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牵手
顾攸玄头钗着精致的凤簪，身着厚重华丽的嫁衣，百无聊赖地坐在新房的床杨上，沉重的头饰压得她快抬不起头，厚重的嫁衣闷得她快透不过气，更可恶的要数那活像想把她闷死的红盖头。这一整天她被那烦人的礼仪弄得晕头转向，只能任人摆布，喜娘叫她怎么做她便得怎么做，耳边满是震耳欲聋的爆竹声和人群嘈杂的琐碎声；唯一能看见的便是自己的双脚，不停地变转方向，不停地走动。好不容易拜完堂进了洞房，总算安静了，头也不怎么昏了，但却还得保持装束，连盖头都不准掀，还不准乱动。
“唉！”顾攸玄叹了口气，这嫁一趟人可够呛的，她长年练武之人都快招架不住了，真不知其他的女子是如何撑住的。
“王妃！这大好的日子，您叹什么气啊！”在一旁的喜娘提醒她。
“我也不想啊！但实在憋得难受啊！有什么好玩的可以让我解解闷？”边说边掀开盖头问喜娘。
“王妃，这可万万使不得啊！这盖头是要等王爷来掀的，不然不吉利，您还是规规矩矩地等着吧！时辰差不多了，王爷该快来了！”喜娘连忙上前制止她。
“怕什么？又不会被别人瞧见！”真是死脑筋，也不懂得变通。
“王妃！您就忍着吧！一辈子也就这一回，忍忍就过去了！”喜娘从没见过这么不安分的新嫁娘，但也只能这样哄着她。
顾攸玄只有继续在那坐着，良久，她的眼皮越来越重，她困了！但又不能躺，只好用手掌撑着那颗沉重的脑袋，渐渐地意识有些远了，然后陷入了半梦半醒的状态。良久，觉得外头有一点嘈杂声，接着屋内也有了响声，她一直都半醒着听着外面的声响，只听见喜娘像是说了一长串恭贺之词后，便听到——“你们都辛苦了，下去吧！”这声音！她顿时唤醒另一半已入梦的她。呃？他祖宗的！总算来了！她也醒了！坐正身子，听到屋内的人纷纷退出新房，接着有人关上门把嘈杂声都隔在门外，房内顿时安静下来。伴着脚步声，来人一步步向他走来，然后她看见一双男人的靴子停在她面前，最后，顿时觉得眼前一亮，她总算重见天日了！她抬头，对上禤绝尘那张带着邪魅笑容的俊颜。
看她一脸茫然的表情，知道她定是不耐烦加百无聊赖很久了，“是为夫让夫人久等了，请夫人莫怪罪！”禤绝尘在她身旁坐下，笑着道。
顾攸玄白了他一眼，“我们又不是没见过面，都清楚彼此是什么德性，干嘛那么彬彬有礼啊！太假了吧！”随即又接着道：“我终于等到你亲手把那块破……呃不！红盖头掀了，现在我可以卸下这厚重的行装了吧！”她不等他回答便走到梳妆台前，动手拔头上的发饰，拔完了发饰后，又开始解身上厚重的嫁衣，卸下厚重的外袍、蔽膝及多余的饰物后，“呼——重获自由了！”她轻松地舒展了下身子。
禤绝尘看着她边解边丢身上的物品，脸上带着包容的笑，然后走到她身旁，“很累吗？”他问，“还好！我的武可不是白练的，只是从未戴过那么重的头饰，穿过那么厚重的礼服，不习惯！不过还是被那些多得行不完的礼仪给累着了！”边说边转身，“不像你，还真能忍受！”新郎的礼服也简洁不到哪去，他竟还能穿的好好的。
“我平时也常穿华服，习惯了！”唉！帝王家的一小悲哀啊！大场合都要穿礼服。
“哦！”顾攸玄看着他，身着礼服的禤绝尘更加稳重，虽然眼中还带有邪魅的神色，但却不能掩盖那股英气，红色喜服则又添染了一种诱惑。顾攸玄眼中的他有些闪烁不定，有些模糊，但却又有真实的存在感；烛火摇曳着，喜服泛着淡淡红光，有些虚幻感，顾攸玄有种想伸手触碰他的冲动。这时，一只酒杯出现在她眼前，唤回了她稍稍游离的神魂，“呃？干什么？我不喜欢喝酒！”
禤绝尘笑道：“这杯酒必须喝，是合卺酒！”
