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个关于一个人的故事。
夕阳西下,岚山镇道路的尽头隐约显现出一个蹒跚的身影。
他戴着一个大大的斗笠,只露出长满胡渣的半张脸,身披一件破烂的斗篷,背着一把黝黑的巨刀,刀上锈迹斑斑,夹杂一些已经发黑的血块。
“小二,来一碗面条!”掂量了一下钱袋的重量,他走进路边棚子,对远处的小二吩咐了一声。
香喷喷的面条随着小二粗糙的双手端了上来,闻着香气扑鼻的面条,他提起筷子大口大口地开始吃起来。
远处传来一阵马儿的嘶鸣声,一伙全副武装的骑兵出现在棚里所有人的视线之中,此刻他匆匆地喝干最后一口汤,然后将铜板放在桌子上,走出了棚子外。
然后他就那么直挺挺地站在那里,看着那些大声呼喝的人将他围住。
“独孤一刀,你现在跑不掉了吧?”为首的是一个大汉,左眼自上而下有一条触目惊心的疤痕,让本就长相粗犷的他看起来更加狰狞恐怖。
大汉的这一句,倒是让棚子里的人都傻了!
独孤一刀?这个男人是名满江南的侠客独孤一刀?
独孤一刀复姓独孤,名字早已被遗忘在了江湖的刀光剑影之中,他常年背着一把巨刀,所以江湖人称独孤一刀。
独孤一刀缓缓地抬起头看着眼前这个大汉,或者可以说是天意派的孙堂主,他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和天意派扯上关系,这些人来的目的是什么?
天意派虽然算不得什么大的江湖门派,但是杭州附近数十里都被他们掌控,实力可见一斑。
而天意派的孙有量在江湖上,也算是一号人物,有着“铜墙铁壁孙行者”的外号,一身硬气功曾让很多杭州拳师铩羽而归。
“我没跑,我要去杭州办事,不知何事让孙堂主前来寻我?”该有的礼节还是要有的,强龙不压地头蛇,独孤一刀冲着孙有量抱拳问道。
孙有量环顾了一下自己已经将独孤一刀围住的属下,然后得意地冲着他笑道:“死到临头还不知道,杭州有人出十万两白银买你项上人头,现在差不多整个杭州都在找你,你还是乖乖束手就擒吧!”
听到孙有量这句话,独孤一刀顿时楞了一下,竟然有人肯出十万两买自己的命?他不由地苦笑一声,这个价格连自己都会心痒,看来此行前去杭州会非常危险啊!
独孤一刀的一声苦笑在孙有量的耳朵里就变了味,孙有量感觉到自己被他嘲笑了,遂大喝一声双脚一蹬,整个人从马上飞跃下来,一双铁拳朝着独孤一刀猛地攻了过去。
孙有量自负自己的双拳快、准、狠,但是独孤一刀仅仅是晃晃脑袋、扭扭腰便退到了远处,斗笠遮挡下看不清他的脸,不过孙有量觉得他一定是在嘲笑自己。
“弟兄们,给我把他干掉!”孙有量不傻,刚才出手便知道独孤一刀真如江湖上所传,武功高得出神入化,所以他带来的一众弟兄此刻便发挥了他的作用。
天意派的教众们闻言纷纷大喝起来,催动胯下的马匹,挥动手中的兵刃朝着独孤一刀攻过去,独孤一刀见此跳了起来,然后一只手握住了背后巨刀的刀柄,然后率先冲过来的那个天意派弟子只感觉到一道寒光扑面而来。
寒光只是一瞬,那个弟子连人带马从中化作两段,鲜血如大雨倾盆般洒在后面冲上来的人和马的身上,浓烈的血腥味向着四周漫延开来。
而这仅仅是一个开始。
面对过大的差距,人多的这一方优势可以说一无所有,仅仅是给对方带来一丝杀戮的快感而已,独孤一刀几乎没遇到什么像样的反抗,就把最前方七八个人纷纷斩杀。
刀尖滴着尚未冷却的鲜血,独孤一刀抬起自己头,天意派的众人尚未看清他的容貌,但是一双闪烁着杀气和嗜血的眼睛,却让他们心惊胆颤。
不知是谁悄悄地调转马头,但是随后所有人都纷纷地调转马头向着道路的另一边疾驰而去,最后只剩下一脸阴霾的孙有量站在那里。
“告诉我是谁要买我的命,又是谁告诉你我在这里,我给你一个痛快!”独孤一刀提起那把巨刀,刀尖指着远处的孙有量,这件事实在太过蹊跷,他需要问清楚。
