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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双兔莫辨

此言一出,四下一片哗然。那千门赌坊乃是元骏的产业之一,元骏是一方巨富,他的额匾岂是说摘便摘得的。只听白衣公子续道:“那块匾我适才也看过了,不过也就值二三十两金子,我刚才赢了二十两金子,加上我自己的十两,正好一共三十两,这匾我买定了!”梁伯亭怒道:“公子好大的口气!千门赌坊的额匾是你说摘便摘的吗?”白衣公子冷笑一声,说道:“本公子说的是买,不是摘,你若想看本公子摘匾,今日我心情好,便摘给你看!”

话音未落,那白衣公子便一跃而起,飞身朝院中奔去。谁知双脚刚刚落地,只见身后六名汉子,都手持钢刀围将过来,说话间便要与自己动手。白衣公子见此情景,不禁回头望向李文通,一声冷笑,说道:“你这人,嘴巴也太不严实了!”

说话间,六名汉子已然挥刀疾攻,六柄钢刀熠熠生光,劲力十足地朝白衣公子胸腹之间砍去。白衣公子瞬间弓腰闪避,同时将折扇末端点在地上作为支点,身子竟腾空抖出一个大圈,白袍挥洒开来,犹如平地之上掀起一层白浪。六名汉子只觉他周身被一阵白光所罩,钢刀还未近到其身前,只感手臂被一股劲力所扰,刀锋不由自己控制,突然间,六人脚踝之上同时一阵酸麻,顷刻间纷纷倒地。

原来,那白衣公子在躲避这六人攻势之际,瞬间以折扇代剑,朝六人脚踝处点去,出手速度奇快无比,六名汉子都未曾察觉,便已纷纷中招。亏得是那白衣公子所用为折扇,若此时他手上真的握有一柄长剑,那六名汉子早已脚筋俱断了。

只听白衣公子起身喝道:“我今日只想要匾,不想要人命!聪明的,就都给我让开!”说罢,便大步朝门口走去。那六名汉子则不知退却,纷纷起身,再次朝白衣公子攻去。白衣公子侧过脸颊,以余光瞟去,但见六名汉子正列成一排,持刀向自己背心砍了过来,攻势极猛。正当刀锋下落之际,他胸口提气,一展双臂,白鹤穿云一般,身子瞬间后撤了数丈。

那六名汉子未料到他身法如此飘忽,六柄钢刀竟砍了个空,还未及回神,那白衣公子便再次将折扇抛出,直打向其中一名汉子虎口处。那汉子虎口吃痛,钢刀霎时脱手,白衣公子疾蹿而上,右手夺下钢刀,左手接过折扇,身子腾于空中,只听一声清喝,钢刀顺势挥洒开来!那六名汉子此时方才转头朝身后看去,只觉眼前青光闪动,似是那白衣公子瞬间生出四五条手臂一般,一时间只觉刀影重重,更分不清哪个是刀,哪个是影。

忽然只听“嚓嚓”几声轻响,六人只觉眼前白光一凛,随即乌黑一片,登时感到双目阵阵剧痛,待要睁眼,却怎么也睁不开。这时只听身后有人喊道:“哎呀!他们眼睛瞎啦!”六名汉子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双目已被那白衣公子尽数刺瞎,立时一阵嚎啕,双手捂眼大叫:“我的眼睛!我的眼睛呀!”随即倒在地上乱滚乱踢,痛苦不已。

此时,众人早已惊呆了,谁也未能料想到,事情会弄至如此地步。梁伯亭在一旁亦是惊骇不已,先前他只道那公子内力非比寻常,但此时他却看得出,这公子的剑法也颇具威胁。

实际上,白衣公子的剑法旁人是看不出的,但梁伯亭也曾行走江湖十数年,于剑术刀法之上亦是有所见闻,是以刚才他在一旁看得明白,这白衣公子的剑术定是系出名门。他前一招点中六名刀手脚踝,以及刚才那一招刺瞎六名刀手双目的招式均为剑招,只是眼下他手中无剑,第一次是以折扇代替了长剑,第二次则是以钢刀代替了长剑,虽所用兵刃不同,但从手法及招式来看,均为剑招无疑。