“哦！”喜娘好像有说过这档子事。她接过酒，递到唇边，正欲喝下时却被禤绝尘的手制止；他握住她的手将她拉近自己，将自己握着酒杯的手缠绕着她的手臂，将酒杯递到唇边，魅笑道：“是要这样喝的！”于是微微仰首喝下，邪魅的凤眼始终紧锁她的目光，顾攸玄像是被他的魅眼所操控般，跟随他喝下合卺酒。然而，酒强烈的刺激味没入喉时，她便清醒过来。
“我想喝茶！”她感觉脸颊微微发烫，迅速抽回手，放下酒杯，走到桌前倒了杯茶，仰首一饮而尽。
禤绝尘将她的反应尽收眼底后扬了扬眉，便与她做了相同的动作，之后便是一小阵沉默。
“你不是说累吗？”他问。
“嗯！还好！”她答。
“那就早些休息吧！”继续。
“呃……我还想再坐一会儿，你先去吧！”拖着。
“那怎么行，我还是陪你吧！”他挑眉笑道。
“不用你陪，你快去休息吧！”快滚！
“哦～～看来你在害怕什么，是吗？”他靠近她。
感受他的气息，她的身子微微颤抖，但还是保持镇定，“笑话！活到现在，我还没真正害怕过什么！”除了你以外。
“哦！～～原来我猜错了啊！”禤绝尘笑着装出若有所思的样子，随即，突然定睛看着他，然后邪魅一笑，猛然将她打横抱起，
“啊！——”顾攸玄被他突如其来的动作惊到了。
“你比我想像的还要轻啊！”他边笑着说边抱着她向床杨靠近。
“你这是做什么？我自己会走，放我下来！”顾攸玄说道。
“好！如你所愿！”因为已经到床边了，禤绝尘将她轻轻放下，她的身体一沾床便迅速往内挪，最后操起被子就往里钻；禤绝尘见此，笑了笑，而后解下礼服坐在床边。正伸手欲掀开裹住她的被子，然而，顾攸玄突然猛地将被子掀开，露出了灿烂的笑容，正对着他坐在床上。
“呵呵！过来！”她向他缓缓招手。
“呃？”这回禤绝尘愣住了，她前后的举动也反差太大了吧！但他仍然向她靠近，傻子才不动呢！
“你……”正欲开口，她便抢先说：“王爷！你是个信守承诺的人，对吧！”她贼笑问道。
他点头！
“那许下的诺言定会兑现咯！”
还是点头！她到底想说什么？
“呃……哼……”她清清嗓子，开口道：“我记得上次你让我拜见太后时扮作大家闺秀的姿态，定要让她老人家喜欢我对吧！”
再次点头！
她继续“我不愿意，你便与我以条件交换，若我能让太后满意，你便答应我一件事，当时我没有想好，你便许下空白承诺等我想好后可随意填，所以……”
“你现在想好了？”他终于开口。
“嗯！想好了！”
“说吧！”很干脆！
“那便是……”她笑得越发的贼了，禤绝尘有种不好的预感，该不会是……
“那便是你要答应我三个月内不行周公之礼！”她郑重说道。
“呃？……”果然！他没猜错，但三个月超出他的猜测范围，狠了点！
“怎么样！不行吗？”她扬扬眉，不行也得行，谁叫你许下了承诺，嘿嘿！这回栽了吧！
禤绝尘看着她那副奸计得逞的样子，难道自己以往计谋得逞时也是这副欠扁的表情？
“好！我答应你！”他只能无奈地点头。
看他那副霜打茄子般的表情，顾攸玄忍不住伸手捏了下他的脸，禤绝尘抬头看着她，她便更放肆地摸了两下他的头。
“嗯！很好！真乖！哈哈哈！”好了！放肆的差不多了，她要睡了，于是钻进被窝中，对他一笑，“我先睡喽！你请自便！”然后转身，自顾自的睡了。
然而禤绝尘可没那好心情，为什么她方才摸他的头时，他会联想到将军府的那只小黑！当然更郁闷的是他竟然栽了，平身第一次，而且还是自己挖的陷阱。他发誓以后决不会再许下那样的承诺了，简直是自掘坟墓，当时竟会犯那种傻！唉！他无奈摇摇头便躺下，静静闭上眼，没过多久，他翻了个身，于是——
“你干嘛挤我！”顾攸玄像是根本没入睡。
“我有吗？”他辩解道。
“你的手碰到我了！”她不满。
“我无心的，况且那叫挤吗？”碰一下都不行啊！
“你妨碍到我休息了，不准动！”难怪她睡不着。
