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小说汉末浮生记之袤原驰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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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武功会战(5)

战斗到了白热化的程度,用刀、剑,甚至手和嘴巴,每一个人都红了眼,在竭力地为生存而挣扎。不用说孙奋军冀望守住坚城,等待援军到来,只是我军被两面包围且毫无退路,便会激发起士兵强大的斗志。况且,这些兵将皆是精锐,他们在外征战多年,不会不了解对手。孙奋的军队的确能守,但是他们太过注重防守,这好比一面精盾,不论他铸造得再坚固,也会有更锋利的矛枪来戳穿它。

几通鼓罢,小校大汗淋漓地来报说西门已被占领。因我军东、北、西三面包抄,孙奋开南门逃窜,其手下兵将斗志尽消,除了负隅顽抗者,便是四下逃散的乱卒。

“东门破了!”

“北门破了!王巍将军正命众军进击戍守府!”

我踏蹬上马,奋力地用酸胀的手臂举起长剑,往前一指,学用羌人长啸呼喝起来。

一时群情激奋!无数士卒随着打开的城门往城内拼命冲锋,开始突击,以多杀敌而增己功劳。

我望向卢横,笑道:“卢兄,我们拣道急追,务必不能使孙奋脱身逃了!”

卢横知道我早有安排,赶忙回禀道:“城南十五里为渭水,萨古尔与芹尔危尼已得军师授命,早已埋伏妥当。”

“好,穷追猛打,让他顺着我们的安排去罢!”我低低笑道,一面催动昔日灵帝钦赐的名驹,往城南驰去。

这场追逐战实在是不费吹灰之力,李宣早命人将渭水边舟楫统统隐藏起来,只留三两艘小船浮于水中,引得被紧追不舍慌不择路的孙奋只能循迹来此。当他试图呼喊舟船靠岸渡人之时,潜藏已久的萨古尔等率兵将一拥而上,将他们生擒活捉。

我提骑来到渭水边上。此时日高半天,河面笼罩着的雾气已消散,显出大河的沧桑悠远。几座丘陵青姿不改,其下的村落乡邑,则是一副繁忙之态,袅袅炊烟,和着驾牛耕种者的号子,令人身心俱爽。

“禀报主公,孙奋带到!”

一个铠甲靡裂,浑身带伤的将军被绑至马前。我下得马来,见他面有愧色地垂下头,不禁叹息道:“孙校尉别来无恙?为何竟助纣为虐,帮助董卓这个匹夫呢?”

孙奋摇头道:“朝廷有命,在下不得不从。”

“废话!前次在漆垣也让我听到此言,到现在还死守不改,你难道是要做叛逆的帮凶,为天下人耻笑吗?”

孙奋肩头一颤,随即淡然道:“董卓是凶是奸,与在下毫无关系。在下奉命于武功驻防,谁知将军不顾上公之尊,进犯天子之地,难道我还可以坐视吗?”

我冷哼一声,“董卓之命和天子之命是有区别的!你枉称君子,满口仁义,却没想到董卓给黎民百姓造成的危害!

你有本事统领一军,怎无本事执器进攻洛阳,诛除凶顽呢?

而当我军开进扶风,竟又与皇甫嵩等抗拒义军。你作为朝廷武官,不为天子分忧,反而为虎作伥,难道还有什么比这更严重的吗?”

孙奋咳嗽一声,吐出半口淤血,“将军……所言,在下不敢领受!”

我露出关心之色,吩咐军士松其绑缚,缓缓道:“孙校尉,你我当日在并州一会,你该知道我颜鹰的心意!朝廷待我不仁,几次来讨,我却不能不义。以我军之威,取得关中乃至京师,易如反掌,迟迟不发,实因予志在匡扶汉室、自奋效命故也,我没忘记天下动荡、生灵涂炭的局面,故不愿忤违天意。然此际董卓擅权凌上,国家蹈难,凡汉室忠臣,孰能坐视?大丈夫以何立身?献媚于乱贼,虽荣必灭,勾恶于天下,虽盛必败!孙校尉,难道你没有这种觉悟吗?”