“先败的了我再说!”孙有量大喝一声,下一刻便出现在独孤一刀的身边,双拳几乎同时也来到独孤一刀的脑袋边,独孤一刀向后一仰,拳头带起的风从脸上刮过,竟然有一丝丝微微的痛,看来这个孙有量的硬气功已经非常厉害了。
独孤一刀的手腕一翻,巨刀在空中画了一个圈便朝着孔有量斩去,面对挥砍而来的巨刀,孙有量大喝一声一拳击出,巨刀竟然如同斩到金刚之物般,发出一声刀剑相交之声,被一股巨力推了回来。
“金刚不坏?看来孙堂主与少林颇有渊源啊!”独孤一刀持刀警惕地打量着一脸冰寒的孙有量,孙有量冷笑一声没有说话,而是从怀中取出一双铜制圆环,然后大喝一声双手分持圆环朝着独孤一刀攻过来。
巨刀和圆环在空中划过一道道优美的弧线,然后狠狠地撞击在一起,如此反复数十招之后,独孤一刀和孙有量皆是气喘吁吁地退到一边。
“独孤少侠,你我无冤无仇,为何却要刀剑相向?”突然,对面的孙有量突然面容扭曲,化作一个白衣胜雪、身形婀娜的佳人,她静静地提着那柄纤细如她的仙剑,然后红唇微启对着独孤一刀说道。
不好!独孤一刀没有料到自己竟然这个时候出现了幻觉,对面的孙有量也觉察到了他的异状,手中圆环顿时朝着独孤一刀飞射而出,然后聚全力于双拳,然后猛地冲了上去,想要以一招击毙他。
对面佳人忽然目光一冷,然后自衣袖中皓腕一翻,甩出两支银制梭标,然后莲步微移,举剑朝着独孤一刀攻过来。
望着距离自己仅有咫尺的锋利剑锋,明明知道不是她,但是独孤一刀还是贪恋地最后凝视了那张绝美的容颜,然后闭上了自己的眼睛……
闭上眼睛并不代表等死,闭上眼睛之后,在生死一瞬之间,反而会感觉到更多平日里所无法体会到的感觉,这就是所谓的意境,也是普通江湖客和高手的区别。
圆环划过空中的声音和银制梭标的声音是不一样的,就像自己再怎么想她,她也不会回来,终究是化作了京城郊外的一座孤坟而已。
巨刀缓缓地举起,然后朝着前方快速地斩出两刀,紧接着独孤一刀纵身上前,手中巨刀化作残影,冲过来的只觉得有无数把刀朝着自己或刺或砍,大惊之下急忙向后退去。
无数巨刀残影仿佛长了眼睛一般,每一招都朝着孙有量要害之处狠狠地攻去,孙有量虽然练就一身金刚不快,但是是个人就有弱点,他也有命门所在之处,一旦被独孤一刀发现,就是他孙有量毙命之时。
如雨的巨刀残影如同犁地一样对着孙有量疯狂攻击,孙有量勉强护住自己面门,听着耳边不断从自己身上传来的金戈交击之声,心中一阵阵的后悔,看来自己这次恐怕是要交代在这里。
都怪自己轻信杭州城里那些流言,说什么独孤一刀前些日子被人下毒,功力几乎所剩无几,而且那是十万两白银实在是太过诱人,现在想想自己还真是蠢!
“给我破!”最后,独孤一刀已经不想在重复着无聊的动作,双手拄刀狠狠地超前一刺,刀尖抵在孙有量的胸口之声,然后独孤一刀大吼一声,双手朝着刀柄末端狠狠地一拍。
一道寒光过后,孙有量不敢置信地看着自己胸口没入身体、只剩下刀柄的巨刀,一股撕心裂肺的疼痛传来,伴随而来的还有强烈的无力感,虽然胸口是自己的命门所在,但是也是自己最勤加练习金刚不坏的地方,为什么……
他没有时间去想完这个疑问,独孤一刀将巨刀抽出,然后挂入自己背后的刀囊之中,只留下孙有量不敢置信地瞪着自己的眼睛跪在那里。
茶棚里的人看着满地的尸体,愣了好一会才缓过来,然后纷纷热烈地讨论起来,从此江湖上关于独孤一刀的传闻又多了一个。
杭州的风景依旧是那么清新秀丽,一方水土养育一方人,上有天堂下有苏杭,这里的才俊佳人众多也是一大特色,满大街都是锦衣华服的公子小姐,就连青楼的窑姐也要比附近城池的漂亮上不少。
但是披着破斗篷、戴着大斗笠的身影出现在这里的时候,顿时给人感觉一股格格不入之感,街上的行人都好奇地议论着,这又是哪个落魄江湖客来杭州讨生活。
这年头随着仙门和修仙之人的崛起,江湖地位日益衰落,一把仙剑可取人首级于百步之外,引天雷于九天之上,化作万千残影以漫天之势攻来,谁还没事干去修炼那一点都没什么用的内力呢?
