陕西警方省厅领导和户县公安局领导都向张忠义解释承诺,说天下警察是一家,大家的目的都是一样的,有谁胆敢以身试法,我们公安机关就打击谁。
专案组现在也已经安顿了下来,抓捕陈峰的日子还不知道是哪一天。已经到阴历年底了,陕西省厅领导和县局领导还有很多他们的工作要做。再说了,他们在与不在,秦渡派出所的同志都会鼎力相助,专案组准备不再麻烦各位领导继续陪下去了。
负责接待张忠义一行的那位陕西省厅领导,他告诉专案组,生活上万一有什么困难,请及时告诉他,他的手机二十四小时为专案组开着。张忠义让陕西省厅领导只管放心回去,说如果生活上遇到困难,他们会找秦渡派出所的同志帮助的。
时间一天天过去了,春节即将来临,隐蔽驻扎在陈峰所在村庄的秦渡派出所干警,每天传过来的信息,都是没有发现陈峰的踪迹,也没有发现陈峰的妻子和孩子有任何异常的举动。
在秦渡镇的这家小客店里,武晓东、刘东伟、尚俊鸽在小客店的院内散步。外面是此起彼伏的噼哩叭啦的鞭炮声。就要过年了,这里的过年气氛要比内地浓得多,这么浓的过年气氛,只有专案组成员记忆中童年的时候才有过。
二月十日晚,安徽省公安厅下达命令:专案组把守候抓捕陈峰的工作,全部移交给陕西警方,专案组回家过年。
听着窗外噼哩叭啦的鞭炮,回味着省厅下达的,充满人情味的命令,张忠义这位铮铮铁汉,继押解邓永良回到砀山县公安局的那一刻,第二次又流下了眼泪。也许他终于可以歇一歇了,终于可以照顾一下自己家庭了,起码他可以在心里给自己放个假了,春节的时候,一家人可以过个热热呵呵的团圆年了。
张忠义脸上挂满泪花,省厅的领导为他们考虑得太多了!张忠义其实十几年都没在家过春节了。不过,今年他家老爷子住在他这儿,他得回家让老先生骂一顿,不让他出了这口气,闹不好不等春节过完,就要跟他闹着回大连。
这时,一串鞭炮在小客店的院子里响了起来,那是店主家放的。他们高兴地呼唤着过年了。
年轻的尚俊鸽高兴地说:“明天晚上八点,中央电视台的春节联欢晚会就要开始了,不知道赵本山又会卖什么东西给范伟,他的那些东西也就只能卖给范伟一个人,离了范伟,赵本山卖什么都得砸在自己手里,这世界就一个范伟傻。”
回家过年!
省厅领导万岁!
2002年2月15日夜晚,在新疆奎屯一家河南人开的大酒店里,数百余名全副武装的新疆防暴警察和武警,把这家河南人开的大酒店包围了起来。
黑暗中,到处都是新疆防暴警察和武警紧张行动的身影,他们正在冲往这家河南人开的大酒店。全副武装的新疆防暴警察和武警从大门里进去,很快控制了一楼的大堂。
其他防暴警察和武警,迅速控制住了酒店的所有通道和出口。服务员吃惊地看着这么多的防暴警察和武警。新疆奎屯警方领导走到已经被控制的服务员身边,问她这里今天都住了些什么人?
服务员急忙从巴台里拿出登记花名册,递给奎屯警方领导,所有的住宿人员的名字和地址都在那上边登记着。奎屯警方领导翻看起登记花名册来,没有发现他们要找那两个人的名字。
奎屯警方领导让服务员带着钥匙跟他们上楼,他们要对酒店的房间逐个搜查。服务员从巴台处拿出一大串钥匙,然后带领奎屯警方领导,和众多的全副武装防暴警察,以及武警到酒店楼上的住宿单间进行搜查。
新疆奎屯防暴警察和武警携带着冲锋枪,很快占据了楼层的各个房间的门口,以及大酒店楼层通道。
奎屯警方领导的身后是七、八位头戴钢盔、身穿防弹背心的防暴警察和武警。服务员带领奎屯警方领导和防暴警察以及武警来到一个房间门口。
奎屯警方领导命令服务员:“把这个门打开!”