孙奋抬眼望着我,又长叹一声,垂下头去。我见状知道一时还劝降他不得,只好吩咐把他先软禁起来,其部下凡愿降者,按才能高低,斟量录用;又命安抚城中百姓,不得滋扰地方等。

“传令,步兵校尉王巍以先锋功劳,率先登城,加品秩一级,暂统前锋、步兵两部。前锋营陷城有功,赐金百斤,杂帛五千匹,死伤各有抚恤。”

“传令,步兵校尉王巍率军击槐里,即刻出发,不得有误!”

“传令……”

戊寅日这一天我都在紧锣密鼓地安排我军东进剧幕。卢横闻知令臂伤严重的王巍即刻出发攻槐里,不禁大忧,连忙谏道:“主公,王巍死战得城,我军伤亡又很是惨重,马上命令拔营起兵,是不是太过仓促了些?况且王将军有伤在身,不如让末将替他前去!”

我搁下笔,揉了揉发涨的太阳穴,叹道:“戏要演活,不得不如此呀!此战我军伤亡三千,已是不小的损失,但相比起能调动敌军,这些伤亡还是值得的。王巍虽带伤,但有破武功城的勇名,况且孙奋已为我军捕获,长安沿线仅有精兵,却无应变之将。他带伤上阵,便可激励士气,不然则多沮将士之意,反难收佯攻之效!”

“主公究竟要王巍去佯攻槐里,还是果欲拔之呢?”卢横终忍不住问道。

我呵呵一笑,道:“我虽言佯攻,却并未指派他究竟带多少兵马,王巍应该能体会得到我的用心。若可乘勇夺城最好,至不然也需威吓敌军,迫使皇甫嵩、盖勋等人从陈仓、雍县来援!”

“主公用兵,鬼神莫测!”卢横衷心赞道。

“啪啪!”

随着几记掌声,李宣微笑着走进帐中,先赞了句好,这才随口道:“近闻将军多次吟诵孙武十三篇,‘其势险,其节短,势如扩弩,节如发机’,以此观之,将军的计策果然是厉害呀!”

我反倒吃了一惊,道:“军师怎知此事?”

李宣自知晓我调遣小清回赴西海之后,心情也好了很多。想来清夫人的那些神妙高超的技艺,早已在她的心目中留下深刻的印记了吧。她笑道:“近来多听将军侍婢朝夕谈论,妾不知也不行呢!”

我哑然失笑。卢横赶忙向李宣深施一礼,谦恭地退步出帐。

李宣道:“将军在三辅兴风作浪,恐怕已经震慑了董卓、皇甫之流。下一步是该想办法如何突围而去了。”

我对她向来佩服,此时忍不住笑道:“夫人莫不是颜鹰肚里蛔虫?什么事都知道得那么清楚!”

李宣面色微微一红,作礼道:“将军怎可如此比拟?妾又不是那……那什么……”

我哈哈大笑,起身道:“见你这么高兴,便开开玩笑啦!对了,何事劳军师亲来帅帐,莫非,是司马兄弟的捷报吗?”

李宣很快地敛容起来,也使得我不禁在心里责怪了自己一番,只听怏怏不乐的女诸葛轻声道:“这倒不曾,不过清夫人能随机应变,又素来令建威心折,应能使他服从将命,再不济也可得保性命无虞……妾此来,是向将军贺喜的,闻报说尹晏已在成国渠附近全歼敌军,还俘虏了亲来督战的上唐乡侯周慎!”

我又惊又喜,连忙与李宣迎出帐外,不多时,整齐的鼓乐传来,随即甲骑部伍皆昂首跃马,随乐声现身于远处。弓箭部队亦在其族统领,在加官“射日校尉”的着名白夷将领龚升的指挥下,整齐地排成数列,浩浩荡荡地押着成群俘虏和缴获的辎重,向营前开来。

数千甲骑兵士整齐划一地向我致礼,“主公万岁”的口号与沉闷的兵器撞击声响彻原野。随后,尹晏等打马飞奔,至辕前甩鞍步行,直奔至将军大帐前跪倒叩首。

我亲自搀起,呵呵笑道:“孝平,这一仗你打得好啊!”

尹晏道:“龚升之力!”

我问了甲骑营偏将,才知敌人来时,龚升指挥若定,以密集的箭矢破其阵角,随后尹晏指挥甲骑奋勇突击,两相配合,遂大胜。

我赞许地拍拍尹晏肩头,眼光望向龚升,不由得颇多感慨,“我们白夷族的苍鹰终于开始飞翔啦!”

