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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章 坠崖奇遇

这一年是大宋宣和六年,李镜知虽已仙去两年,但他所留下的传奇似乎仍在继续。

那一年,宋山鸣已年过花甲,连年的抗金之战,早已使他心力交瘁、疲惫不堪了。饶是如此,破敌大业始终成效甚微。宋山鸣心下早已打定主意,誓要与敌寇周旋到底,绝不违背云涯宫“为国为民”的立派宗旨。

话虽如此,但天下英雄俱难逃一个老字。其时宋山鸣也是这般,面对金兵破竹之势,眼见山河危亡关头,他只盼自己能神力附身;只盼能生出三头六臂;只盼苍天能开眼瞧一瞧大宋万民之疾苦!但情势似乎大局已定,他时常黯然伤神,愤恨自己力不从心。一声长叹,便叹去了数不尽的惋惜与无奈之情。

在一个深秋的夜晚,细雨犹如苍天挥泪,绵绵不休地下个不停。那日斜风冷寂、万木凋敝,整个雁门山一片萧瑟;风声隐隐,犹如千万少女齐声而泣,自无边的天际暗暗传来。

当夜,云涯宫禁地之中,宋山鸣与他最为得意的弟子长谈良久,意欲将掌门之位相传。这位得意之徒姓陈,名为易远。放眼云涯宫百余年历史,只怕无一人能在资质之上及他十之一二,若论真正的奇才,此人决计是当之无愧。就连宋山鸣也承认,若不是自己授业之术有限,陈易远早该有所大成了,是以再不敢误他前程,这才愿将门户大任相托,希望云涯宫一脉能更好地传承下去。

宋山鸣当下便将本门秘辛口传于陈易远,并嘱咐《天元记》一书要世代守护下去。但对自己秘制赝本一事则略去不提。他深知此书非同小可,自己尚在人世,定要将这最关键的秘密隐藏至最后一刻,待行将归西之时再亲口告知陈易远,并将真本相托。为完成李镜知的遗愿,亦为天下苍生着想,如此做法也是权宜之计了。

那陈易远天纵英才,但当他知晓昔日奇闻时,也是震惊万分。宋山鸣见自己身后诸事安排妥当,本以为自此可以了无牵挂,但谁知这一番夜话,居然另有第三人从头至尾地听了个一清二楚!

宋历宣和六年,西夏皇室停止了与金国的边境之战,并于该年向金国称臣。百花门门主李崇御浴血奋战,虽然越战越是吃力,但心中却依旧没有半分退却之意。他眼见朝廷向金人乞和,认为俯首岁贡之举实在有辱皇家尊严,于是心中颇为不满。只停战月余,便又私自带兵攻入金都上京,伺机刺杀金帝太宗完颜晟。

由于那李崇御太过有勇无谋,兵临皇城却未加丝毫潜隐,依旧张扬过市,最终导致行踪败露。再加上百花门弟子连日冲杀,早已精疲力尽,竟而反被金兵围剿,成了瓮中之鳖,一夕间便死伤无数。

李崇御一路逃亡,险些丧命。他趁夜潜入雁门山,无意中竟闯入云涯宫禁地,藏匿于乱石深处,由于失血过多,当即便昏了过去。正所谓无巧不成书,待他醒转之际,竟窥听到了足以令西夏王朝一统天下的大秘密。

世间之事,说来便是如此之巧。只怕李镜知直到归西之时,还在担心《天元记》会落入西夏人之手;宋山鸣为了隐藏此秘密也是费尽心机。但人算不如天算,千算万算也终是一场虚空。这《天元记》的秘密终归还是被旁人听了去,这人却又偏偏是西夏人。幸而宋山鸣并未将《天元记》真本之事全盘托出,否则云涯宫在当年便难逃灾劫了。

半年后,那李崇御果然率了数百精英,趁夜攻上云涯宫,试图抢夺《天元记》。那一场血战可谓惨烈之至,云涯宫弟子拼死守护禁地入口,但乍与西夏剑术交锋,实感其迅捷诡异,一时间被攻了个措手不及,派中好手亦是死伤殆尽。

