的自由，叫我们不用惊讶。
那天纪小小很少说话，对于敬未的不辞而别她一句话也没说，我在走廊上看见她一个人靠在栏杆上，她跟我说：“这次她终于要去找她的自由了。”
我问：“这次？”
“这次是第二次，第一次是在初二，那天放学我们一起回家然后就在岔口上分手，我回到家里刚吃过饭准备做作业时，她的妈妈打电话来我家问敬未有没有到我家来，我告诉她我们在路口分开后我们就各自回家了。那天晚上我们都在找她，直到天亮在一间通宵营业的商店那里找到了她，我们找到她时她趴在一张桌子上睡觉，然后就若无其事地回家。”
后来我问她为什么要这么做，她说什么为什么。
我说，离家出走。
她笑了笑说，其实小小你不应该这么问，你知道的对不对？
……
我知道这次一定会被找到，下一次，下一次的话我会比这次走得更远。
还是不告而别？
是。
到时候我是不会原谅你。
“她终于开始了她的旅程，小的时候总是望着天空说要去不同的地方看不同的天空，现在她终于出发了，我知道她不想让我去送行，可她真的就这么不告而别了……”
我把字条给了她，说：“是敬未给我，不，应该说是她要我转告你。”我拍了拍她的肩膀，她打开了字条，上面写着的“我已在火车上”这六个字外，还有一行细小的文字，写着：替我转告小小。
“我不会原谅她的，不会……”
那是我第一次看见纪小小哭。
上两个星期我上过了纪小小的博客，无意中看到了她几年前写下的几篇日志。
七个梦。
里面没有我一直在找的小矮人。
（一）关于爸爸和妈妈
在很小的时候，身旁的孩子们就是这么指着我说，你这个没妈的孩子。
不过，不要紧，因为我还有爸爸。
可是，我很快就只剩下自己一个人了，爸爸整天整夜地出去工作，我就每天晚上对着四面偌大的白色墙壁自己跟自己讲童话故事，我像个超能者一样，一人扮演了许多个角色，可是到最后幸福美满的结局让人看到双眼又红又腫。
不过，每次我生日爸爸回来我都会很开心，可是有一天我看见他在对着妈妈的照片哭，看到掉在地上的眼泪后我宁愿我生日都不过了，爸爸一直工作就会没时间想妈妈了，那么爸爸也不会掉眼泪了。
我可以自己玩的。不要紧。
可是有一次我听见了爸爸喝醉后的话，知道了原来妈妈是难产死的。原来为了生我，妈妈却死掉了，妈妈坚持要生我出来宁愿牺牲自己，原来我才是那个让爸爸想起全部难过的人，然后我就开始找借口不回家了，从初中开始在学校里住宿，放假也留在学校里很少回家。
我一直想要是爸爸看不见我，他就不会为妈妈的死感到难过了。
直到高三前，爸爸的公司破产了，从那时起他就整天把自己困在家里喝酒，嘴里念着“明媚”。
明媚，是我妈妈的名字。
爸爸关于妈妈的记忆全想起来了。
我也决定了不上大学了。
（二）关于她
我一直都是一个人，直到上了初中，我发现有一个比我更孤独的人，她经常望着窗外的天空不说话，她说有一天她会在这里向各处的天空出发，她说这话的时候双眼里的是决绝。
我是个单亲家庭的孩子，可她父母都健在，可是她却不喜欢回家，而每次回家后就将自己关上房间里不踏出去半步。她说，她爸爸的助理是他的情妇，每天都是爸爸妈妈的吵架声，到最后连她自己也分不清谁才是谁的第三者。
她说有时候她在想：妈妈真是个世界上最愚蠢最单纯的人，即然那个男人不爱她，她还要留在他身边，妈妈的错就在于她太爱那个男人了，爱上了一个不爱自己的人，妈妈是个可怜的女人。
（三）关于他
我也是这么脸红心跳偷偷地望着他，我不知道应不应该叫爱，可我喜欢他，好喜欢，喜欢到我都不知做什么傻事说了些什么傻话，然后恨别人更恨自己。
再然后重复下去。
（四）关于我和她
她走了，我说过我不会原谅她。
不会。
（五）关于他和她
他在背后看着她的背影。
而我就站在角落里看着她和他的背影。
（六）关于我和他
我可不可以不喜欢他。
我什么时候可以停下来？
（七）关于……
疯狂了那么久，我觉得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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