独孤一刀走进一家普通的客栈,吩咐小二去拿一碗最便宜的面条,然后要了一壶便宜的烈酒,一个人在那里自斟自饮,但是突然对面就多了一个人,没人听到他的脚步,也没人发现的他的身形。
望着对面一脸嬉皮笑脸的瘦小青年,独孤一刀再次饮完一杯酒,然后开口问道:“找我何事?”
独孤一刀没给他什么好脸色,因为江湖上都知道,有“江湖百晓生”笑苍生所在的地方,肯定是无穷尽的杀戮,这个瘦小青年仿佛唯恐天下不乱,所放出去的情报一次又一次地造成江湖的动荡。
“你现在是江湖上最有名的人,整整十万两白银啊!”笑苍生看着独孤一刀,他不明白整个江湖尤其是杭州城,所有人都想宰了他取那十万两白银,但是他竟然还悠哉悠哉地跑到杭州城里喝酒,自己应该说他勇敢呢?还是痴情呢?
“天意派的人是你引过去的?”独孤一刀想都不用想就知道,有人花钱买自己性命的事是这个小子传出去的,但是他对自己也很仗义了,只是引了一些土鸡瓦狗来警告自己,但是自己还是来杭州城了,而且是大摇大摆地来了。
“你不怕你走不出杭州城?”笑苍生看着独孤一刀继续在那里喝酒,然后不由地摇摇头,有些事情真的能让人连命都不要了嘛?
“不怕!”独孤一刀抽出背上的巨刀,因为他已经听见那些冲着钱财而来的人们的脚步声了。
笑苍生看着独孤一刀提着巨刀出去之后,便知又是一场好戏的诞生,便笑着招呼小二点了一壶上等的佳酿,然后叫了两个小菜,不一会独孤一刀然后黑着脸走了进来。
“外面来了多少人?”笑苍生看着满脸愤恨看着自己的独孤一刀,笑着问道。
“你喊了一条街的人久违了看热闹?”如果不是忌惮这个小子背后的势力,独孤一刀绝对会挥刀狠狠地朝着他小小的脑袋上砍下去,自己刚到杭州,他竟然真的吸引了满满一条街的人来取自己性命。
看着面色不善的独孤一刀,笑苍生知道不能再挑衅了,否则这个家伙真发疯起来,这一条街的人未必就能把他干掉:“你想不想知道是谁要杀你?”
“谁?”对于这个花整整十万两白银取自己性命的神秘人,独孤一刀还是比较好奇的,自己虽然浪迹江湖多年,但是从未与人结怨,到底是谁一定要至自己于死地。
“东瀛日照神门,门主宫本纯一郎!”笑苍生微笑着展开自己的折扇,看来听到自己的情报而表情各异的人脸,笑苍生最喜欢的就是他们此刻的表情。
东岛人?独孤一刀脑海里出现了那些全身包裹在紧身服内,只露出一双眼睛那些所谓的忍者记忆犹新,神州王朝衰败,东岛和西域各国蠢蠢欲动,都以入主中原为目标暗暗地做着准备,江湖各界对于这些外族都是抱着相当大的敌意。
“东岛人?为何会找上我?”独孤一刀不能理解这个变故,东岛人与自己素不相识,为何要出如此高价买自己性命呢?