服务员随即按照命令打开了这个房间门。身穿防弹背心的防暴警察和武警率先冲进房间,这个房间里没有他们要找的人。奎屯警方领导和身穿防弹背心的防暴警察和武警从房间出来,他们在服务员的带领下,又来到另一个房间的门口。
服务员按照吩咐,又打开了这个房间的门。
这个房间的门被打开后,七、八位头戴钢盔、身穿防弹背心的防暴警察,和武警用冲锋枪的枪口,同时对准了还在梦乡中的吴宝玉和张国强的脑袋。
吴宝玉和张国强还眯缝着眼,就被蜂拥而上的防暴警察和武警摁住了,他们两人的手很快就被众防暴警察和武警铐上了,他们****着身子被警方带出了房间。随后,奎屯警方在吴宝玉和张国强住的房间,搜查出了两只制式手枪,以及弹药数十发,备用弹夹、大量现金、储蓄卡等物。
2002年2月21日,负责蹲守陈峰的陕西省户县秦渡派出所的同志,发现了陈峰的妻子姬惠霞吃过早饭后,带领自己的三个孩子说是去走亲戚,秦渡派出所的同志及时侦察到,她们正是接到了陈峰请求见面的电话,去见躲在其亲戚家的陈峰
当日,犯罪嫌疑人陈峰被陕西秦渡派出所捕获。
至此,这一横跨苏、鲁、豫、皖、冀五省,作案长达十余年之久,建国以来国内绝无仅有的特大武装绑架、抢劫、杀人团伙,除主犯周向阳被击毙,大个、水牛等人在逃外,其他犯罪主要成员全部落入法网。
这正是:富人莫张狂,
穷者要善良。
鸟为食物死,
人因财帛亡。
邓永良被捕一个多月后,他的家人才找到砀山县看守所,还是他在农村靠劳动吃饭的哥哥照顾,东拼西凑给邓永良送来了其走向末日之前,尚且需要的生活给养和财物。邓永良的家已经被河南警方查抄,他在和妻子离婚时赔偿给妻子的一万五千元钱,也被河南警方查抄并没收,邓永良的家里已经一无所有。
邓永良的情妇小英的家也被河南警方查抄,这几年邓永良给她的财物也全部被没收,她什么都没落下,用这一带的一句不雅俗语形容:真是老头日竹竿——刮底刮得冒血。她只落下一个非常令人不齿的坏名声,作者从邓永良处得到了小英的电话号码,以下是我和小英通话的内容:
“喂!你好,你是小英吗?”
“我是小英,你是谁?”
“我是一名文学工作者,受砀山公安局的邀请,准备为他们写一部电视连续剧,就是以‘9.28’特大武装绑架、抢劫、杀人案为背景,我采访了邓永良,我想知道你和邓永良相处的这些日子里,你对邓永良的看法。”
“邓永良对我非常好,他是我至今碰到的对我最好的男人,他很关心我,体贴我,心疼我。”
“你不后悔吗?”
“没什么好后悔的,后悔也没有用,你说是不是?如果他不是这种人,我真的会嫁给他的。”
“如果邓永良不是干这个的,他是不会那么有钱的,他也就不会这么养着你的。”
小英这时沉默了。为了不使尴尬继续下去,我转换话题,继续问小英:“你知道邓永良是干这个的吗?
小英这时肯定地说:“不知道,谁知道他是干这丧天良的事情啊?他只对我说他是周口市印刷厂的业务经理,我一直让他给我在印刷厂里安排份工作,他一直推托,说印刷厂的污染厉害,怕我累坏了身体、中了毒,他说他有的是钱,不用我出去做工,他还说要给我存上一笔养老的钱,以后即使他老了、身体不好了,或者其他原因不能照顾我了,让我也好有个抓头。”
“那你以后打算怎么办?”
“我准备结婚了。”
“这么快就结婚了,对象是谁?”
“是的,我的家人不让我继续在家住了,他们逼我出嫁,对象还是我以前的男朋友,起初我是极不愿意嫁给他的,现在我不能再挑了,只有嫁给他了。”
“他知道你的这段过去吗?”
“不知道,我怎么会让他知道啊?”
“他在乎你已经不是女儿身了吗?”
