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武侠九州飞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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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敌暗我明

一路快步,已转过两条街,大同府的西街最为繁华,街道也较宽,元骏的宅邸便坐落于此。周青祉放眼望去,即便隔着许多行人的肩膀和脑袋,那镇云庄依旧清晰可辨,只消随意看去,那庄院都总在自己视线之中,足见其修建之精、气势之宏。

不多时,已行至庄前,但见大门如往日一般紧闭,左右两名门使也如往日一般例行各自之职。观他二人眼神,倒是多了几许谨慎之意,手中钢刀也较往日握得更紧了些。周青祉上前行了个礼,只说有私事要劳烦元骏相帮,随后三人又闲聊了几句,两位门使便将他迎进庄内,并请入客厅稍作休息。

少时,一位五十岁上下的男子进得厅中,只见其身形宽厚,面色红铜,双目炯炯有神,虽年过五十,但须眉依旧如墨,周身也如年轻男子一般,透出一股方刚血气。这人便是镇云庄庄主元骏,周青祉与他颇为相熟,若是换个生人在此,断不会认为他已年过五旬。

二人一阵寒暄,元骏对千门赌坊的祸乱却是半句也不提。周青祉瞧得出,他定是不愿让云涯宫牵扯到此事中来,故言语之上一直有所避讳。

一番闲聊后,周青祉便寻个时机,直言表示自己要助元骏一臂之力。元骏听后自然不允,周青祉心下早已打定主意,此事他绝不会袖手旁观,定要出手相帮不可。元骏知他向来古道热肠,虽一再婉言拒绝,但实在无法劝其置身事外,无奈之下,只得暂时应允他的请求。

说罢此事,周青祉又担心起他师父的伤势来,如今好不容易才从何言暗手里求来十枚丹药,这疗伤之期是断不能延误的。他当机立断,将黄道玄受伤以及自己远赴潇湘求药一事,简要向元骏说了,随即请求元骏派人替自己将那丹药送回云涯宫。如此既不耽误黄道玄疗伤,又能放心留在镇云庄相助元骏,周青祉顿觉此法甚好。

怎料元骏听罢却连连摇手,说道:“黄掌门重伤未愈,敝庄怎能拖累贵派……我看这件事,贤侄最好还是不要插手了。”周青祉摇头道:“庄主说哪里话,平日里镇云庄助我云涯宫良多,此时庄主有难处,晚辈怎能袖手旁观?我想就算家师知晓此事,也一定会与晚辈做同样之决定。”

元骏仍旧不愿连累他,当下又试着劝说一番,但周青祉心意已决,今日是断不会离去了。元骏也无他法,只得依着周青祉的请求,当下派了两名精壮刀手,吩咐他们务必将丹药送抵云涯宫,速去速回,不得有误。

待那两名刀手退去后,元骏又道:“贤侄出手相助,元某感激不尽。现下虽不知对方是何人,因何来寻我的晦气,但无论如何请贤侄不要向对方提及自己师承,以免累及贵派。”周青祉点头道:“庄主放心,我定会小心行事。敢问庄主可有什么应对之策?”

元骏显得颇为无奈,摇头道:“对方来历不明,却对我镇云庄极为了解。我猜想,摘千门赌坊的匾额,只是对方计划中的第一步,这几日他们必会实施第二步。不过对方这么做,究竟意欲何为,我却想不明白。”

周青祉又想起李文通对昨日情景的描述,遂道:“适才我听李管事详述此事,觉得那白衣女子似乎并非中原之人。”元骏点头道:“此事我也听梁伯亭说起,他说那女子剑术高明,观其剑法路数,确是不像中原剑术。”

周青祉心中起疑,问道:“难道那女子是西域来的?”元骏眉头微皱,说道:“我从未与西域之人有过往来,即便是生意上,也从未和西域商贾打过交道。”说罢叹了口气,续道:“我做事一向谨慎,黑白两道也都卖我薄面,这次竟不知得罪了谁,要对我镇云庄下如此重的毒手,一日之间伤我多位弟兄。如今梁伯亭、厉云、罗星三人皆中了那女子的毒,命在旦夕,唉……他们跟随我多年,如今重伤至此,我亦是难辞其咎啊。”说话间已是眉头紧蹙,脸上不禁泛出几许惆怅之意。

二人正在说话间,只听门外有人喊道:“庄主!不好啦!不好啦!”元骏正在烦恼之际,闻言料定可能又是那白衣女子横挑事端,心想:“她来的正好!今日倒要看看她究竟何许人也,也好和她算算这笔账!”当即心中不快,大声说道:“喊什么喊!全都没点定力!”