“我习惯这样，改不了了！”往日他一个人，想怎么样都随他高兴。
“改不了是吧！”她转身面对他，警告道：“你信不信我有足够的本事将你从床上踹下去！”
“什么？夫人！我是你夫君啊！况且你不能不讲道理吧！”他块连睡在床上的资格都没了？
“不管！……好吧！你随便转，只要不碰到我！”不然她会失眠的。
“哦！不能像这样是吧！”他笑着伸手。
“啊！——哈哈哈！”奇怪的声音。
“你怕痒啊！”他挑眉，有弱点。
“你……太过分了！下去！”她伸腿。
“你还真敢踹啊！”他吃痛。
“没什么我不敢的！”哼！敢惹她！
“你信不信我再挠你痒！”不甘示弱。
“你敢！”
“你都敢，我还不敢吗？”
“谁怕谁啊！看谁先败下阵！”……
洞房花烛夜，果然与寻常不同，然而就一定会是春光荡漾，如胶似漆吗？那也未必啊！
次日——
两人眼下都浮着两片乌云，那是自然，折腾了一晚，没睡好嘛！于是两人各自顶着乌云进宫拜见太后以及那位昏躺在龙床上的国君。
第三日——
由于新婚之夜的“战火”延续到了昨晚，在前往将军府的路上，马车内，两人面对面坐着，难得很有默契地一起——打瞌睡！一路上昏昏沉沉的，异常安静。直到马车突然一晃，伴随着两个硬物碰撞的声音“哎哟！”两人的脑门撞一起了！而后——
“王爷！王妃！将军府到了！”执明禀报，两人终于清醒过来，对看一眼后，像孩子赌气般撇开头。两人下车时，老将军已经出门迎接了，正欲行礼，“岳父大人！不必多礼……”禤绝尘伸手扶起正欲行礼的顾启天。
“义父！我回来了！”顾攸玄便快速上前勾住顾启天的胳膊，回到家中心情好多了！而顾启天注意到了两人眼下的乌云，唉！看来这两天并不太平啊！
进府后，顾雪颖便迎上去，见完礼后顾攸玄便拉着她去了后院。顾攸玄一身简洁但贵气的打扮，与平时素雅的打扮截然不同，显得华贵但不俗气，稳重但不老陈。
“果然嫁人后的女儿家会不一样，姐姐这身打扮更有韵味了！”顾雪颖赞道。
“唉！别说了，麻烦死了！”顾攸玄无奈叹道。
“怎么了？姐姐昨晚没休息好吗？”凭眼下了两片乌云便可猜到。
“还好啦！认生床而已！”她简单地说。
“不像吧！那为什么方才看到王爷他好像也没休息好的样子！”总不会也认生床吧！
“其实也没什么，就是……”
而另一边，禤绝尘和顾启天在花园里下棋——
“呃……王爷……”顾启天欲言又止。
“岳父大人请直言，不必拘谨。”禤绝尘拾起一枚棋子，轻轻落下。
“是这样的……小女没有给王爷添麻烦吧！”没有才怪！看见禤绝尘顶着乌云便知两人相处并不太平，虽说此事是他俩夫妻间之事，他本不该多问，但又想，才新婚就这样，以后可别真出什么乱子！
禤绝尘闻言，笑了一下“多谢岳父大人关心，小婿与夫人相处还算融洽，呵呵……”很勉强的语气。
顾启天听得出来，“小女虽性子上倔强，但内心并无不敬或……”
“岳父大人之意小婿明白，我已熟知她的性情，既然娶了她，便会包容与善待她，岳父大人尽可放宽心！”他笑着安抚顾启天，以眼神示意他完全不用担忧……
长廊——
“姐姐！你真的要这样刻意拉开你和王爷之间的距离吗？”顾雪颖得知顾攸玄竟然在新婚之夜提出那样的要求，实在觉得不妥。
“先这么着吧！不然能怎样，反正我现在还不能那么从容自然地和他……以后顺其自然吧！”她认为这事应当是自然结合，而不是一个仪式。
“既然这样，那还是尽量与王爷好好相处吧！总是这样可不好！而且我觉得王爷也挺可怜的！”她小声说道。
“可怜？他哪会！王府可是他的地盘，他可以呼风唤雨！我才是势单力薄！”真的很可怜吗？看他那笑脸也不像啊！
“姐姐，不管怎样，既然嫁了，就好好和王爷相处吧！不然……”顾雪颖顿了一下。