适才那白衣公子攻向六名刀手双目之时,一瞬间曾急转手腕,刀刃立时朝下,他这一招最终是以刀尖攻了下去,是以六名刀手的双目并非是被刀刃所伤,而是被那白衣公子在急转手腕的瞬间,以刀尖挑瞎的。手腕急转,随即以刀代剑刺出,这一招使得又快又奇,灵活无比,直看得梁伯亭一阵心惊。但此种剑术,他却是从未见过,更难以瞧出那白衣公子的师承,是以这白衣公子的身份,亦是更显扑朔迷离。梁伯亭心知今日必遭大麻烦,眉心不禁一蹙,又是心生一计。

那白衣公子伤了六名刀手,仍旧不以为然,将手中钢刀往地上一抛,继续迈步往大门口走去,一心想要摘匾。刚走出几步远,只觉身后风声隐隐,回头望去,只见那梁伯亭施展轻功紧随其后,身法也是快若疾风。白衣公子眉头一皱,喝道:“有种便来追我!”梁伯亭冷笑一声,忽地停住脚步,喊道:“姑娘,你究竟何门何派?来我千门赌坊有何目的?”

此言一出,四下一阵惊呼。众人与这白衣公子接触已近半日,都只觉他眉目清秀、俊美无比,却没有一个人看得出,他竟是位乔扮了男装的女子,一时间都惊骇无比。这一则是叹服她乔装之术如此高超;二则是惊惧其身为女子,不仅胆识超群,而且出手之狠尤胜男子。

梁伯亭江湖阅历颇丰,起初也未曾看出她女扮男装,后来二人于拼赌之时,梁伯亭自她摇骰子的声响中推测,这人内力虽高,却不似男子那般浑厚罡劲,于内息之中隐藏绵柔之感;再朝她面部细看,眉眼之间确是隐约可见女子娇容,这才以此断定他是女儿之身。

这白衣女子妆容被揭穿,霎时间便停下了脚步,顿时院内一片安静。她微笑着转身,说道:“‘青须燕子’梁伯亭,你的名号我之前也略有所闻,我只道阁下轻功了得,却不想眼力也好得很啊!置于在下的师承,你这么聪明,怎地猜不出了?呵呵!”

这梁伯亭最早于陕北一带行侠仗义,为人机敏、轻功了得,人称“青须燕子”,最初好赌,后来结识元骏,与之一见如故,遂弃赌从商,平日除了帮元骏处理些生意上的事情之外,就是在这千门赌坊中料理事务。每当元骏生意不顺时,梁伯亭都会出谋划策,助其排忧解难,是以多年来,元骏将其视为智囊。

眼下,他听白衣女子道破自己名号,顿时心中一震:“我已不在江湖走动多年,这女子年纪尚轻,且功夫了得,既知我名号,想必是对镇云庄有过细致的了解。‘项庄舞剑,意在沛公’,看来她此行的目的并非千门赌坊,而是镇云庄!”

揣测间,一阵冷汗涌出脊背,当下转念又想:“这女子剑术了得,我是远远不及的,但其拳脚之上的功夫却未必高明。待我伺机迫她出手,于拳脚之上和她过招,她必定会露出破绽,看能否借机寻出其师承。此刻她妆容已被我揭穿,如若能寻出其师承,便可借此发挥,令她罢手也说不定。”

如此想了一番,梁伯亭才定神笑道:“呵呵,敝人退隐江湖多年,想不到还真有人记得在下名号,真是难得啊。”白衣女子不屑道:“怎地?你还真把自己当做是隐匿江湖的绝世高手了?”梁伯亭道:“姑娘剑法高明,在下自知不如,但若要自在下手中摘得千门赌坊的额匾,却也绝非易事。”