龚升揖首谢恩,满脸肃然,“还未向主公贺喜,主公顷刻间拔下武功,这等功勋可比我们要强得多了!”

尹晏也慌忙道贺。我摆手笑道:“你们就不必谦虚了,都到帐中坐罢!”

回顾起战事,龚升眉开眼笑,连一向矜持的尹晏也不禁露出淡然微笑。实在这一仗胜得太过轻松,在敌军完全无备的情况下,以八千对敌三千设下埋伏,完全击溃并全歼了敌军,从敌军督战官周慎开始,十几名军侯、都尉皆成俘虏,此外还缴获了一批辎重,看样子原来是打算西运的。

“当初周慎为荡寇将军,率兵三万入金城讨羌贼,然而不听孙坚之言,反被断粮道致败。不过,除了董卓全军还屯扶风以外,周慎所折极少,不像其他四路讨剿的汉军般丢盔弃甲,看起来倒是个温和派,不求有功,但求无过。”

李宣道:“周慎之才,守城护粮俱可,唯不可单独领军作战。若在将军帐下,恐怕尚可雕琢一二,妾以为……”

我闻言不禁看了她一眼,苦笑道:“就怕他像孙奋般难以抚定呢。”

被俘的周慎被押进大帐,他脸色苍白,虽个头不矮却显得稍微单薄了些,嘴唇悸动着,想说什么却又说不出来。

“周慎,你可知罪?”我慢条斯理地冷冷打量着他道。

“末将,末将何罪?”他颤声地道。

“跟随董卓兴风作浪,一罪;不辨是非来攻我军,二罪;见上官不跪,三罪!”

周慎呆立半晌,“扑通”跪倒,“末将冒犯虎威,还请将军宽恕!皇甫将军有命,慎不得不为。至于鼠辈董卓,焉能服众?慎决不敢为枭首灭门之计也。”

我闻言浮起淡淡的微笑,道:“周慎,当初我为校尉时,你已经官拜荡寇,想来也非灵帝昏庸如是故罢!此番见败,我有心放你一马,只是那董卓狐疑短信,又怎肯轻饶败军之将呢?何去何从,请你善加考虑。”

周慎哪能听不出我言外之意,叩首道:“周慎,愿降!”

我朝李宣交换了个眼色,道:“本将军待人接物,一视同仁,论功行赏,有过必罚,汝且在营下,暂时委屈参军之职,待搬来汝之家小,回到领地之后,再行安置。”

周慎连连叩谢,很快被带下去“洗心革面”了。李宣笑道:“恩威并施,今日算又让我见识到了主公的手段!”

卢横却是眉锋一皱,道:“主公明鉴,周慎倏忽便降,毫无诚心,若复用之,恐怕将士不服。”

射日校尉龚升也不屑一顾地道:“我刚刚就想说了,这人獐头鼠目,满脸卑媚之色,绝不像是个战士!”

我闻言暗笑,转尔问道:“龚升,那你们白夷族人若是被俘,会投降吗?还是宁死不降,愿意做个你口中的战士呢?”

龚升考虑了半晌,神色略窘地道:“那要看是谁把我们抓住了,若是像将军这样的明主,我们不战也会投降了。”

众人皆哈哈大笑,李宣掩嘴道:“龚校尉你这话说得好!那么请问,周慎也是向将军投诚的,难道他就算不上是战士了吗?”

龚升哑然失言,“这这”地说不出话,我见他满面涨得通红,忙笑道:“此事先放在一边罢。这次龚校尉、尹统领都立下了很大的功劳,着增龚升品秩各一级,加将军府从事。尹晏并录前功,加拜虎贲校尉,领后军营,仍为甲骑副统领。”

尹晏由秩六百石的武猛都尉终于一跃而上,变成秩比二千石的五部校尉之一,不禁心中大喜,连忙叩首拜谢。至于加将军府从事的龚升,反倒对提升没有太大兴趣,在他的心里,只要在族人面前吃得开,那就是最好的提拔,根本无需其他。

注释:

①公元前苑园苑年,周桓王十三年,春秋初期的郑国军队在郑庄王领导下,大败由周桓王率领的周室联军,使周室威信扫地。

②其时尚未有“九品中正制”出现,颜鹰将官秩加分品级的做法施行于其受拜虎骑大将军之后。由于官属渐多,在王据建议下,细分官阶严加制度,以便明长从尊卑,便于管理。品秩并非按出身高低授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