“因为你被人称为江南用刀最好的侠客,纯一郎想要用此招逼你出现,以此来试探神州侠客的实力!”笑苍生痛饮了一番,然后继续扇着微风,仿佛遇到什么好的事情一样。
“所以你带着一条街的人来,将我堵在这里,就是为了看我和纯一郎斗一场?”独孤一刀开始慢慢地琢磨出笑苍生的心思,但是对于这种做法,他只能无奈地摇摇头,自己还有更重要的事情去做。
“作为江湖百晓生,有很多用刀的人问我关于你的资料,我才发现对你我还真是不太了解,所以就如此推波助澜一番,你看,我连纸笔都带来了!”笑苍生说着从怀中变戏法一样掏出纸笔,一副嬉笑模样之后,手中笔刷刷几下,独孤一刀戴着斗笠的模样便跃然纸上。
“真是想不到,你这小子倒是有几分本事!”看着纸上惟妙惟肖的自己,独孤一刀摇摇头准备离开,虽然外面有一条街的人,但是敢跟自己动手的估计还真没几个,而且他有要事要去办,错了时辰可不好。
“你走不了,我已经听到东岛人的木屐声了!”笑苍生将独孤一刀的画像放在一旁,然后重新拿出一张纸,做出一副要写什么似的,然后冲着独孤一刀笑笑。
听了笑苍生的话,独孤一刀望向门口,随着一阵清脆的木屐声,一群身穿和服的东岛人走了进来,为首的男子一头秀发随意披着,眉目清秀的他身穿一件黑色的打褂,腰间插着一把修长的武士刀。
“请问阁下就是江南刀神孤独一刀嘛?如果是,请和我日照神门宫本纯一郎一战!”宫本纯一郎并不如独孤一刀想象般苍老,甚至是出乎意料的年轻,看相貌不过三十岁上下,独孤一刀没想到这样一个年轻人竟然是个高手。
日照神门宫本门主的大名独孤一刀早有耳闻,一招拔刀斩和一招二段切击不知让多少武林人士饮恨,不过他这次煞费苦心找自己比武,还真是让独孤一刀受宠若惊!
“我还有事,该日再战吧!”独孤一刀冲着宫本纯一郎抱拳道,虽然他打心眼里不喜欢这群东岛人,毕竟人家一言一行皆合情合理,自己也不能失了礼数。
但是独孤一刀的话刚刚说完,宫本身后的东岛人一个先是大吼了一句东岛话,然后纷纷抽出自己腰间的武士刀,散开将独孤一刀围在中间,一个个目光不怀好意地看着他,独孤一刀打量了一下四周的东岛人,然后看向宫本。
宫本微微一笑,然后缓缓地抽出自己的武士刀,修长且带有弧度的武士刀闪着摄人的寒光,正如宫本脸上的微笑一般,看似谦逊实则恐怖异常。
“此刀名为鬼切,你们汉语应该是斩魂,是日本的名刃,能死在它的刃之下,是武士的荣耀!”宫本虽然一脸谦虚的笑容,但是眉宇间和话语中掩饰不了的那股自负让独孤一刀非常不舒服。
独孤一刀冲着周围那些拿着刀的东岛人挑挑下巴:“这就是你说的武士?人多欺负人少的无赖,你们东岛武士全都是这样的人?”
“他们不会攻击你,只是让你不要躲避这场神圣的战斗!”宫本挥挥手,那些东岛人纷纷收了武士刀,但是依旧将独孤一刀围在中间,然后手持鬼切慢慢地走了过来。
面对宫本纯一郎咄咄逼人的架势,独孤一刀知道此战不可避免,这个东岛人貌似对于胜利有一种特殊的执念。
巨刀缓缓地被握在独孤一刀双手之中,一股凌厉的气势自黝黑略带生锈的刀锋上升起。
“强者不爱惜自己的刀,是一件很可悲的事情!”宫本纯一郎看着那柄巨刀上斑斑锈迹,不屑地冷哼了一声,然后向前微微迈出半步,随即整个人瞬间消失在原地,只见一道寒光自他消失的地方骤然射出。
拔刀斩,在拔刀的一瞬间爆发出惊人的速度和力量,整个人和刀融为一体,以雷霆万钧之势让对手躲避不及,而且宫本纯一郎发招的一刻浑身毫无气势,如此狠辣招数却被他如同寻常一般使出,足可见他实力之可怕。
此招一出,就连在一旁准备记录独孤一刀招数的笑苍生都是一惊,暗暗地为独孤一刀捏一把汗,这个东岛人上来就是致命一招,独孤一刀能抵挡得住嘛?
