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你是我的阳光
你是我的阳光,我唯一的阳光。
两天后,我收到了徐扬的短信,知道了小雨原来一直都在街心公园附近的民宿里。那里离医院很近,于是我就赶了过去,虽然我不知道他是怎么办到的。
那是一间很朴素的旅店,经营的是一对年过六十的老夫妇,他们仿佛知道我会来一样,老妇人领着我一直穿过几条不同的走廊,来到其中一间尽头的房间,把钥匙递给了我,说:“小姑娘,这是你妹妹的房间,你进去吧。”
“这……”
“你不用惊讶,小杨说过你会来的,你进去吧,之前我常听到那小妹妹在里面哭,现在大概哭累了睡了过去。”
老妇人走后,我开了门扭动着门把手走了进去,里面的光线有点暗,只开了床头柜上的台灯。
木质的房子散发着古老的木香,房子很小却很整洁。小雨就趴在床沿边睡过去了,脸上泪痕还没有干。放在椅子上的那个行李袋几乎没翻弄过。我放下背包走到小雨身边跪在地板上,伸手去拔开贴在她脸上的头发,她的一头长发像瀑布一样垂下来,白皙的皮肤,精致的五官,从小到大她都是这么美这么漂亮,笑起来还有两个酒窝呢。
她喜欢每天早上就对着镜子梳理她长长的乌黑的头发,在家里她房间的柜子里还有她一直珍藏的发夹和发带,以前当她看到电视上演的古装片里出嫁的姑娘都要将自己的头发盘起来时,她就会说即使自己生在古代嫁了人也不会将头发盘起来,她说每个人都有自己喜欢的自由。
是的,每个人都有自己喜欢的自由。可是……
“你瘦了……”
没见几天小雨真的瘦了许多,她变憔悴了,大概是感觉到什么,小雨的眼皮动了两下,她开始慢慢睁开眼来,起初是惊讶,但很快眼泪就大颗大颗地从眼眶里掉下来。
“姐……”
“小雨,我们回家好不好?”
她摇了摇头,眼泪掉得更厉害了,“是我,是我令家里家无宁日,我连妈妈生病动手术了都没去医院照顾她。”
“妈妈担心你,爸爸担心你,我们每个人都在担心你。”
“姐,你们是对的,他真的不是个好人,那天之后我就打了电话约他出来,可是他却搭末班航机飞去日本了,之前我跟本没听说他要去日本,他还说还会在那边发展不会再回来,也叫我不用再找他就挂了电话,当我再打电话过去时,他的手机机已暂停服务……他是个骗子,你们说得对,他真的是个骗子,我没脸回家,也没脸见你们,我……”
“没事的,只要你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因为你是我唯一的亲妹妹,是爸爸妈妈的女儿,我们都是一家人,没事了,已经没事了……”我抱着哭不成声的妹妹,由着她哭了一阵子后,小雨抹了抹眼泪,说:“我知道自己脾气不好,一直都不好,我对所有的人都发了脾气,连徐扬哥也一样,是我不让他告诉你们我在这里的,三天了……徐扬哥说得没错,我是害怕,害怕自己得不到原谅,我知道,在这几天里,徐扬哥一直叫房东照看着我,姐,徐扬哥是个好人,可我却连徐扬哥都发脾气……”
“……是的,他一直都很好,很好……”
小雨在房间里收拾好东西出来后,我就去把房间的钥匙还给房东,顺便退房结账,可老妇人却说不用,她说徐扬已经替我们付了钱了。
妈妈出了院回家了,小雨也跟着我回到家里了,她哭着拥抱了妈妈,然后我去帮爸爸煲汤做饭,一家人终于可以围坐在了桌子旁一起吃饭。
从前家的感觉又重新回来了,就像徐扬说的那样,会好起来的。
今天,收到了白茵寄来的她与子晔的结婚请柬,可奇怪的是我竟然能平静地把它拿在手里。听说他们会下个月会到法国举行一个奢华的婚礼。
奢华。总是有钱人的专利不是吗?
午饭过后我一个人到街上走着,在经过徐扬家里时看了看他房间的窗口,最后来到厨房窗台前,连姨正在包饺子,她看见了我也叫我一起包。老妈可是有口福了,因为连姨就是包给刚出院的妈妈吃的,可是我还是包得很难看。
“连姨包得真好看,徐扬他就是遗传了您的厨艺。”
“他呀,还差得远呢。”然后我俩都笑了起来。
走出了徐扬家的门口,我又走到了街头的那间以前经常光顾的小卖部。
“花开。”胖婶熟络地打着招呼,可见我站在冰柜前想了很久,就又笑着说:“还不都是雪碧,你和小扬来我这里从不喝别的,净喝雪碧。”
“是这样吗?”我接过一瓶,问道。
“是是是,就是这样,你呀,每次站在冰柜前都要想,然后就等小扬递给你一瓶,每到夏天呀,小扬总是跑几趟来我这里买冰镇的雪碧……”
胖婶说得轻快而平常,如同讲述两个孩子的习惯,可我听起来却像是忽然间知道了一个不知道的秘密。
这时,手机铃声拉回了我的思绪,是小雨打来的电话。
“喂,小雨,有什么事吗?”
“我刚才打电话给徐扬哥,本来想跟他道歉和道谢的,可是电话一直没人接……”
“没人接?可能是刚走开了没带手机,好,那我打过去试试看吧。”挂了电话后,我又重新打了徐扬的电话,手机响了好久,终于接电话了,可说话的并不是徐扬。
“对不起,我还以为是徐扬,那,请问您是哪位?”