他这一句话,明显是有意激那女子和自己于拳脚之上过招,看那女子如何反应,若是她闪烁其词,说明她拳脚上的功夫不行,那自己便有了转局之机。

只听白衣女子说道:“阁下不简单,居然可以自招式之中窥出在下所用为剑法,不过我今日有些倦了,想及早摘了匾回去休息,告辞了!”说罢便朝大门走去。她这话一出,并未提及空手过招之事,明显是巧避话锋,梁伯亭见此招奏效,不禁心下窃喜。

正当白衣女子朝大门处走去时,突然间,门外两个人影闪动,疾窜入内。白衣女子定睛看去,只见两名三十岁上下的男子已然进得门来,他二人一个身着蓝布衣衫,另一个则是灰袍及身,手中各持一柄长剑,如青松一般立在当地。

此二人并称“星云双剑”,蓝衣男子名为罗星,人称“摘星剑”;灰衣男子名为厉云,人称“翻云剑”,是元骏手下一等一的用剑好手。白衣女子见突然又多出两个剑客来,当下一眼瞪向李文通,冷笑道:“管事的!你忘了我之前是怎么吩咐你的?我叫你去找些好手与我玩耍,并未叫你安排人等来围攻我!”

李文通早已心生恐慌,刚才他至内院寻人之时曾犹豫半晌,一番思虑后,还是将白衣女子出手伤人之事告知了梁伯亭。梁伯亭得知此事后心生一计,便是他自己出面去会那白衣女子,然后吩咐其他六名刀手先行隐藏,伺机围攻,接着又安排两名伙计自赌坊后门出去,将此事告知元骏,元骏听闻此事后,便派罗星和厉云前来助战。

梁伯亭使这一计,原本是想来个瓮中捉鳖,但眼下却心焦不已。他未曾料到元骏派了“星云双剑”前来,这二人都是使剑的,剑法之上虽有些造诣,但却远不及那白衣女子,若是一会儿动起手来,那白衣女子必会夺取他二人手中长剑,她手中无剑已极具杀伤力,此时再让她得了长剑,今日这千门赌坊的牌匾非被她摘去不可!

只听厉云说道:“哪个胆子大得登了天,敢跑来千门赌坊闹事?”梁伯亭伸手一指,说道:“就是这白衣女子。”厉云与罗星一同朝白衣女子看去,但见其泰然自若,全然不将他二人放在眼里。

罗星冷笑一声,说道:“我道是位翩翩公子,原来是个小妮子。”厉云接口道:“姑娘哪门哪派的?竟敢在此间放肆!”此时他二人并未见得这白衣女子身手,都只看其身形柔弱,略显娇小,再加上她是女儿之身,一时间并未将其瞧在眼里。

白衣女子却道:“什么哪门哪派的!我是来这千门赌坊寻开心的,有的是银子玩耍,难不成还得禀过师门才行?”梁伯亭只怕三人话不投机,到时动起手来,那便是大大的不利,是以故意插口道:“厉兄、罗兄,这白衣女子的剑法可是极高的,先前已然伤了我们好几个弟兄。今日,她还扬言,非要摘我千门赌坊的额匾不可!”

他这话,明里是说那白衣女子剑法高超,想让厉云和罗星早些出手对付她,实际暗里却是在提醒厉、罗二人,让他们不要因一时冲动而出手,反败于这女子剑下。这句话一语双关,说得甚妙,不想那厉云与罗星却只听出明中之意,话中暗里玄机却丝毫未辨,一听说这女子要摘匾,都道她吃了熊心豹子胆,说话间便要出手相斗。

白衣女子手中无剑,仅有一柄破损的折扇,纵然她剑术高明,也难以尽数发挥。当下不及细想,便打算先发制人,只听她说道:“不错,我就是看上了千门赌坊的额匾,现下要用三十两金子来买,钱已经给你们留下了,我这就去摘匾!”说罢继续阔步往门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