独孤一刀静静地握着巨刀,就那么站在那里,明眼人或许还能看见他斗笠下的半张脸上,那一抹从容的微笑,就当那一道致命的寒光来到面前时,独孤一刀慢慢地举起巨刀,然后狠狠地超前方斩下。
原本以雷霆之势冲过来的寒光,被这看似风轻云淡的一斩,瞬间被一分为二,但是令人不可思议的情景出现众人眼前,两道寒光都化作宫本纯一郎的模样,眉目清秀的脸上带着一抹嘲讽的微笑,然后再次挥舞着手中的鬼切向独孤一刀攻来。
锋利的鬼切夹带着一股鬼哭狼嚎之声狠狠地朝着独孤一刀刺来,一左一右封住了他所有可能逃脱的路线,锋利的刀锋几乎下一刻就要刺进独孤一刀的破斗篷之中,面对这一切独孤一刀再次慢慢地举起自己的巨刀,然后狠狠地朝着自己右边斩了过去。
左边的那个宫本纯一郎嘴角出现一丝冷笑,手中鬼切狠狠地刺进独孤一刀的后心处,独孤一刀的巨刀同时狠狠地斩在左边那个宫本纯一郎身上,而那个宫本纯一郎则化作一道虚影消失不见。
“你怎么可能识破?”宫本纯一郎脸上的冷笑已经逐渐变冷,刺进破斗篷的鬼切已经被两根手指夹住,动弹不得他看到独孤一刀慢慢转过身来,然后露出一丝疑惑之意。
“不得不说,你是我见过用刀的人里,速度最快的人!“独孤一刀两指死死地夹住那柄锋利的鬼切,然后高高地举起他那柄锈迹斑斑的巨刀,“但是你不应该认为自己凭此就天下无敌了!”
话未落音巨刀迎头劈下,周围的东岛人纷纷大吼着挥舞着手中武士刀上前,笑苍生也摇头叹息,脑海里浮现出宫本纯一郎被一分为二的惨烈场景,但是巨刀布满凝固鲜血和锈迹的刀刃,夹裹着一阵腥风来到了宫本纯一郎面前,没有在继续半分。
“你不杀我?”宫本看着那个戴着斗笠的身影,虽然与之前自己不屑的那个身影是同一人,但是他现在却无法再露出,哪怕一丝丝的轻视。
对于强者,无论国界和人种,都有一种天生的崇敬和畏惧。
独孤一刀松开鬼切,然后背起那把沉重的巨刀,然后转身拉了拉斗笠出了酒楼大门。
门口原本围得水泄不通的人群顿时自动分开一条道路,原本都对着独孤一刀喊打喊杀的人,一个个都尽量藏好自己的兵刃,然后不时悄悄打量着这个经过自己面前沉默落魄的江湖客。
杭州城外十多里的一处小山包之上,独孤一刀孤身一人矗立在山包之上,身边是一颗参天古树,他一言不发就只是这样静静地站着,然后朝着身后瞥了一眼,轻声地呵斥道:“站了这么久,还不现身?”
“独孤大侠,这里风景不错啊!”笑苍生眯着眼睛摇着纸扇从远处的一棵树后走出来,对于每年独孤一刀都要来此,他还是真的比较好奇,因为江湖传闻是因为一个女人,美人与英雄的故事,当然是要从他江湖百晓生之口传诵出去啊!
“为什么要所有事情都知道呢?知道越少越安全!”独孤一刀回过头,冷冷地问道。
“没事,不该知道的事情我知道得太多了,不差这一件!”笑苍生来到独孤一刀身边,看着他略显沧桑的侧脸,然后笑着瘪瘪嘴,“你能告诉我为什么你每年都会来这里?而且我记得二十年前你是用剑的!”
二十年的时间,可以完全改变一个人,二十年前的独孤一刀才十七岁,仗剑游江湖、快意恩仇对于年轻气盛的他来说,简直是不能拒绝的诱惑。
英雄的故事自然少不了佳人和美酒,但是并不是每一个故事都有美好的结局,那个占据了独孤一刀少年心的姑娘并没有爱上他,她爱上了另一个少侠,可惜人家已心有所属。
落花有意流水无情的故事对于刀光剑影的江湖来说,并不代表什么,姑娘选择继续闯荡江湖,她知道独孤一刀对自己的情义,但是一时间还无法接受他,所以约定有一天想通了,会来这里等他。
只可惜在今年来此地的路上,独孤一刀没等到心上人,却等到了她的徒弟,当她的徒弟眼泪汪汪地说,她被至上神教教众围攻,伤势严重已于半年前离世时。
那一刻,独孤一刀的心天崩地裂!
而当他得知她是为了守护心上人留下的星陨刀而香消玉殒时,除了一丝略带酸涩的苦笑之外,他还能怎样?
可是就算她心中至死都没有自己,独孤一刀还是背上那把她至死守护的刀,他今年要最后一次来此,最后回忆一下那段让他刻骨铭心的爱,然后就是找那些至上魔教的人报仇!