“我是徐扬的同事,因为工地发生了意外,徐扬他受了伤,所以……”
一听,我的心忽地一沉,追问对方关于徐扬的情况,可我手机却偏偏在这个时候没电。我已经顾不上什么了,打了辆车就叫司机大叔往广州开去,坐在车子里我发现自己的握住手机的手抖得特别厉害,眼泪止不住地流下来。
因为我怕,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害怕。
望着车窗外阴沉的天气,思绪仿佛如洞口般旋开:
坐在空无一人的音乐教室里的刘子晔,表情冷淡地看着眼前的一台黑色钢琴,他抬起双手,开始疯狂地舞动着修长的手指,肆意地在黑白色的琴键间跳跃,夕阳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最后消失不见,可琴声依旧在黑暗中盘旋。
还有那个在黑暗中弹琴的少年,他如同夏日的七彩泡沫那样绝美而不真实。
随着一转身,一抬头,所有的侧脸发端背影都开始越来越远,摇晃不定,伸过手来不及触碰突然幻化成七彩泡沫,然后泡沫如风一样往更高更远的苍穹飞去。
一切一切如同梦幻泡影。
会好起来的,相信我——
相信我——
徐扬的声音仿佛从山的另一边传过来,声音温柔得让人心痛。
我倦缩着坐在车子的后座,眼泪大颗大颗地掉落在膝盖上。
经过一路上的开开停停,车子总算在一家建筑师大楼前停了下来,可是我去了他的公司他却不在,问了他的同事说他和另外一个同事去了工地,然后我拿着工地的地址又急着打车赶去那里,刚下了车打算跨过栏杆进去,却被当地的工作人员阻止了。
“小姑娘,这里正在施工,不是你来旅游参观的地方。”
“请让我进去,我朋友在里面受了伤,请你们让我进去。”
“喂,小姑娘,里面很危险不能进去,更何况这里没你要找的人,快走吧,你这样会防碍我们工作的。”
“求你了,请让我进去……”
“小姑娘,你冷静点,里面正在施工,没有你要找的朋支,也没有人受伤……哦,刚,刚才好像有一个……”
“哪里,在哪里?”
“已经送去了前面的医院了。”
刚才来的时候是路过了一间医院,可是我打不到计程车,现在正是下班时间,人多又加上堵车。于是,我沿着人行道一直往回跑,可双腿却像是灌了铅似的使不上力气,喉咙的刺痛远远比不上睛睛的刺痛,心跳得快要蹦上桑子眼了,我在心里一次又一次地喊着徐扬的名字。
赶到医院时我发了疯似的在找,可还是找不到,问了柜台的护士小姐都找不到有关徐扬的记录。于是,我又往急救中心跑去,终于在转角处我看到了走廊别一头的徐扬。他正一边看着自己包着绷带的左手手肘一边走着,下一秒我已跑过去抱住了他,眼泪像决了堤一样流下来。
“花开?”
他的声音带着不确定,可听到他近在耳边熟悉的声音我终于哭出了声音来。
“你没事太好了,他们说你受伤入了医院,我好怕,害怕了你出了什么意外,现在看到你没事就好了……”
一滴眼泪掉下来,我停止了说话,因为那不是我的眼泪而是徐扬的眼泪。晶莹的眼泪正从他的眼角顺着脸颊滑落下来。
“你……哭了……”我擦了擦眼睛,然后又笑着说:“可是你却笑得很好看。”
“我说你呀徐扬你到国外去的事你应该不用再考虑——”这时,一个男生从回廊跑过来冲向徐扬说,但马上他的声音低下去了。他显然是没想到除了徐扬外还出现了另一个人。
当我转过头看向徐扬时,他已低着头眼睛埋在了刘海的后面,然后他走下了左边的台阶向草坪走去。
“到国外留学?”我问刚才的男生。
他看了看徐扬,挠了挠后脑勺,支支吾吾地说道:“那个,刚刚顾教授打电话过来时他不在,我就接了他的电话,才知道他到现在还没回复教授到国外深造的事,这是个大好机会不是吗?真不知道他还在犹豫什么?”
他为个么还要犹豫呢?
看向那个熟悉的高瘦背影时虽然有些难过,却还是为他感到自豪。白色的衫衣柔着夕阳的光彩,还有柔软的发端,肩上挂着的米色帆布袋,双手插袋地低头在走着。
“去多久?”
“啊?哦,也不是很久,就两年。”
两年呀……
“如果要去,什么时候起程。”
“下个月月中。”
下个月……这么快……
“他会去的,一定会去。”
“给。”
我把一罐已拉开了罐口的雪碧递给了徐扬,等他接过后,我又拉开了另一罐喝了起来,“我已经跟你同事说了,你下个月会准时上机,这是难得的机会对不对?我真替你感到高兴。”
“花开……”
“只是去两年又不是去了不回来不是吗?为了祝贺你,我改天请你吃寿司,好了,天快黑了,我们回去吧。我跟小小和晏林一样讨厌消毒水的味道,这段时间老是出入医院……”
“啪”的一声,我手中的铝罐滑落,溅出的汽水洒了一地。我儃硬地站在原地,惊恐万分地望着台阶上的过道。
“怎么了?花开?你说话呀。”徐扬跑上前来,摇着我的肩膀满脸的焦急,仿佛我此刻的表情让他感到难以置信,我想要想起什么来,可是我的脑海却骤然一片空白,眼泪像水龙头一样涌出来,想要看清眼前的焦距可还是只能隐隐约约地看到徐扬焦虑苍白的脸。
很多……
“什么?花开你说什么?”
很多……很多……
“花开你不要吓我,到底怎么了?你说什么?”
“很多……很多血……我看到晏林满身都是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