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小说汉末浮生记之袤原驰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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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噩耗迭至(4)

韩暨摇了摇头,道:“表性好儒术,中庸平允,决不会去做冒险的事情。今他方入州郡,身边险阻重重,自然须礼贤下士,聘贤用能,故以蒯良、蒯越为谋主。他日此人收复荆州全土,自会韬光养晦,隐匿锋芒,是时恐不缺保疆守境的碌碌庸才吧,又岂会复用贤尊乎?”

我不禁对韩暨大感佩服,道:“韩兄说得真好,希望韩兄不日返回荆州,能积极举推人才,不要把我与刘表相提并论啊,哈哈哈!”

韩暨笑拜道:“属下怎会若此,主公放心。公至这就先请告辞了。”

我心知他不愿再见裴怡,徒增烦恼,笑着勉励了几句,亲送他去了。卢横道:“韩公至果然大才,主公慧眼深具,拔人不疑,末将佩服!”

韦搴却不喜反忧,道:“恕属下多嘴,主公似早知荆襄之事,那么当初在鲁阳,怎却未有先行南下,平定诸郡,以建首功之策乎?”

我淡淡地白了他一眼,道:“荆州乃朝廷腹心之地,各方势力争夺的对象,这块肉谁吃下去,都得需要本钱的!我颜鹰一是手没那么长,二来也不会如此,我早说过,征伐天下非我事,这句话难道你从来就没听进去过吗?”

韦搴见我言辞渐重,忙跪倒在地,道:“属下知错,请主公恕罪!”

我不想深责他,心中却再次生起茫然无助的情绪,心道:我颜鹰是个蠢材吗?既然不是,为何却循规蹈矩,不敢稍逾雷池呢?一时间,疲倦和厌怠的感觉袭上心头,我眼前不禁又闪过清儿的影子。唉,谁说我颜鹰是英雄,我只不过是个靠女人才有今天的家伙罢了!

武都、陇西、金城等郡多山岭险道,罕有大块平原。多亏了当初耗资十数亿钱历时多年修成的“盐道”,原本几月的路程缩短了大半,很快我便在西海与第一支前来接应的骑都尉滕邝部会合。

滕邝率骑见武锋营诸将兵及我都披麻带孝,不禁潸潸泪下,弃马远远奔行而至,跪呼“主公”,大有悲愤及哀痛之情,顿时让我忆起他与许翼曾同为“京畿虎豹骑从”且为多年好友的关系。

我亲自下马扶他,任他像个孩子般大哭,抚其肩喃喃安慰道:“好了,好了,节哀顺变啊。”

放眼望去,在草原上十多支骑兵劲旅,尚有不少带孝尚未及去除。原来格累之地,本是许翼掌管,他平日爱兵如子,又作战勇猛果敢,多能取胜,故而为士兵心服,得人死力。如今格累全城两万多户民众,家家挂白幡、起香烛,若不是颜军明令禁止立祠设祭等事,恐怕当年许翼在时,就已有生祠供奉了。

众骑兵军侯以上参见已毕,乃战战兢兢,簇拥着武锋营一部,往格累城而去。滕邝红肿着眼禀道:“司马将军近日奉主公之命,去往南山筑城,不过他哀伤过礼,数度晕厥。

楚大人已令军师亲往营中看护。”

“小清也很忙啊……”我用探询的口气道,“怎么不见她们?”

滕邝知我问的是谁,小心答道:“楚大人连战疲劳,如今方还军熊戎,故而不及前来。杨、孔、蔡三位夫人为司马召回,近来一直在照顾着许将军妻、子。”

我心中一沉,暗道不妙:莫不是老子在蜀中招蜂引蝶的行迹已经暴露?要不然依小清的体质,又岂会有些许疲劳?

一个都不来迎我,给我吃个大闭门羹,这盘是歇得了!

叫我如何敢面对小清的怒容呢?别的女子发起脾气顶多摔摔东西,哭着闹着要上吊啦什么的,小清一怒,恐怕倾山泻海无以为过啊……我心中激灵灵地打了个突,差点叫苦出声:唉,枉我自命风流,却是个有色无胆之辈,现在好了吧?

我狂想间,一干人马已到达城下。

格累城早非当初,原址已被覆堆成丘,于其上筑就了大型的军事堡垒。堡垒东北侧有一条宽十六步,与城齐高的卫墙通往旁边的山坡。依山体形势,错落有致地遍列着各种夯筑好的山道与大大小小的建筑,各式卫墙和山碉皆以石构成,远远望去,仿佛整座山都已穿盔戴甲了一般。

城中有新近疏浚的河道,用以截引几处山泉,并且在山中多凿藏兵洞、贮谷库等。如此,即使大军围城,亦可从容坚守,不致粮乏水绝,更不致被人放水灌城——当然,按照我的要求,原格累城遗址被加高了几十尺,这也大大增加了筑城百姓的劳动量。

新拜格累太守周慎率龚升等迎出城外,我牵其手道:

“周将军近来可好?”