听完独孤一刀的故事,笑苍生虽然觉得很简单、很普通,甚至可以说就是一个傻男人为了心上人所做的故事,但是一等就是二十年,两个痴情人又该说他们什么呢?
可怜天下痴情人,只羡鸳鸯不羡仙!
笑苍生刚想对着身边的独孤一刀说什么,刚刚转过身来便发现身旁空无一人,他环顾四周却发现不远处的大树上,不知何时被人挂上了一串自制的风铃。
笑苍生走上去却发现整棵树其实到处都是这种风铃,只不过许多因为多年的风吹雨淋,已经变成残骸。
一阵微风吹过,风铃发出一阵清脆的响声,悦耳的声音传得很远很远,就好像姑娘的笑声一样,简单却容易深入人心。
笑苍生看着眼前这一切,默默地从怀中掏出刚才记录独孤一刀和宫本纯一郎战斗的记录,除了独孤一刀的画像之外,全部撕成碎片朝着空中一撒,然后大笑着离去……
小山包之上碎纸屑乱飞,不时传来一阵清脆的风铃声……
三日后,独孤一刀已经来到了咸阳高大城门前。
秦川大地由来已久,因为春秋战国属秦而得名,自古民风彪悍,也是许多著名江湖人士的家乡,但是现在却属于一个被所有人称为魔教的地盘。
至上神教,一个令整个江湖谈之色变的强大组织,要说它属于江湖,但是却又很多法术高超的修仙者,但是若说它属于仙门,却也算不上,但是有一点江湖和仙门全搭成了共识。
那就是至上神教是整个神州的敌人,碰到至上神教的人,无论江湖侠客还仙门子弟,都要尽一切手段击杀!
咸阳,曾经秦皇至高无上的帝都,经过数百年的时光,已经不复昔日繁华,但是威势依旧,高大的城墙上插着一杆杆火红色的旗帜,古朴的“至上”二字已经指出了这座古老城池的主人。
咸阳城的中央,已经修建一座巨大繁华的宫殿,名叫阿房宫,宫中住着的却不是皇室权贵,而是两个男人和一群女人。
老男人叫白振裳,青年叫白旭尧,是老男人的儿子!
白振裳的大名在江湖和仙门中简直就是阎王驾到,作为仙法创始人蒋天师的三徒弟之一,他的鬼头刀和阴阳诀几乎从来没人能见到他使完,因为也许在第一招的时候你已经魂飞魄散。
而作为白振裳的儿子,江湖人称“白无常”的白旭尧,也是被百晓生列为江湖五大美男子之一的俊美青年,但是他的狠辣之名却好像盖过俊美容貌,他初掌神教之时,神教中除了几个老教主的死忠之外几乎无人服他。
可是当他一人斩杀一整个的门派之后,当他拎着一大包人头出现在阿房宫的大殿上的时候,所有人都跪地大呼教主万岁,他仿佛一个帝王一般登上了顶峰。
独孤一刀要以一人之力挑战整个至上神教!
这看似自尽的行为,却不得不让他人佩服他的勇气。
当城门打开,黑压压一大片至上神教的教众簇拥着白发白须的白振裳走出来时,所有人都被他孤单但是坚定的身影所吸引。
独孤一刀的大名,白振裳自然是知道,但是对于他的来意,白振裳还真的不太清楚,独孤一刀的实力据说可以排进整个江湖前十。
虽然作为江湖顶峰的高手,白振裳还是明白长江后浪推前浪的道理的!
而且独孤一刀也没有给至上神教交谈的机会,先前上来盘问的教众此刻正跪在他面前瑟瑟发抖。
刚才六七个教众来盘问,几乎是一眨眼的功夫,除了跪着的那个,其他的人头全部冲天而起,鲜血如大雨倾盆般四处喷洒。
“独孤大侠好功夫,但是屠杀我这些无辜的教众对阁下有什么好处呢?”看着提着黝黑的巨刀缓缓走过来的独孤一刀,虽然做好了马上出手的准备,但是白振裳还是笑呵呵地问道。
“蒋晓彤,我来为她报仇!”独孤一刀冷喝一声,然后身形一闪,双手握住巨刀刹那间便冲进了至上神教这边的队伍里,仅仅刹那便是一片血雨腥风,数十名至上神教教众还未来及反应,便已经身首异处。
独孤一刀如同长坂坡的赵子龙一般,一柄黑色巨刀如入无人之境,直接在密密麻麻的人群中杀出一条路,一条由鲜血和尸体铺就的道路,道路的尽头便是端坐在架椅上的白振裳。
“欺人太甚,真当我神教无人嘛?”白振裳大吼一声,纵声从架椅上而起,两股拳劲朝着独孤一刀打去,独孤一刀刀锋一转,引上那股拳劲,刀刃和拳劲相交引起了冲击,附近的至上教众纷纷被震飞,甚至有的从空中落下便七窍流血而死。
“不杀你,怎么为晓彤报仇?”独孤一刀拄刀而立,甩掉了自己头上的斗笠,解开了身上披着的破斗篷,露出一件洗得看不出原本颜色的长衫,一头撒乱头发披散之下,沧桑但坚毅的面庞最引人瞩目的那双深邃的眼睛,正在狠狠地盯着白振裳。
仿佛这个世界除了自己,便只有对面的死敌!