“他是个农村人,不一定懂这些,我们已经有了接触,他没有在这方面提出质疑。”
“哦!那我就祝福你了,祝福你以后的生活会顺利,别再走弯路了。”
“谢谢你!如果你还能见到邓永良,我想请你帮我谢谢他,谢谢他这一年多来对我的照顾。”
然而,非常遗憾,直到邓永良被行刑,我也再没有机会再见到他。这期间,我曾经对张忠义要求,最后再去采访一下邓永良,张忠义派陈磊带我去了看守所,但由于邓永良的案件已经移交安徽省检察院,看守所的工作人员说,现在公安局没有权利再提审邓永良了。因此,我也没有把小英要感谢他的话传递给他了,也没有听到邓永良对自己人生的最后忏悔。
有趣的是河南警方在拘留小英的时候,把小英和邓永良的妻子,关在了一个号子里长达一个月之久,让这对邓永良的新欢、旧爱很是互相了解了对方。
因为以前邓永良的家人不知道砀山县在什么地方,负责通知他们的警方人员,一再跟他们解释是汉刘邦斩蛇起义的芒砀山附近。而邓永良的家人把芒砀山理解成了洛阳附近的北邙山,不知‘是冥冥之中自有定数’,还是事情就那么巧合,北邙山正是古人理想的埋葬地,也是暗指人的死亡。
沈佺期有诗《邙山》之中是这样写的:
北邙山上列坟茔,
万古千秋对洛城;
城中日夕歌钟起,
山上唯闻松柏声
宋朝汪元量也有诗:
芒芒北邙山,高坟尽无主。
惟有石麒麟,相向立秋雨。
辞海里解释“邙”的意思是亡人的家乡。
是的,无论是已经被击毙的周向阳,还是邓永良、吴宝玉、张国强、韩磊和陈峰,他们可以改变别人的命运,但他们却不可以改变自己的命运,他们选择了站在了人民的对立面,也将无一例外地站在正义的枪口下。
邓永良的那一百多个结拜弟兄,和他无数的情妇,在邓永良生命结束的时候,都没有能来看邓永良最后一眼,更不会给他任何帮助,因为他们谁也救不了走上不归路的邓永良的命。他们都在继续过着自己的幸福生活,不要太久的时间,他们就会忘记,他们的生活中曾经有一个叫邓永良的人存在。
笔者事先知道了邓永良的行刑日期,在笔者的努力下,通知到了邓永良的家人。
邓永良临刑前在他所伫立的行刑大卡车上,看到了三个为他送行的人。那是他曾经深爱又被他抛弃的原配妻子、被邓永良认为活的窝囊,而其本人认为靠双手劳动吃饭香的哥哥,还有他的骨肉至亲。而邓永良又多年没有再照顾过的儿子。
他们接受了邓永良罪恶一生留下的骨灰。
笔者本来也想帮陈峰联系到他的妻子,或者和他非法同居的那名女性。但,不知是陈峰真的没有她们的电话号码,还是觉得无颜面对这两位女性,他谢绝了我的好意。他说:“谁也不要通知了,她们都不会来的。我家里也没有别的亲人了,只有一位堂叔,你记一下他的号码吧。”
按照陈峰的意思,笔者记下了陈峰堂叔的电话号码,后来笔者也联系到他,对方说他已经来过砀山一次了,给陈峰送了几百元钱。但是,因为他和陈峰不是毕竟直系亲属,他的态度要冷淡一些,言下之意他已经对得起陈峰,也不准备再来砀山给陈峰送钱、送物了。
陈峰临刑前的最大愿望,是把自己身体的器官卖了,然后把所得的钱,分给他陕西的原配姬惠霞,和他后来非法同居并生子的那名女性,他的愿望直到行刑前才得到答复。但没有一个人来为他送行,也不知道那两个女性,会不会接受陈峰卖身体器官的钱,因为和他非法同居的那名女性,本来在南阳就没有固定住所。
也许从陈峰走向犯罪的那一刻起,也就注定了,他将成为这天不收地不留、孤魂野鬼的命运。
“警察破了案,给个县长也不换。”张忠义、武晓东、万洪东等专案组成员们的脸上,终于露出了笑容。专案组的成员们,带着他们的满面春风,又踏上了自己的工作岗位。他们知道,这个社会上总有一些私欲膨胀、梦想一夜暴富、不劳而获、铤而走险的社会残渣。他们得时刻睁大了双眼,盯住并打击那些胆敢向人民的生命、财产与国家利益伸出魔爪的人。(完)
作者注:(本著作中受害人,以及其他被证实与本案无关人员皆系化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