“不然怎样？”顾攸玄问。
“我听爹说，有许多女子都情倾于他，除了他的身份和地位外，还有他那太过耀眼的外貌，都令许多女子为他倾倒，他……”欲言又止。
顾攸玄接道“你是想说只要他愿意，会有一大群女子排着队等着爬上他的床对吧！”
“姐姐你怎么说得这么直接！”都嫁人了，也不收敛点！
“这我也知道，但他若愿意，迟早都会的，我……我管不住的！”顾攸玄低头淡道。
顾雪颖见此，明白了，“姐姐，你在害怕，对吗？若你真的爱上他，他若也像程公子那样……”说到此顾雪颖也有些惆怅了，一心一意的男子真的太少了！
“雪颖，你太了解我了，我的心事从瞒不过你。”她淡淡摇头，“其实是我不够好，我得不到程师兄唯一的爱，又怎敢奢望得到他唯一的爱，他可以轻易看穿我，而我却怎么都不能将他看清楚。我是个很自私的人，绝不能与别人共享丈夫，若不能完全得到，宁可不要！”
“我明白！因为我也与你一样！”顾雪颖伸手抱住了她，“我们都是自私的，自以为是的大傻瓜……”
顾攸玄轻抚着她的头，她知道顾雪颖与她一样，只想爱值得自己爱的人，两个女子静静依偎着，心中各有所思
……
“谁？出来！”顾攸玄突然厉眼一扫，双眸微敛，目光锁在长廊拐角处，她隐约听见人的叹息声。
“怎么了？有人吗？”顾雪颖被她这突然一举吓到了。
“呵呵！真抱歉！打扰夫人与顾小姐相聚了！”禤绝尘轻摇折扇，从长廊拐角处缓缓走出来，“没想到夫人你的听觉这么灵敏。”
“是你……你鬼鬼祟祟躲在那干什么？”他不会都听到了吧！
“你误会了，我本想来寻你，可是听到你们姐妹在谈话，便觉不宜打扰，正欲离开，却被你发现了！”他用手轻抚手中折扇，似笑非笑地淡道。
“你不是在陪义父吗？突然找我有事吗？”那副神情，定是听见了。
“姐姐！王爷既然有事找你，那我先去看看午膳准备好没有。”顾雪颖说完，不等顾攸玄回应，便向禤绝尘行了个礼，离开了。
待顾雪颖走后，“你听到我们的谈话了？”顾攸玄问。
禤绝尘微微颔首，表示默认。
“听到了多少？”
他微微勾起嘴角，“该听到的都听到了。”
真狡猾的答案，什么叫该听到的，那不该听的呢？是她太大意了吗？竟会没发现？还是他刻意用内力控制了自己的呼吸？他的内力果然深厚，竟能逃过她的耳朵；是谁教他如此深厚的内功呢？
想到这时，禤绝尘见她沉默了，便上前伸手抬起她的下颌，让她的目光正视自己。顾攸玄回神后对上他深邃的双眸，开始犯晕，想挣脱，但禤绝尘却不肯放手；他的双眸中流溢的情绪如波涛汹涌的大海般强悍而又霸道，“我会用我一生向你证明，你是我唯一想以爱束缚的人，也是唯一能以爱束缚我的人。我不准你再想他，我要你彻底忘了那个男人！”语毕，不等顾攸玄做任何反应，便将自己的唇覆在她的唇上。
顾攸玄先是被他的话所怔住，而后因他的吻而惊醒，下意识想推开他，环绕着她腰间的手却使她无法挣脱，渐渐沉溺在他青涩而又霸道的吻中……
禤绝尘放开她，顾攸玄颤抖着低下头，害怕正视他的双眸，“你早已知道我和他的事了？你到底还知道什么？”
禤绝尘轻缕她的鬓发，浅笑道：“你的一切我都知道，我会尽全力给你一切你想要的，只愿你能留在我身边。”
“对你我有太多疑问，你让我如何坦然接受你？”她认真凝视着他，轻摇着头。
“既然有太多疑问，那便不是三言两语说得尽的，为什么不试着相信我？”邪魅的凤眼中闪烁着光芒，他将她的青丝轻轻抚过自己带笑的唇“况且已成事实的事已无法改变，何不释怀，随心而行呢？”一阵微风拂过，荡漾着顾攸玄的心湖，泛起点点涟漪……
黑夜，顾攸玄独自躺在新房的床杨上，禤绝尘则履行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