回头只见一刀手跑进客厅,气喘吁吁地说道:“庄主!不好啦!您……您快去看看吧!”元骏道:“什么事?大惊小怪的!脑袋掉了不过是碗大个疤!慌什么!有事慢慢说!”那刀手定了定神,说道:“庄主!您快去西城门看看吧……”

少时,元骏便亲率了三十多号精壮刀手,一路奔大同府西门而去。周青祉怕途中有人施以偷袭,便与元骏并肩而行,以便及时出手相护。

一行人疾步直穿西街阔道,所过之处,路人纷纷避让,甚至不敢用正眼去瞧他们,连话都不敢多说一句。一时间,平日甚是热闹的西街,却成了一条人流络绎,静得令人发闷的街道,透出阵阵压抑之息。

元骏远远便望见城门处挤满了人,每个人都仰着头指指点点,议论不休。当下心中更觉不快,便加快了脚步朝城门走去。围聚在城门之下的路人见到元骏一行人来此,都似是被驱赶的蝇虫一般,瞬间一哄而散。

元骏来到西城门下,抬眼望去,只见拱形城门顶端,两支粗长钢钉直没入墙砖之内,钢钉末端系着两根三尺有余的麻绳,麻绳下方,写有“千门”二字的半块额匾被倒悬于空中。穿过城门,来到城外,再次抬头看去,另半块写有“赌坊”二字的额匾亦被悬挂在城门之上,只是所用麻绳只有两尺长,且并未倒悬。

这千门赌坊的额匾被一分为二,半块倒悬于城门之内,另半块正悬于城门之外,一内一外、一高一低、一正一反,随着塞外的冷风,如荡秋千一般前后不停地摇摆,明显是要吸引城内外所有过路之人的眼球。

元骏此生从未受过如此之辱,眼见此景,心下隐隐作痛,当即厉声喝道:“阁下究竟何人?未免欺人太甚!此时便现身相见吧!”喊了一声后,四下一片寂静,除了风声,再无他响。他随即又喊道:“我元某哪里得罪了阁下,还望明示!”此声过后,依旧无人回应。

周青祉朝元骏望去,见他神色之中略显慌张,眼瞳之内微微泛红,想他做人做事一向谨慎,从未无端得罪于人,苦心经营多年方有了今日之名誉,如今这千门赌坊的额匾,竟被人断成两截挂在城门之上,此情此景便是周青祉看在眼里,心中也不禁是一阵凄然。

塞外之地多风沙,众人欲寻对手身影而不得,就只见硬风卷着沙砾袭来,视线不停地被风沙所阻,忽感敌暗我明,自己就如那井中猎物,怕是又一阵风起,还未看清对手模样,便会瞬间任人宰割!想到这里,众人心中猛然一颤,不禁泛起阵阵惧意。

周青祉此时右手紧握剑柄,半寸剑身已离鞘而出。他想起李文通的描述,那白衣女子的剑法极为迅捷,要想不被她伤到,出手就得比她更快,是以当下随时都在出剑状态,只待周围异响入耳,便可瞬间长剑出鞘,朝声响处疾攻而去,以便夺取先机。

正在紧张着急之时,忽听身后一刀手声嘶力竭地喊道:“庄主!庄主!庄内……庄内……出……出事啦!”众人闻声寻去,只见那刀手一路摇摇晃晃地奔向城门处,似是受了重伤,一手捂着胸口一手拎着钢刀,还未到城门下,终于再跑不出半步,腿一软便倒在地上。

元骏等人速返城内,周青祉抢在最先,扶起那重伤的刀手,只见他胸间伤口足足一寸有余,不住地往外涌血,显是穿破皮肉、伤及脏腑。再朝那刀手来的路上望去,只见其鲜血形成一道血线,沿着西街阔宽的大路,由远及近一路蔓延至此。

周青祉当下断定,这刀手定是被极为高明的剑术所伤,因为此人周身并无任何拼斗痕迹,显是还未出手,便被对方一招袭来,直刺要害。这一招必是又快又准,这刀手定是还未回过神来,便已然中招。

那刀手一边急促地呼吸,一边说道:“庄……庄主……”元骏俯身而下道:“我在,告诉我,伤你的人在哪?”那刀手拼着气力想要说话,但呼吸却越来越急促,竟说不出一个字来,只费力地抬起右手,缓缓指向镇云庄所在之处,随即身体抽搐了几下,便一动不动了。周青祉忙伸手探其鼻息,已然气绝。元骏见自己庄上的伙计惨死,心中一冷,已然有了极其不好的预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