宋山鸣怎么也未料想到,派中机密居然不胫而走。临危之际,他将《天元记》真本交到陈易远手中,并再三叮嘱,此书绝不可被西夏人夺了去,否则华夏文明必将毁于一旦,到时云涯宫一派覆灭事小,但这有负李镜知重托、失信于人的骂名则定会背负永世,遭人齿冷。

纵然是举全派之力,云涯宫终究未能抵得过百花门的残戮之势。陈易远怀揣《天元记》,已是走投无路。他明白,如此强撑下去,真本早晚不保,当下对月长叹,只感生亦何欢,死亦何惧。为保大宋国祚不坠,亦为师门清誉不损,放声长笑,纵身跃下雁门山。

宋山鸣眼见爱徒坠崖,顿时心如刀绞,一口气背了过去,险些再也没能醒来。待他再次睁眼之时,百花门已然撤离,禁地之中的《天元记》赝本也被夺了去。

一想到陈易远生不见人,死不见尸,宋山鸣便是悲痛不已。即便派中弟子寻觅五年,翻遍雁门山崖底,却始终未能觅得陈易远半块尸骨。宋山鸣自知死期将近,无奈之下,只得另立其四弟子韩谦越为新掌门。此后没过多久,终于油尽灯枯、郁郁归天了。

但世间万事,当真的诡变无测、令人难料。只怕宋山鸣最终也不会想到,当年陈易远那凛然一跃,竟跃出了一位不世出之奇人。

原来陈易远当年跳下山崖,却侥幸不死。但他手握《天元记》真本,如此是非之物,藏得了一时,终归是藏不了一世的。他只怕再给师门造就无边祸端,想起师父的叮嘱,当以国家大义为重。是以忍痛惜别师门,自此隐姓埋名,远走天涯海角,再也没有回过云涯宫。

陈易远曾想找一荒僻之地,就此了却残生,百年之后,好叫那《天元记》与自己同归黄土。自古战乱,受苦的永远是天下苍生;两国交锋,百姓必是饥寒交迫、流离失所。想到有朝一日,欲窃天下之人为了这本《天元记》争个你死我活,倒不如让这本书与自己一起枯朽至死,到时西夏人也好、汉人也罢,谁也休想将其据为己有。

没过多久,陈易远于天山脚下巧遇一人,此人自号“绝尘子”,他深感陈易远为可造之材,不忍见其终日颓废、落魄不堪,遂在武学境界与天下大道之上出言点化。

那绝尘子常见陈易远为怀中那本《天元记》而苦恼,每每问及缘由,他只说受恩师之托,绝不能翻阅此书,更不可将与此书有关之事说与旁人知晓。

绝尘子料定这《天元记》定然非同小可,眼见陈易远心结全在这本书上,如此下去,定会积郁成疾。于是他试着劝说陈易远,要么翻开此书看个究竟;要么当下便毁了它一了百了,何苦终日受这死物的困惑,徒增烦恼。但陈易远恪守师命,无论如何也不敢对《天元记》有任何举动。那绝尘子瞧在眼里,急在心间,只说陈易远冥顽不灵,是个脑中生石、难以开化之人。

既是陈易远不愿多说,绝尘子此后也未加过问,只每日于剑术与内功之上加以指点。陈易远本就资质超凡,经此点拨,顿时慧心大开,尽皆参悟个中精要,一夕之间,心境脱胎换骨,立时出凡入胜。

绝尘子与陈易远相处诸多时日,终是要离开的。在临行之时,他向陈易远尽数坦言,说自己点拨他修练的内功与剑法自是上乘武学,特别是内功,纵然是于睡梦之中,内力也会逐倍而增。但此功炼至一定深度,于夜间会有催眠之效,意在全身心放松,不受外界干扰,确保真气流转顺畅。陈易远这才猛然发觉,这段时日,每每入睡便是一觉至天明,待第二日醒转,更觉精神爽利畅快,全身亦是轻松无比。

陈易远只觉自己受益匪浅,当下便要跪谢绝尘子点拨。却不料那绝尘子竟抢先下跪,声称自己有一件违心之事要告知于他。陈易远不知究竟发生何事,只得听绝尘子详细道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