白振裳见到独孤一刀露脸,再感受着他身上传来强烈的杀气,便挥手示意属下将他的宝刀递过来,那是一杆刀刃极宽、刀尖如同鱼头模样的砍刀,刀柄处雕有鬼头。
白振裳取刀之后,脸色笑意褪去,整个人再次看向独孤一刀时,气势之可怕让独孤一刀也是暗暗一惊,当年江湖上的白阎王鬼头刀再次出世!
两人就这么互选端着刀对峙着,但是如果你目光再凌厉一点,就会发现两人中间的土地上不断激起一阵阵微微的扬尘,两人如同雕像一样伫立在原地的身体也有轻微的晃动,那是以为两人的对决已经开始。
江湖上,新手对决乃是上来刀剑相交,直打斗到一方被斩杀为止;稍行走江湖的侠客对决,往往是凝聚杀气,在气势最足的时候再互相搏斗,以一方被击败而止,通常若非必要不伤人性命。
而高手对决,则是先凝聚杀气,然后以意念加内力先比试,神乎其神会让一般人不知道他们在做什么,但是这样方式的决斗造成的破坏并不亚于刀剑相交的搏杀,而且往往破坏更加可怕,附近观战的人很容易被波及。
先前被两人搏斗所波及死状惨烈的教众已经做了示范,其余的至上神教教众瞬时便退得老远,纷纷瞪大了眼睛看着两人之间任何的风吹草动。
不知过了多久,或者根本也没有过多久,独孤一刀和白振裳同时睁开了眼睛,然后下一刻两人嘴角都露出一丝冷笑,然后纷纷纵身上前,两个在江湖上用刀都已登峰造极的男人,两柄名震江湖的名刀,在这一刻疯狂地战作一团!
至上神教教众只感觉两人化作残影,只有空中不断迸发的金戈之声和刀刃摩擦的细小火花,能证明战斗的激烈。
鬼头刀沉重凶猛的劈砍,让独孤一刀渐渐无法招架,相比于越战越勇的白振裳,独孤一刀感觉自己手中的巨刀正一点点沉重起来,白阎王鬼头刀至今在江湖上从未有败绩,看来自己今日恐怕要殒命于此啊!
独孤一刀没有发觉,不知不觉间他的心性已经处于下风,心思乱了,招数也就容易出现破绽。
白振裳嘴角笑意更浓,手中鬼头刀一个虚招,避过独孤一刀的巨刀刀锋,然后斜着朝着独孤一刀的胸膛刺来。
糟了!独孤一刀忙收住巨刀,然后翻身向着边上躲去。
白振裳手中鬼头刀一路跟随劈砍,最后一脚将独孤一刀蹬飞出去,独孤一刀以刀拄地,倒飞出去好远才勉强缓住身形。
独孤一刀翻身欲起,鬼头刀散发着暴戾之气的刀锋就已经贴上了独孤一刀的脖颈,白振裳面露微笑地看着眼前这个略显不甘的中年汉子:“如果你选择加入我神教,我可饶你不死,保你荣华富贵,而且凭你的本事,日后成就绝对不低!”
“杀了我吧!”独孤一刀已经知道无法匹敌白振裳,所幸闭上了自己的眼睛,静静地等待死亡的来临。
恍惚中,眼前一道白光闪过,那个清丽脱俗的身影再次出现在自己眼前。
晓彤,独孤一刀感觉自己脑海里的所有的一切都随着那张日思夜想的娇美面容越来越远……
“如果多年以后我想通了,我会回来,如果你还在,我就嫁给你!”二十年前,杭州城外的小山包上,一个清秀的少女对着那个坐在树上的少年犹豫了一会,缓缓地说道。
“那如果你一直不回来呢?”少年坐在树杈上,面露不快之色,虽然他年纪小,可是不代表他什么都不懂,这种一别再见遥遥无期的道理他还是明白的。
少女闻言呆呆地一愣,然后抬头看向树上的少年,不知为何却微微一笑,然后默默地转身消失在杭州城的方向,她不知道她走后,树上强装不在意的少年早已泪流满面。
就像他也不知道,离去的她娇美的面容上同样是梨花带雨……
也许我当时冲过去,牵住她的手,告诉她我是有多么舍不得她,她就不会走了呢?