周慎拜道:“下官惶恐,闻主公赐太守职,夙夜忧忡,唯恐力不能任。再说,下官身为降将,又无许翼将军之威信……”

我摆摆手,朝他大有深意地望去道:“周将军,莫非你觉得太守之职尚不足显汝之才志乎?”见他慌得连声称不,我这才淡淡一笑,“既如此,我要告诉你一句话,谦虚固然是好事,但决不可妄自菲薄。周慎啊,一个人能力有高低,但信心岂可动摇?你只要好好干,我自然不会亏待你,如果你不能胜任,我再解除你这个职务也不迟啊。”

我半开玩笑地拍了拍他的肩头,周慎一震,抱拳道:

“下官受教!”

由于天气炎热,许翼的遗体已在西海旁的南山下葬,司马恭等共为墓志,韩凤书写。这显然是李宣的意思,表示对许翼的亲重。祭扫已毕,我哭了一场,命着与许翼同赴战者问话,方知许翼是在进兵布尔罕达山口后,突遇羌兵主力,乃孤军断后,使司马恭、冯延等顺利撤退,他指挥若定,故而部众损失极小,哪里知道在乱军中忽为流矢所中,落马而死。

冯延本多赖许翼提携,当年身在甲校,在我意下,许翼授之予虎贲校尉衔职,故而两人关系一直十分密切。其后冯延被提拔,直至领峄醴守将,也未曾稍忘其恩,如今许翼身亡,他悲痛不已,虽正在南山口筑城,亦上表请为之守孝。

周慎道:“李军师离去前曾交代下官,务必将近年内峄醴、西海、熊戎各地驻军变动表册呈交主公。按七月己未日军令,醴阳守军五万八千,分五营,甲骑营五千,由虎贲校尉尹晏领率;重铠营万五千,暂由步兵校尉王巍督;弓兵、轻骑营各五千,分由武猛都尉芹尔危尼与历锋司马萨古尔代统,主公亲兵二万五千人,其中万五千为五校兵,另万人乃故许将军部。另募补兵役十万人,已令半耕半训,随时可投入作战。”

我骑在马背上,随便地“嗯”了一声,入格累城时,百姓夹道欢迎,呼声震耳。我不由得皱起眉头道:“周将军,这么多人,不是被强拉来的吧?”

周慎闻言道:“主公容禀,原本下官是准备点齐人马,召集百姓,迎跪道前的。然而……”他微微一笑,“令下官始料未及的是,自公府宣布了主公将返的消息后,整日有乡老、里正等来下官衙中问讯,只等主公到来!下官几乎不胜其烦了。”

我心下暗喜,道:“周将军这份奉承的功夫是愈发了得了!”

武锋营士卒在四周开道,一个个微微堆笑地拒绝着潮涌般的人群及各样贡物、礼品,卢横不免感慨地道:“若是有奸贼混入西海、熊戎,末将纵三头六臂,恐怕也无法保全主公安危啊!”

周慎笑道:“卢校尉何出此言?周慎向在畿辅,初来西海尚觉边鄙荒蛮,如今却觉此地万民富足平和,不禁生出恋栈之意。有所谓移风易俗,主公治化若此,不能不令下官衷心叹服啊!”

好容易遣散百姓,又接见了一干民众代表后,我方在山城那筑于中腰的府衙中坐定。衙后是二十尺高的夯土楼,设有箭台,巡哨可观城池东、西两面的情况。

周慎献上代交的名册,一面继续禀道:“李军师将一部武卒分于诸将军,规定凡品秩在五品以上者,统部三千至万不等。司马镇军、冯护军各统部万人,霍武威八千,大将军五部各三千人,编为主公亲兵,战时可由各校指挥。除却修筑城垣、防备羌骑的兵马,西海附近尚屯兵八万。计:下官的城戍营步卒两万,李军师亲军三万,主公之铁甲卫队五千,霍武威步骑八千,滕邝轻骑八千、弓骑并杂骑六千,龚升夷箭营三千。”

我缓缓颔首,翻阅着名册,心想:李宣做事细致而慎重,妥妥当当,根本无须别人烦心。又忖度道:原来我军各类兵马已近二十万,却不知需要耗费多少粮草和资金呢,民生第一,万万不能穷兵黩武啊。

我忽地醒觉般惊道:“军师遣募了这么许多兵马屯驻西海,有何用意?”

周慎道:“主公想必也念及了。李军师得主公飞书,令三军还屯取守,然不甘未胜,故而邀众前来,一旦瞅准时机,便可即从布尔罕达山口南伐,与羌人决战!”

“胡闹!”我拍案冷哼,“上兵伐谋,我们与羌族作战数月,虽有小挫,但亦取得连续胜利。如今敌势同穷寇,逃则莫追,应改以怀柔,使之臣服,能不动干戈,方为上上之计!李宣陈兵暴野,在西海耗费精力,万一羌人不上这个当呢?他们在高原上仍能生活得自在惬意,而我们呢,要耗费粮草、维持漫长的线路供给,追过去又无法手到成擒,难说胜负,岂不造成另一种尴尬的局面吗?”

周慎脸色微变,半晌方轻声道:“许是军师有误,不过她出于实现主公北接西域、南下高原的计划,做此调派,似无错失。”

我不置可否地嗯了一声,良久方轻喟道:“看来军师是早有心要我出力呢!”命举会议事。稍顷众至,参军布置好了大幅帛制地图,我先令决胜营刺曹斥侯掾长沈融汇报羌族各部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