独孤一刀猛然想起了蒋晓彤徒弟说起她临终前的话,“……独孤一刀是个傻瓜,但是也是我一辈子都忘不了的人,如果有缘我下辈子还想在遇到他……”
她临终前还记得我,愿意下辈子还遇到我?如果真的是心中一点都没有自己,怎么可能这样说,自己却……
二十年间明知她过得颠沛流离,却还是没有去找她!我,真的是个傻瓜!
有人说,人在生死一线的时刻会想明白很多以前想不明白的事情,独孤一刀在生死一线之际,终于想通了,其实蒋晓彤是爱自己,只是两人没有勇气,就这样白白地错过了。
晓彤,独孤一刀感觉自己脑海里的所有一切都随着那张日思夜想的娇美容颜越来越远……
他双目中竟然流出两行泪来,表情一阵释然,在鬼头刀重重斩下前,独孤一刀整个人已来到白振裳正前方数步开外,一双眼睛不悲不喜地凝视着白振裳,而他身上完全不同的气势,却让白振裳感到一股极度危险的气息。
“这才是你独孤一刀真正的实力嘛?”感受着独孤一刀身上不断传来强大的气息,疑惑的白振裳看着他大声质问道。
独孤一刀缓缓拾起地上掉落的巨刀,单手提刀然后脚步轻轻一点地,整个人如同一阵微风般消失在原地,然后白振裳目之所及纷纷出现刀影,在刹那间漫天刀影便来到白振裳面前。
无穷无尽刀影让白振裳几乎使出了浑身解数来防御,当刀影消散之际,白振裳看到独孤一刀举着那柄巨刀,就站在自己两步之外的地方。
独孤一刀的刀是插在地上的,但是白振裳却感觉此刻对面的男子,要比他手中的巨刀要可怕得多,独孤一刀就如同自己插在地上的巨刀,笔挺地站在那里,默默地看着面前喘着粗气的白振裳。
“你是刚刚领悟了境界嘛?”在江湖上一直有一个传说,就是极少数的高手会看破武学,达到所有江湖众人梦寐以求的大乘之境,称为一名绝世高手,一出手所向披靡,整个江湖都无人能敌,而白振裳看着对面的独孤一刀,将自己的疑惑问了出来。
“你说的我并不清楚,我只是明白了我错过了一段二十年的爱情!”独孤一刀双手松开了巨刀的刀柄,话未落音便转身离去,只留给身后至上神教众人一个略显萧瑟的背影。
”大胆!“白振裳行走江湖多年,凭借一身魔攻也是让整个人江湖闻风丧胆,何时受到过如此不屑的对待,他怒吼一声双手握住鬼头刀,就朝着独孤一刀的背影攻了过来。
”其实放下手中的刀,才能真正意义上拥有刀的锋利!“独孤一刀轻轻地呢喃了一句,然后转身对着已经攻到面前的白振裳,淡然地挥出了自己的右手。
一股铿锵之声,白振裳哀嚎一声整个人向后倒飞出去,伴随着他倒飞出去的还有那把折断的鬼头刀,独孤一刀看了看自己完好无损的右手,轻轻地拔出了地上的星陨刀,笑了笑继续向着远方走去。
这些年,晓彤躺在那荒野应该倍感孤独吧?作为一个辜负她二十年等待的”负心人“,独孤一刀有责任也有义务,在余下不多的几十年里,好好地去陪陪她,也要了却自己心中的遗憾。
”独孤一刀,独孤一刀!“看着那个在天际越来越小的身影,白振裳勉强在教众的帮助下支起自己的身子,大吼了两句之后苦笑一声,昏死在了众人的视线中。
从此之后,江湖上少了两名刀客,多了一个每日辛勤劳作的辽东庄稼汉,多了一个终日饮酒作乐不再过问江湖事的糟老头。
这段故事到这里结束了,可是那个腥风血雨、刀剑纷飞的世界,依旧还是吸引着无数少男少女,前赴后继地踏上漫漫江湖路……